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一桶清水從蝦仔頭頂澆下,呻吟了幾聲之后,他立即掙扎著大叫起來:“不要,不要!大家快跑……快跑!魚叉哥,報仇,報仇……”說到后面,他竟然捂著臉哭了起來,之前的勇敢與堅毅再不復(fù)存,只剩下極度的傷痛與無助。
黎思齊見狀立即叫人將他架起,卻被黎利阻住。
“糾糾男兒之淚,比血還要令人尊重,任他哭吧?!崩枥麌@了口氣,轉(zhuǎn)頭看向黎思齊問道:“魚叉……這名字好像聽你說過?”
黎思齊面有愧色,點頭應(yīng)道:“正是那個獨自殺盡七十二海盜之人,孩兒早該想到。不過我們做得十足,別人只會以為是海盜所為,絕不會與我們產(chǎn)生聯(lián)系。”
滅村的順利和活捉了蝦仔讓黎思齊心里稍稍好過了點,但仍有些忐忑不安。
“思齊,你太過自大了?!崩枥池撾p手,皺眉道:“一個小小的漁村竟然同時存有兩個杰出之人,大明之下,能人異士何其多矣。這次事畢之后,你跟我一起回東京,瓊州就交給范柳好了?!?p> “父王!”聽到黎利直接的表示出對他的失望,黎思齊大驚失色,跪下懇求道:“請父王再給孩兒一次機會,孩兒一定謙虛謹慎,不會再出任何錯了。”
他潛入瓊州三年,若是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去,對他的聲譽勢必會造成無可估量的打擊。更可怕的是,從今以后他恐怕再也沒有能獨當(dāng)一面的機會,此消彼長之下,后果難料。
黎利將其扶起,寬慰道:“你想得太多了。為父并不怪你,這次的事件純屬意外,與你何干?你的應(yīng)對也在情理之中,換成為父也不過如此,何錯之有?讓你回去,不過是有更重要的事交給你辦而已,豈有他哉?”
“真的?”黎思齊心中一喜,臉上卻猶帶不信。這一路來,黎利已經(jīng)數(shù)次責(zé)斥他自大與狂傲,與之前十幾年常常溫言鼓勵相比,早就讓他心里惴惴不安了。
黎利點了點頭,語重心長地道:“大明若無雄主出,必不圖我安南。亂其一隅雖然重要,但卻非根本。你乃我安南國太子,眼光當(dāng)然應(yīng)該放根本大事之上?!?p> “父王是要我領(lǐng)兵征討哀牢?”黎思齊心中稍安,思緒立即活絡(luò)起來。
黎利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冷厲之色:“石兒的仇必須由我親自來報,如此方可告慰你大伯對我一門之恩?!?p> 黎利起事之初,曾多次被明軍追殺,其堂兄多次舍命相助。一次黎利被追得逃入暹羅,為了保護其妻兒,那位堂兄慘被殺害,只留下獨子黎石。
因為這層關(guān)系,黎利將黎石視為己出,曾任其為相國,榮寵無人可及。
黎石死于哀牢的偷襲之中,對他來說簡直是難以忍受的恥辱。這幾年哀牢不斷派出求和的使者,卻全被他斬殺于邊境,根本沒有絲毫接見的意思,以示絕不諒解之意。
“孩兒明白?!崩杷箭R也是聰明人,立即明白過來:“孩兒自請去順化府,待父王得勝歸來之后,當(dāng)為征討占城之先鋒!”
歷史上,哀牢從未成為安南之患,很多時候反而是其附屬。若非黎石之仇,根本不可能讓黎利對其大動干戈。與之相比,數(shù)百年世仇的占城,才是安南最需要打敗的敵人。
黎利欣慰地笑道:“先鋒豈配我兒。”
“孩兒定不會讓父王失望!”黎思齊聞言大喜過望,父親顯然是要將征討占城的重任完全交給他。安南現(xiàn)在兵強馬壯,實力已在占城之上,若是他能取得攻伐占城的勝利,那還有誰能動搖其地位。
“哈哈哈……”一陣狂笑打斷了黎氏父子,蝦仔吃力地爬了起來,無比憤怒的雙眼盯著二人,毫無畏懼之色。
牛白村完了!
痛哭之后,他不得不接受眼前這個事實,雖然他并不明白對方為何沒有當(dāng)場殺掉他,但卻已無半點偷生之念了。
“你笑什么!”黎思齊心中惱怒,自己正想好好表白一番,卻被其打斷,頓時厲聲喝罵。
蝦仔冷笑道:“我笑你們死到臨頭了,還在做什么春秋大夢?!?p> “笑話!”黎思齊一臉盡是輕蔑,道:“以我安南國之力,殺掉你寄予希望的魚叉簡直如踩死一只螞蟻般簡單,你莫不是腦袋發(fā)昏了!”
連瓊州第一高手馮軒朗在他眼里也算不得什么,更何況只是一個殺了些蹩腳海盜的漁夫。是以他明知這帶的村子只有魚叉所在的牛白村,但在下達屠村命令時卻沒有半點遲疑。
“魚叉哥一定會殺光你,替村民們報仇的!”蝦仔面色猙獰,眼神中卻有著無比的自信。在他心中,天下再無魚叉辦不到的事情。
黎利拉住憤怒的黎思齊,上前寬慰道:“這位小兄弟,對于你村子事,我很抱歉?!?p> 蝦仔是他欲得之人才,雖然雙方之間已無轉(zhuǎn)圜之地,但他卻仍然希望其能心甘情愿地為己所用,是以不惜屈尊降貴,和顏以對。
“呸!”蝦仔絲毫不領(lǐng)情,啐道:“幾十條人命,一句話就了事?要不我把你們也殺了,說一萬句對不起如何?”
“這世間強者為尊,弱者本就靠強者的憐憫生存。”黎利淡淡地道:“若要算起來,你跟我們是同路人,因為你才是罪魁禍首。”
蝦仔聞言一怔,眼淚再度噴涌而出:“是的,該死的是我,你們殺掉我就行了,為什么,為什么!”
事實上,醒轉(zhuǎn)過來之后,他一直處于自責(zé)之中,既悔恨自己擅自出海,又責(zé)備自己的無能為力。若不是還有復(fù)仇之念,他早就自盡了。
“若是眼淚能殺死你的敵人,你就盡管哭吧!”黎利陡然抬高音量,道:“想要報仇是嗎?那你就站直了,努力使自己變強吧!”
“父王?”黎思齊心中疑惑,聽其父之意,竟然是在鼓勵其向自己父子二人尋仇。
黎利擺手止住了還欲再言的黎思齊,道:“我們來個約定如何,跟我回安南,全國最優(yōu)秀的武師由你挑選,待你有實力報仇之時,我給你一個公平?jīng)Q斗的機會!當(dāng)然,若是你的魚叉哥能在此之前殺掉我,我會讓他們還你自由!”
蝦仔聞言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黎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對方是發(fā)瘋了還是在戲弄自己,怎么會有人做出這種事情來。
黎思齊卻已經(jīng)明白父親的心意,隨聲附和道:“以我們的手段,瞞過魚叉輕而易舉,你若死了,天下間又有誰會知道事件的真相?!?p> 從蝦仔的神色言語,不難看出其已了無生意,若是他一意尋死,又如何能為己所用。
黎思齊暗贊父親的高明,心里卻也在反省著,自己還是太嫩了點,竟然連這點也看不出來。當(dāng)下暗做決定,今后定要少說多做,不要冒然丟丑,否則只會讓自己被父親輕看。
“放心,你們沒死,我怎會死!”蝦仔也不是蠢人,雖然他還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何值得利用之處,能令對方刻意激起自己求生之心,但他也知道,黎思齊的話說得沒錯,對方并非一般海盜或海盜商人,要想揭開事情的真相,絕非易事。
自己必須活下來,尋找一切可能的機會,向魚叉通風(fēng)報信,為自己的妻兒,也為全村的百姓報仇。
三人都沒有想到,在他們離岸不久后,他們身份便已經(jīng)被唐承佑猜到。
一個半時辰后,安南船隊將在東山嶺靠岸。
兩個時辰后,唐承佑和馮令正集結(jié)的南山守御千戶所和牛嶺巡檢司的所有兵力,將抵達東山嶺。
魚叉和虎爪此刻仍呆立原地,消化著灰袍老者帶給他們的震憾。
高深莫測的神秘灰袍老者,瓊州府內(nèi)幾個最杰出的青年才俊,崛起于安南的一代雄主,避世二十余年來昔日屠夫,所有人都將在數(shù)個時辰里,匯集到同一個地方。
風(fēng)云變色,沒有人知道到底會發(fā)生什么事。
簡單老楊
熱烈慶祝祖國母親七十華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