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左攬諸葛亮,右攬龐統(tǒng),一路有說有笑走進(jìn)住舍,未等入座,便看到書案上擺放著二三十枚木刺,劉亮在一旁說道:“從兄走后,一共來了二十六名訪客,見從兄不在,只得投刺而去。”
諸葛亮、龐統(tǒng)面面而視,劉景來襄陽還不到半天,就有這么多拜訪者登門,若是等消息徹底傳來,該有多轟動?
兩人心里羨慕極了,他們什么時候才能有這樣的名聲呢?他們自問才識出眾,卻在襄陽默默無聞,不為人所知。
劉景大致掃了一眼名刺,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知名人物,便放在了一邊,吩咐劉亮燒水煮茶。
他穿越的是一個瘟疫肆虐足足上百年的時代,是以從不敢飲生水,此番遠(yuǎn)赴南陽,更是隨身攜帶茶葉。據(jù)他前世了解的知識,茶葉中有很多微量元素,可以有效緩解水土不服的癥狀。
才落座,諸葛亮就意味深長的看著劉景,說道:“適才見到蔡宏超,據(jù)他說,仲達(dá)為他奔走謀得別部司馬之職,如今自成一營,麾下千人?!?p> 劉景不露聲色,微笑道:“不是孔明你說的嗎,宏超不但擅長單斗,亦擅長群斗,混跡于市井未免太過可惜了。我認(rèn)為此言有理,才為他謀了一個別部司馬?!?p> 諸葛亮問道:“馬子謹(jǐn)為什么也在軍中?”
劉景笑著回道:“此非我之意,子謹(jǐn)素有戎旅之志?!蔽种T葛亮再糾纏逼問,劉景將話題轉(zhuǎn)移到他的身上:“孔明,你前時來信,說令叔父諸葛先生抵達(dá)襄陽后,身體便一直有恙,不知現(xiàn)在情況如何了?可曾有所好轉(zhuǎn)?”其實劉景心里清楚,諸葛玄命不久矣,最遲至明年,就會因病去世,魂歸九泉。
諸葛亮果然不再糾纏,重重嘆了一口氣,回道:“叔父大人的病情時好時壞,屢屢反復(fù),遍邀襄陽名醫(yī),都無法醫(yī)治痊愈。叔父大人如今萎靡于床榻間,亦常常悔恨未聽仲達(dá)之言?!?p> 劉景暗暗搖頭,昔日諸葛玄若是能夠聽從其言,多在長沙停留一段時間,徹底養(yǎng)好身體,能不能多活幾年他不敢保證,但絕對比現(xiàn)在強多了。
劉景言不由衷的安慰諸葛亮道:“諸葛先生在長沙時都能安然渡過難關(guān),這次應(yīng)該也沒問題,孔明不必焦慮?!?p> 又聊了聊近況,這時熱水已沸騰,劉景拿出一個陶罐,從中取出茶葉,向水中投放。諸葛亮不由好奇問道:“仲達(dá),你在放什么東西?”
“茶?!眲⒕按鸬?。“孔明知道茶嗎?”
諸葛亮點點頭,說道:“茶只生產(chǎn)于西南,乃是一味藥材,司馬相如的《凡將篇》中便將其與桔梗、款東、貝母、白芷等藥材列在一起?!?p> 茶原本產(chǎn)于蜀地,但兩漢以來,慢慢流傳開來,如今荊楚一帶也有人種植,龐統(tǒng)作為襄陽人,對茶也算略知一二,說道:“茶之名由來已久,或有人言:‘武王既克殷,以其宗姬封于巴,爵之以子……其果實之珍者,樹有荔枝,蔓有辛蒟,園有香茗?!丬床枰?。茶原來乃是藥用,因“其飲醒酒,令人不眠”,近時常作為解酒之用。”
劉景撫掌贊道:“士元博聞強記,在下佩服。茶葉除了解酒,亦有醒腦明目、解毒祛火的功效。今之飲茶,常伴以蔥、姜、椒、桂等物,煮作羹湯,依我看來,此法不足取。
茶者,乃是清虛之物,以清水煮之,最為適宜。我近來常常這么飲用,只覺清香撲鼻、清芬滿懷,你們也來試試?”
諸葛亮和龐統(tǒng)聽劉景如此說,頗為意動,都沒有拒絕。
劉景讓人送來兩個茶椀,而后分別為兩人斟滿一椀茶。
諸葛亮舉椀小心翼翼吹了吹,輕抿一口,眼眸頓時一亮,此茶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又回味無窮,當(dāng)即贊道:“仲達(dá),我以前從未飲過茶,但你這清煮之法,甚合我心?!?p> “今日始知茶飲之妙?!饼嫿y(tǒng)連飲兩口,體會良久,亦贊不絕口道:“誠如劉兄所言,此法占了一個‘清’字,古法以茶作羹湯,掩蓋了茶的清香之氣,《易》曰:‘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劉兄清煮之法,才算是得了茶之真意?!?p> 劉景邊飲茶,邊笑道:“你們喜歡就好。蔡宏超、馬子謹(jǐn)他們都不喜歡飲茶?!?p> 諸葛亮頗愛清茶,飲完又續(xù)了一椀,說道:“仲達(dá),你知道了么,曹操已于本月遷都于潁川許縣?!?p> 劉景神色平靜地頷首道:“在路上就已聽說?!?p> 諸葛亮神色黯然,嘆氣道:“沒想到那么多關(guān)東諸侯,入洛陽以奉天子的卻是曹操。而今寄居襄陽的中原衣冠皆云:‘曹操應(yīng)期命世,必能匡濟華夏。’多有舉家而歸者?!?p> 諸葛亮猛然間再次想起昔日劉景在酒宴之上,將天下諸侯罵了一個遍,說他們無一“心存社稷,志在忠國”,唯獨曹操、劉備二人幸免于難。
莫非、莫非他去年就預(yù)料到了今天的局面嗎?
不可能!不可能!
龐統(tǒng)開口道:“曹孟德迎駕于洛陽,遷都于許縣,大勢漸成,日后黃河以南,長江以北,再無抗手。唯一所慮者,不過二袁而已?!?p> “士元所言不差。”劉景頷首道,龐統(tǒng)和他年齡相同,都是十八歲,已經(jīng)有了不俗的眼光。
諸葛亮又道:“今年初,太仆趙(岐)邠卿來到襄陽,劉荊州答應(yīng)派兵修繕宮室,資助錢糧,我還以為他會輔佐天子,最后卻是白白高興一場。大兄(杜襲)和仲達(dá)說得一點沒錯,劉荊州、劉荊州……
唉!明明復(fù)興社稷的機會就在眼前,為何不好好珍惜呢?”
劉景搖頭道:“劉荊州雍容風(fēng)議,有長者之譽,可惜非王霸之才,坐擁楚地,卻無遠(yuǎn)志,如之奈何?”
這也就是在襄陽,若是在長沙,他早就大罵劉表“守戶之犬耳”了。不過這話也已經(jīng)非常嚴(yán)重了,被劉表得知,豈能有好果子吃?他也是知道諸葛亮、龐統(tǒng)絕非大嘴巴,門外又有親信、士卒把守,才敢如此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