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沒有問過誓的意思。這種有施即將誕生一位大夏王后的喜悅早已經(jīng)讓他忘記了那個有施的戰(zhàn)神還在等著迎娶我。
我對自己將來的命運早已麻木的接受了。于一個小小部落國的公主而言,或許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局。我應該慶幸,酋長哥哥不是炎部落的酋長,為了自己的領地,將自己心愛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嫁給別人。
可我從來沒有想到過的是,夏王竟然提出了讓誓來做那個送嫁的人。那個人分明是有備而來,他絕不會不知道我同誓究竟有過怎樣的糾葛??墒撬匀缓敛辉谝獾拈_口了。
在我看來,他為的,不過是想要看一下酋長哥哥的態(tài)度,和想要觀察一下誓究竟能不能為他所用罷了。
我想,對于酋長哥哥的態(tài)度他是滿意的。所以在酋長哥哥同他說“有施與大夏相隔甚遠,風土人情也不盡相同,還請夏王幫著置辦些更為適合大夏王后行頭的東西才是”的時候,絲毫沒有猶豫的答應了。
酋長哥哥將我的嫁妝交給一個即將迎娶我的人來操辦。
這樣的得寸進尺。我知道酋長哥哥在想些什么,他不過是想要看一看夏王履癸,究竟能為我做到什么地步。
或者說,試探出他的底限。
至于那些沒有宣之于口的東西,不過是為我所謂的王后之位蒙上一層可笑的遮羞布罷了。
可是履癸卻仍然是毫不在意的樣子,他只是提出了一個對于酋長哥哥來說十分微小的要求:送嫁。
在奔向大夏的路上,那雙炯炯的眼睛絲毫沒有放我過我誓的一舉一動,或許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接受是,于是在我入主夏王宮之后,他再沒有讓我見過誓一面。
他甚至讓誓為我造印。
履癸不過是想要試探出誓的真心罷了。
我和誓的一舉一動早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我同誓的那一場毫無指望的夜奔于他而言,不過是一場可笑的鬧劇。所以他毫不在意,甚至在封后的大典上看似那么毫無芥蒂的讓誓參加。
他的快樂,是源自我和誓的痛苦。
所以到了誓離開的時候,他不過是讓我站在高高的城墻上目送著誓遠去罷了。他為的,不過是想要看一看我為了誓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這樣一想,我忽然明白青蠻之于我和履癸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從始至終,青蠻所效忠的人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履癸。
她不過是履癸安放在我身邊的一雙眼睛罷了。
所以在我沖動地去找履癸的時候,才會撞見他們那么親密的靠在一起。能夠長期跟隨在履癸身邊的人,又怎么會是傻瓜呢?或許,她早已發(fā)現(xiàn)了我的蹤跡,但又怕引起我的懷疑,才故意同履癸做出那么親密的舉動。
我忽然想起來履癸那張青玉案下的嫩綠色的宮裝,還有他同我說的那些話。
是是非非,真真假假,這大夏后宮中的重重迷霧,我究竟要如何才能撥開?
我的目光落在姜洛的身上,她的手仍舊端著那只小小的碗,不知道什么時候,她面上的蒼白之色已經(jīng)悄悄褪去,便成為了我所認識的那個臉龐微圓的前任王后了。此刻,她的額目光正帶了些微微的復雜看著我。
我忽然不知道說些什么。
她放了碗。
阿秋仔細地為她凈了手,又小心地擦干。在這個過程中,她始終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只是靜靜地看阿秋小心地服侍她。
姜洛眼中似有隱隱的懷念。等到阿秋終于替她收拾妥當,她才終于握了我的手,有些復雜的看著我,“妺喜妹妹,履癸對你和我當真是不一樣的……我有時候,甚至有些羨慕你?!?p> 她手上的溫度那么炙熱,幾乎要將我的手燙的燃燒起來。履癸賜給她的巴掌印仍清晰的浮在面上,可她卻在同我說著“羨慕”。
我不知道她在羨慕些什么。我唯一知道的是,若是那個男人對我舉起了巴掌,或許我會對他恨之入骨。
她的目光在阿秋的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又落到了那些高高堆放的布匹上,輕輕嘆息一聲。
她將手放在自己的面上,撫摸著那個掌印-,“我的身邊,也曾經(jīng)有過這樣的一個小宮女,那個時候,我和她就像親姐妹一樣,可是后來……”
她忽然住口,不再說下去。
阿秋嘻嘻笑起來,“娘娘,您可說說錯了呢,阿秋如今是公主身邊的大宮女,可不是那些小姑娘能比的?!?p> 她一句話,便輕易地驅散了我和姜洛周圍淡淡的悲傷,我松了一口氣,總算不用再繼續(xù)這么沉重的話題。
“阿姐,”我想起履癸的話,岔開話題,“你可知桔子林是什么地方?”
姜洛看我一眼,不知道為什么,她的眼中又染上了郁郁之色,“那是我從來都沒有去過的地方,可是,我希望將那里作為我的最后歸宿。妺喜妹妹,若是阿姐哪一日不在了,阿姐想要請你將我葬在桔子林里?!?p> 我的心忽然突突地跳起來,我細細看眼前的這個人,她還這么年輕,還那么珠圓玉潤,我甚至覺得,她的人生才將將展開了一角,可是她卻那么輕易地想到了死亡。
是在夏王后宮一眼便能看到盡頭的冷宮,還是她早已對生活沒有了指望?她曾經(jīng)孕育過的那個孩子被人折辱致死,而后來的這么多年里,她再也沒有了另一個孩子,只能一個人孤獨的生活在那座破敗的宮殿里。
可我分明看見她將那座破敗的宮殿收拾的那么妥當,那分明是對生活懷著無限的熱愛,還有她案幾上堆放的那么高的書卷,她怎么會就這樣輕易地想要死去?
在履癸的口中,桔子林應該是一個十分浪漫的地方,可是姜洛卻那么輕易地讓它染上了死亡之色,幾乎只是一瞬間,她便讓我對那個地方失去了興趣。
姜洛繼續(xù)說著,“冬天的時候,那里會下雪。整個世界都會變成蒼茫的一片白色,可是雪中卻有紅梅。這是大夏都城最漂亮的地方了,”她似是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微微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