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日之后,正午時分,烈日當(dāng)空,甚是炎熱,然此時薊州城中,一條大街的兩旁,卻黑壓壓的擠滿了百姓,這些百姓前面,每隔數(shù)人,還有一名手持狼牙棒的軍漢立著,且這些軍漢不時還大聲的呵斥著百姓,兇惡無比。
此刻,這些百姓不時看向街道遠(yuǎn)處,指指點(diǎn)點(diǎn),似在等待著什么。片刻之后,咣咣,咣咣,隨著幾聲鑼響,人叢之中開始顯得有些嘈雜騷動起來,緊接著,伴隨著一陣吱呀吱呀的聲音,拐角處,隨著幾個手持長矛的軍卒的現(xiàn)身,幾輛牛拉的囚車緩緩的出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
只見這幾輛囚車之內(nèi),關(guān)押著幾名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滿身血跡的人,這些人的脖項(xiàng)之上俱是套著一個厚厚的木枷,每人背后還插著一個木牌,木牌上端赫然寫著一個滲人的大字,斬。
只見這幾個被關(guān)押著的漢子,雖然身陷絕境,卻是個個仰著頭顱,神態(tài)自若,看著兩側(cè)觀望的百姓,不是還微微的笑一笑,端得是豪邁異常。
眼看著這幾個漢子如此英雄氣概,人群里不時傳出嗟嘆之聲。
此刻,人群之中,有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這兩個身影俱是頭戴草帽,穿著一身粗布衣衫。眼看著囚車緩緩行來,這二人便在人群中費(fèi)勁的往前擠著,很快他們便擠到了前排,剛剛站定身形,身邊人們議論的聲音便傳入耳中。
“朱老丈,你家就住在官衙隔壁,墻上告示汝也看了,吾等不識字,今日所斬的都是何人啊”,人叢中一個男子的聲音甕聲甕氣的問道。
那姓朱的老者聞言,眉頭微蹇,嘆了口氣言道:“哎,這些都是二仙山紫霄觀的人,告示上說這些都是亂臣賊子,他們陰謀害死了大金國的完顏?zhàn)谕鯛?,于是四王爺帶著大軍把那二仙山給平了,這幾個都是俘虜,用來生祭宗望王爺?shù)摹薄?p> 眾人聽得老者一說,俱是驚訝不已,片刻,人叢之中又有一個人言道:“朱老丈所言是真,吾家小舅子在衙門里當(dāng)差,前日里吾與他喝酒,他言道,那天攻山他們衙門負(fù)責(zé)最后打掃收尸,他也去了。他說那天二仙山上慘烈無比,到處都是死尸”。
說道這里他指了指街邊的金軍,又小聲說道:“這大金軍隊(duì)有多厲害,大家是曉得的,饒是這金軍厲害,攻山之時亦死傷了不少人。尤其那觀主,叫什么公孫什么的,只死在他手上的金人便有十多個,端的是了得”。
眾人聞言,皆是小聲的嘖嘖稱贊,恰在此時,方才兩個擠到近前的人中,那個年紀(jì)稍大的青年人,朝著剛才說話的人一拱手,陪著笑問道:“這位兄弟,汝小舅子可曾說那公孫觀主最后如何了”。
剛才說話那人一聽,嘆了口氣,小聲言道:“死拉,聽說這觀主被射了好幾十箭,直似那刺猬一般”。
方才問話的青年身邊,那個一直沒有說話在聽的孩童,一聽到這句話,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身體亦是微微顫抖起來,那青年一看,急忙把那孩童摟在懷中,連聲拍著這娃娃的背,小聲說道:“初一,莫怕。莫怕”。這二人正是逃下山來的初一和清玄。
原來武松帶著幾人逃下山來,走的太過倉促,沒有了吃喝,于是武松便決定讓清玄帶著初一喬裝打扮一下,到薊州城中去覓些吃食,順便打聽一下二仙山上的后事,二人早上入得城來,便聞得今日要斬二仙山的賊人,于是這兩人亦是混在人群之中觀看起來。
方才清玄看見初一悲痛,便安撫了一下初一,接著便又轉(zhuǎn)身陪著笑朝著剛才那人問到:“這觀中人這么厲害啊,那其他人都怎么死的,汝知否,說來聽聽”。
那人聞言。似有得色,拍了拍胸脯,笑著說道:“兄弟,你真是問對人了,俺還真知道,俺小舅子聽幾個金軍說的,那天山上啊,還有幾個人死的亦是壯烈無比,有個黑臉漢子渾身是火抱住一個將軍燒死了,這人兇頑的緊,渾身是火了,還大笑說話,說是老子姓樊的值了,臨死還拉一個墊背的”。
這人說到此處,抓了抓后腦想了想,一拍腿,又說道:“對了,還有一人,聽說被圍在了一間屋子里,眼見逃不脫了,自己一把火點(diǎn)著了屋子,更令人震驚的是,這人居然一邊被燒一邊還放聲高唱,我小舅子說那些金人說的,這人有點(diǎn)可惜了,要是識時務(wù),投降大金,只他這歌聲便可愜意廝混。。?!?。
那漢子還在口沫橫飛的說著,這邊問話的青年人和他懷里的孩子早已是兩眼紅腫,雙拳緊握,痛的無以名狀,以至于那漢子后面再說些什么,已是聽不見了。
咣咣,咣咣,隨著兩聲響亮的鑼聲,牛車已經(jīng)是行進(jìn)到了眾人的面前,那剛才說話的眾人頓時都不再說話,紛紛把眼光投向了那牛車?yán)锏娜?。那牛車?yán)锏娜丝匆娪腥丝此?,亦是微微含笑,看向眾人?p> 驀的,只見這人的眼睛在掃過人叢之時,忽的精光一閃,臉上瞬間有了一絲訝然之色,只一剎那,只見這人望著剛才的方向微微笑了笑,便一轉(zhuǎn)臉看向了另一邊。
與此同時,看到了這人面目的初一,已是一眼認(rèn)出這被押著的人正是自己是師傅蕭讓,看見師傅看到了自己,腦袋嗡的一下,一個師字便脫口而出,那旁邊的清玄一見,心中一急,慌忙一把捂住了初一的嘴唇,幾滴汗水片刻之后便順著腦門流淌下來。
約摸一柱香的功夫,車隊(duì)行進(jìn)到了街心路口,那里早已搭好了一個大涼棚,涼棚的前方不遠(yuǎn)之處,放了幾個木墩,有幾個五大三粗面目猙獰,身著紅衣光著臂膀的劊子手,正人手一柄鬼頭刀,一臉殺氣的站在木墩的旁邊。
再看那涼棚之內(nèi),站在十來個金人官員,正中一把交椅之上,正端坐著一個濃眉闊目滿臉虬髯的錦袍男子,此人正是大金四王子,完顏兀術(shù)。
片刻之后,軍卒將著車內(nèi)囚犯趕下車來,這幾個人光著腳搭著沉重的鐐銬,一步一步的緩緩走到了涼棚前面。
正自端坐在涼棚中的兀術(shù)看見這些犯人帶到,不由的嘴角發(fā)出一陣微微獰笑,接著袍繡一展,蹬蹬幾步行至臺前,朝著臺下幾個人言道:“汝等囚徒,俺二哥好心上山去招安汝等賊人,汝等竟用腌臜手段,使毒害了俺的二哥,俺今天便要用爾等項(xiàng)上人頭為民除害,祭奠俺的二哥”。言罷,竟然眼圈微紅,抹起了淚來。
下面站在的幾人眼見兀術(shù)如此,俱是哈哈大笑,片刻之后,只見蕭讓微微轉(zhuǎn)頭朝著一人笑著言道:“大堅(jiān)兄弟,吾覺得這王爺不做伶人甚是可惜,汝覺得呢”。
大堅(jiān)聞言亦是哈哈大笑:“蕭老兄,汝言極是。撒謊之時面不改色,還瞬間留了馬尿,端的是演技了得。”
那正在哭泣的兀術(shù)聞聽此言,勃然大怒,朝著這兩人怒罵道:“大膽反賊,死到臨頭,還如此猖狂”。
蕭讓聽到兀術(shù)如此言語,亦是高聲喝道:“夠了,吾等今日落在汝手,隨汝處置便是,饒甚口舌,吾等宋人,向來得孔孟教誨,禮儀待人,倒是汝等蠻夷,野蠻驕橫,殺戮無度,吾等不曾干得汝說的骯臟之事,怕是汝自己干的丑事賴在吾等身上罷,堂堂一個大金王爺竟干的如此齷齪之事,著實(shí)讓人看著鄙夷”。說完,昂起頭顱,狠狠的瞪著兀術(shù)。
旁邊圍觀眾人聽得蕭讓言語,不由得一陣嘩然。再看臺上兀術(shù),早已是被氣的臉紅氣粗,暴跳如雷。只見他狠狠的朝著一旁的一個官員大聲吼道:“時辰可曾到了,吾要斬了這些賊子”。
那官員見得兀術(shù)發(fā)怒,嚇得慌忙跪倒,顫聲回答:“稟王爺,時辰到了,可以行刑”。
兀術(shù)一聽此言,疾走幾步走到條桌之上,從木盒中取出一支令箭隨手便是往下狠狠一扔,大喊了一聲:“斬”。
隨即蕭讓等人便被壓到了斷頭臺前,那蕭讓臨跪下之前,朝著初一清玄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一笑,隨即便轉(zhuǎn)頭朝著大堅(jiān)言道:“兄弟,酒泉之下,有汝相伴,倒也不寂寞,俺兩個待會攜手去尋吾眾梁山兄弟吧”。
那大堅(jiān)聞言,笑著說道:“但聽哥哥吩咐,待會到得底下,咱兩個作伴就是”。
人群之中,兩眼紅腫一直要緊牙關(guān)的初一小娃,耳聽得兀術(shù)一聲斬,心里便是立時熱血上擁,擠了幾步走到近前,便看見師傅們脖上的木牌已然取下,儈子手的刀已然便要落下。
初一心下大急,便要往前趕去,那清玄心中大駭,情急之下一把捂住了初一的眼睛,急忙把他拖出人群,剛出人群,便聞得身后一陣大呼小叫,二人聽聞,俱是眼中灑出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