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門口,看著那道淡藍色的嬌柔身影漸漸遠了,月朗星稀,將整個大地都照得透亮,我分明瞧見秭歸恭敬領(lǐng)著她出去。
她和秭歸,究竟有著怎樣的默契?
可現(xiàn)下卻不是考慮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小時的時候,阿秋面有急色,我便只好隨著她回寢殿去。好在出來時阿秋為我留了一道小小的縫,我便偷偷的回去了。履癸仍在睡著,我重新躺回他懷里,聽著他綿長的呼吸聲,竟覺得心中稍安。
三日后,桂葉果然依約前來。我本有心想看一看他替阿秋拔毒,卻被他一句“微臣施針,還請娘娘回避才是”給擋在門外,只好焦急的等著。
桂葉在阿秋的屋子里直待到掌燈時分才出來。他頭上略有薄汗,面上的神色卻比之前好了很多。待看清我站在門口,這才上前來同我施禮,“娘娘千歲,雖過程有些驚險,但好在余毒已經(jīng)拔清,女官大人再養(yǎng)上幾日便無大礙了,不過須得多多注意休息才是,不然總是會容易落下病根的。”
“多謝了?!蔽页c頭,卻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白衫經(jīng)過一日也已變得皺巴巴的,還未等我開口,服侍阿秋的小宮女急急趕上來同他道:“阿秋姐姐說了,累了桂葉大人一日,實在過意不去,大人身上衣服臟了,還請大人換下來,待阿秋姐姐養(yǎng)好了病,親自為大人浣衣。”
他這才察覺自己的不雅,同我鞠一躬,“失禮了?!?p> 又拉了那個小丫頭,“胡說些什么?不過是一件衣服罷了,本官總還是換得起的,至多不過扔了便是。娘娘面前,可千萬別說這等讓人誤會的話。”似在急急和阿秋撇清關(guān)系。
又同我告退。
小宮女的面色白了一白,似這才看到我,忙同我說:“娘娘可要去看看阿秋姐姐?請隨奴婢來?!?p> 我跟在她身后,進了阿秋的屋子。阿秋本有些緊張,待發(fā)現(xiàn)是我,面上的緊張便褪成了慘白色,她大驚小怪的,“公主身份尊貴,怎么能來下人的屋子里!”又訓那個小宮女,“你也不知道攔著,真是不懂事?!?p> 我看著那個小宮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上前一步,“好了,你也別責怪她了。”手一抬,那個小宮女如釋重負的退了下去。
我坐到阿秋榻邊,上上下下打量她,前陣子面上覆蓋的那一層灰白之氣已經(jīng)轉(zhuǎn)為淡淡的蒼白,嘴唇也恢復了一些色澤,她只穿著白色的里衣,不由瑟縮了一下。我拉過她的手,將袖子捋起來,記憶力她纖細胳膊上可怖的隱約游走的黑痕終于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粉色,再過幾日,便能恢復正常顏色。
“桂葉醫(yī)術(shù)果真高明?!蔽屹潎@。
她卻似有不屑,偷偷撇了撇嘴,“登徒浪子罷了,公主又何必高看他?!?p> 我卻在她眼中看出言不由衷來,“是嗎?你同他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他可對你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情?阿秋,若他敢冒犯你,可一定要告訴我才是,我的阿秋,可不是一個小小御醫(yī)能夠染指的?!?p> 阿秋蒼白的臉忽然轉(zhuǎn)紅了些,她似有些羞惱,“倒也沒有什么,不過,不過是……”
阿秋“不過”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什么來。她看了我一陣,期期艾艾的,“公主,您一直都站在門外,明明什么都知道,又何必這樣打趣我?”
我按下她的手,認真看她,“阿秋,你今年幾歲了?”
“公主,阿秋五歲入宮,到您身邊七歲,如今已陪在您身側(cè)已十二余載了?!?p> “阿秋,你有沒有想過嫁人?”
向來不將一切放在眼里的阿秋終于偷偷紅了臉,她幾番看我,又絞著手指,半天才同我道,“公主,阿秋發(fā)過誓的,這一生都要陪在您身邊,阿秋絕不會離開您,絕不會嫁人的?!?p> “即便是要嫁人,也要嫁一個能夠成為公主助力的人才是。至于其他的,阿秋不會去想,也不敢去想!”說到最后,她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我的阿秋。我從來都不知道,她竟在暗地里為我犧牲到這個地步,我忽然覺得眼睛有些酸,眨一眨眼睛,竟落下一顆滾燙的淚來。
她抬手將我的淚拂去,“公主,您是阿秋最親近的人,阿秋也是您最親近的人,阿秋會永遠陪在您身邊的……”
我同她緊緊擁抱在一起,阿秋趴在我的肩上小小哽咽著,不多時,我的肩頭已經(jīng)濡濕一片。
面前的這個人,視我為生命。自我有記憶以來,她便一直陪在我身邊,不離不棄,無論我做什么,她總是支持我的。即使是有半年的走失,在回來之后,我們有過一段短暫的爭吵,可是到了最后,相互依偎的,仍只有我和她兩個人。阿秋為我做到這種地步,我卻從未替她考慮過一星半點。我以為自己是將她視為姐妹的,可那也不過是一句空談罷了。
我將她扶正了,替她擦干凈臉上的淚,又扯一扯她的嘴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盡量聽起來輕快一些,“阿秋,你瞎說什么呢?女孩子大了,總是要嫁人的,在大夏,你是我唯一的親人,從始至終,都是你陪在我的身邊,我也總要為你打算一二才是?!?p> 她只是含淚看著我。
我深深吐出一口氣,將肺腑里所有濁氣都呼出去,這才道:“瞧你,這么大人了,還哭鼻子,把我的衣服都弄濕了。”我指著肩頭上那塊濕跡。
阿秋面上似乎十分難為情,又期期艾艾的,“不若……不若公主脫下來,待阿秋好起來親自幫您洗干凈……”
我看她一眼,“阿秋,你忙得過來嗎?”
她似有不解。
“你又要幫桂葉大人浣衣,又要幫我洗衣服,你可就這一雙纖纖玉手,能洗得過來?”
“哎呀,公主,哎呀,你怎么能這樣?”她面上十分尷尬,又紅了紅,像是對浣衣這件事真的十分感興趣。
我在心中暗暗嘆息一聲,阿秋啊阿秋,可惜你這一腔真心,注定要錯付了。我的腦海中閃過那道白色的身影,慌慌張張的生怕我誤會他同阿秋的關(guān)系,還有履癸看似不經(jīng)意的關(guān)于賜婚的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