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怎么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真的發(fā)生。
我在他的懷里大力點頭,又生怕他看不見,便坐直了身子,捧著他的腦袋同他對視,“履癸,謝謝你?!?p> 謝謝你同我說這么多話,同我分析利弊。若我生下這個孩子,我將與他共享這個富饒的國家所有的資源。
這座空曠的王宮因履癸待我一片赤忱,終于不再冰冷。走出門外,我竟對腳下這一片土地產(chǎn)生了一種奇妙的歸屬感。
我屬于大夏,大夏也將會屬于我。
桂葉為我請脈,這個向來愛穿白衣的御醫(yī)大人有一手十分高明的醫(yī)術(shù),他面白無須,一雙桃花眼隨意一轉(zhuǎn),便輕易勾走我宮中大片女人的心思。他每每為我請脈時,履癸都會在一旁十分警惕的瞪著他,似乎生怕桂葉對我做出什么不恭敬的事情來。
好在他對我十分恭敬。
日子久了,大家都熟悉起來,偶爾也能開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話。
只是履癸對這個長相俊朗又十分奸猾的御醫(yī)十分沒有好感,他年紀大了,又不曾娶親,每每一來,我宮中女子都會躲在門外悄悄偷看,偶爾不小心丟了東西,也總是會被桂葉撿到。
十分為履癸所不齒。
當他又一次在我宮中拾到一枚金簪時,履癸終于忍不住冷嘲熱諷起來。
“孤竟不知桂葉大人財運這般好,總在孤的王后宮里撿到東西。若是哪一日王后娘娘的東西出現(xiàn)在桂葉的手里,孤也要不以為奇了。”
嚇得履癸趕忙跪在地上,連連求饒。
履癸話鋒一轉(zhuǎn),“不若孤替你賜一門親,桂葉覺得如何?”
桂葉苦澀一笑。
“大王切莫拿孤的婚姻大事開玩笑才是?!?p> 履癸瞪大了眼睛,似乎十分生氣,“孤可沒同你開玩笑?!彼S手指了阿秋,“孤看她就十分不錯,她是瑤臺的掌事宮女,向來得王后倚重,若是將她嫁你為妻,倒也不會辱沒你這神醫(yī)之名。我大夏男兒十六便娶親,你如今年屆三十,再拖下去,可是要做一輩子的寡人了?!?p> 阿秋的臉悄悄紅了。她含羞帶怯地看了桂葉一眼,又悄悄地打量履癸,目光似有希冀。
剪水雙瞳里盛了盈盈秋水。
我看著阿秋,竟有幾分替她開心。
如今我已入宮四年又余,阿秋也已二十多歲了。因履癸的專房專寵,朝堂上廢我的呼聲早已經(jīng)悄然不見了。
我早已在大夏站穩(wěn)腳跟,已經(jīng)成長到可以放手讓阿秋嫁人。如今她能嫁一個自己心儀的丈夫,我也替她開心。
事實上,這已經(jīng)是履癸多次向桂葉提起娶阿秋為妻了。
“當初你為阿秋拔毒之時,便已經(jīng)與她有了肌膚之親。桂葉,阿秋是王后身邊的大宮女,也是孤十分看重的人。你可別害了她才是,若你對她不起,不說王后,便是孤這一關(guān),你也過不了?!?p> “桂葉,孤為你和阿秋賜婚,你是拒——”他拖長了聲音,意味深長地,“還是不拒?”
桂葉仍跪在地上,想要反駁,可當他抬起頭來望進阿秋那一雙充滿希冀的眼睛里時,所有的反抗在這一刻都消失不見了。
他忽然笑起來,像是春風(fēng)拂過楊柳,“若是阿秋姑娘愿意,臣也會善待她的?!?p> 他定定望進履癸的眼神里充滿了我看不懂的情緒。
后來我才知道,那是他身為臣子卻空有滿腔抱負,又不得不屈服的無聲抗爭。
那時的我和阿秋怎么會注意到呢。待我們終于發(fā)現(xiàn)的時候,一切都已經(jīng)無法挽回了,而阿秋也注定在那一座冰冷的冷宮里悄然死去。
“待王后順利懷上孩子,孤便為你們賜婚?!?p> 阿秋面上緋紅,同桂葉跪在一起感謝這個帝王的盛恩。他們對望彼此時的眼神,不知怎的,我卻覺得有些驚心。
“桂葉,你整整替王后調(diào)養(yǎng)了四年的身子,她還未有孕,你這大夫如今看來醫(yī)術(shù)十分不到家。桂葉,你可得加把勁才是,別想著孤為你賜了婚便可以松一口氣。孤可告訴你,王后一日生不出孩子,孤便一日不為你主婚。你可要好生掂量著,莫要負了阿秋對你一片情義才是。”
桂葉跪在地上,以頭觸地,十分鄭重其事地向他行一個大禮。
“微臣,定不辱命?!?p> 他的醫(yī)術(shù)卻不如他的承諾高明。
履癸也漸漸不耐煩起來,履癸說,他同朝臣們立了一個五年之約,若是五年內(nèi)我并無任何子嗣,他便不得不廣納后宮了。
如今五年即將期滿,我的肚子卻仍沒有什么好消息傳出來。宮里漸漸有了謠言,履癸待我也不如往日親近。
他又不好對我發(fā)作,只將一腔怒火對著桂葉咆哮。
可我久不懷孕,桂葉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只是搖頭嘆息。這些日子以來,他也承受著極大的壓力,往日里愛笑的性子竟也有了些微妙的轉(zhuǎn)變。
阿球?qū)λ@樣的轉(zhuǎn)變十分憂心,她有時明明看著我,卻又不由自主發(fā)起愣來。
日子久了,她便忍不住問我。
“他的醫(yī)術(shù)那么高明,公主的肚子卻總不見動靜,公主,你說,他是不是不想娶我,故意這樣的?”
許是桂葉當真不愿娶阿秋,也不愿自己被一個女人牽絆住。
可是這話我怎么能對阿秋說呢。
阿秋注定沒有等來那一場期待了五年之久的婚事。后來發(fā)生那么多事情,阿秋只能在那座冰冷的冷宮里守著桂葉對她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親近,抱著一只手便能數(shù)得過來的回憶度過余生。
整整五年,我從未夢熊入兆。曾經(jīng)亂七八糟的月事被履癸派來的姑姑調(diào)理的逐漸正常,我開始關(guān)注起葵水的頻率來,偶有幾次的推遲,我都會告訴履癸,然后同他一起緊張,一起期待著那個他的所有子民們都期待的好消息。
我想要為他生一個孩子。
結(jié)果自然是令人失望的。
到了后來,我也不再說了。而姑姑再同他報我葵水未至的時候,他的眉頭也再不會抬一下,只是淡淡的一聲“哦”,以示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