我的目光幾乎要迷失在那一片金光璀璨中,我的口中不能言語,所有想要沖口而出的話也忽然迷失在這一片珠光翠翠的珍寶里。
而后涌來的,卻是來自內(nèi)心的不由自主的顫栗。
他是否知道了我同阿秋的那一場大吵?是否知道了我將他之前送來的一盒珍寶全部變成了角落里的塵埃。
這樣的恐懼幾要將我壓垮一般,我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不要提,不要提!
不知何時褪盡溫度的手被一只干燥且溫暖的大掌握住,我軟軟靠在那個寬廣的胸膛上,似乎這樣就能給自己一些勇氣。
“大王這是做什么?”
“妺喜,”他的眼神那么堅定,似含了無限情意在其中,“自孤第一次遇見你,便心悅你。孤愿以一國王后許之,自今日起,自此刻起,孤將待你珍之,重之,你可愿將一生許之?”
他說他心悅我呢——這是這世上最動人的情話。這個至高無上的帝王,年長我十余歲的帝王,在這一刻卻忽然變成了一個慘綠的少年,急不可耐的想要把自己所有的珍寶奉上,只求我的一聲應允。在我的一生中,從未有人這般待我,仿如珍寶。即便是誓,在他說過要娶我之后,也從未對我說過這樣的話,他對我從來都是有禮的,疏離的,甚至……冷漠的。我同誓的那一段并未成行的婚約中,竟從未真正靠近過。
我望進那雙此刻似蘊含了無限柔情的眸子里,一個“好”字卡在喉嚨里,幾要脫口而出,卻生生忍住。
有空靈的聲音在耳邊同我說悄悄話:“別信他,妺喜,別信他!守好你的心!”
是誰在我耳邊說話?
我環(huán)顧四周,履癸在我面前目光炯炯的想要得到一個答案,而宮人們卻都低著頭,屏聲靜氣。那個發(fā)聲源究竟在哪里?
這個聲音自我有意識起,便動不動在我耳邊同我說悄悄話,提醒我,告誡我不要輕易跌進泥潭。
那是誰?
我忽然迷茫。
“不……”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
他眼中受傷的神情一閃而過。我沒有錯過他的失望,心卻如擂鼓般,悄悄緊張起來,手也不由自主的,悄悄回握住他。
我怕他會就此放手。
我想,或許我自此刻起,便會落到姜洛的境地,幽閉冷宮,從此再不見世人。
可我沒有想到的是,即便此后我們漸行漸遠,走到相敬如“冰”的地步,他也從未動過廢后的念頭。
“妺喜,”他緊緊握住我的手,“你又在不自信了嗎?”
最后一個上前來的,是青蠻。她端著的那個托盤里,是一枚小小的金印,系著五彩的絲絳,其上一顆美麗的明珠,正散發(fā)著瑩瑩光芒。
我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撫上那柔順的絲。
“這是王后金印?!甭墓镎f。
“自我第一日見到你,便覺得只有你才配得上大夏王后的金印?!贝丝蹋浴拔摇弊苑Q。“孤本想在你入宮當日送給你,伯濤那邊已經(jīng)加緊趕造,卻因?qū)げ坏阶詈玫慕鹱?,造不出來,這才拖到今日?!?p> 原來那個年過半百的大人,面白有須,不是我以為的內(nèi)監(jiān)。
他微笑著,“這都多虧了王后娘娘的師兄,若不是他幫忙,臣也不知何時才能造成?!?p> 我的師兄?
是誓嗎?是他幫了伯濤?溫軟順滑的絲絳在掌心忽然變得燙手起來,心像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誓,你在幫助伯濤的時候,在想些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幫的這個忙,是在為你的前未婚妻,為大夏的王造一件討曾經(jīng)只屬于你的未婚妻歡心的東西?
我不愿再細想下去。
青蠻的手端著托盤的手忽然顫抖了一下。她是否發(fā)現(xiàn)了我的秘密?我看向這個身姿嬌柔的女子,她俏生生地立著,仿如一道最美的風景。
有細細的光線從窗棱中透進來,灑落了一地的金黃,在這樣耀目的顏色里,我?guī)缀蹩床磺逅谋砬椋墒撬砩系瓧d子花的味道卻那么清晰的鉆近我的鼻子里,直達肺腑。
那么熟悉的味道,我瞇起眼睛。
她悄悄往后退了一步。那股味道便變得淡了起來,直至消失不見。
可我知道,這不是錯覺。
那個味道,是我慣常用的。
我?guī)缀跻p笑出聲,重新將那枚小小的印章拿到手里把玩。
“大王,這個禮物……我很喜歡?!?p> 我閉上眼。認真感受誓曾經(jīng)存在過的證據(jù),從此后,或許這輩子我再也見不到他,若是能留給我一點念想,也好。
夏王朗聲笑起來。那是屬于上位者的笑聲,巨大的,毫不掩飾的笑聲。
“妺喜,你可愿將一生許之?王后金印,孤只造這一枚,也只賜一人,就是你。你可愿許之?”
他再問。
可我依舊不能答。他同我說只造一枚,“大王,那姜洛呢?”
他面上的微笑和堅定忽然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戛然而止,他狠狠甩開我的手,大步離開了。
我知道我觸到了他的逆鱗,那又如何?我已見到了姜洛,而姜洛陪在他身邊十多年,早就成了他生命中無法抹去的存在。
伯濤忽然嘆息一聲:“娘娘,您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提起姜洛?”
我知道我提的不是時候,可那又有什么辦法,不問明白,我絕對無法心無雜念的留在他身邊。
那是一個怎樣的女子?身處逆境,也要將自己照顧的很好。我相信這樣的女子,決不會是履癸口中所說的那個狠心腸的母親。
“娘娘,”那個年過半百的老者聲音里居然有了惋惜,還有一些我聽不懂的情緒摻雜在里面,“在不知道的人眼中,大王身居高位,不可侵犯,可是只有臣知道大王這些年受了多少罪,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靈上……大王這些年來從未真正開懷過,在臣的有生之年,也從未見過大王如此珍惜過一個女子,娘娘,請您善待大王……還有,娘娘,請你別再提姜洛了?!?p> “她是大王最不愿提起的痛,當年的落落公主多討人喜歡啊,就算是臣見了也會忍不住想要靠近,可她……”他的面上忽帶了懷念之色,卻話鋒一轉(zhuǎn),“總之,臣這一生,只造過一枚金印,就是您手上的這一枚,臣希望也只會造這一枚,至于那個姜洛,她不配!”語到最后,已含了深深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