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正是崇禎十三年,旱蝗并災(zāi),鼠疫橫行,又逢兵禍連連,義軍揭竿而起。華夏大地縱橫數(shù)千里之間,白骨滿地,十室九空,人煙斷絕,更有百姓易子而食,天下早已民不聊生。
而這龍家寨偏安巴蜀西南一隅,倚仗著連綿的大山躲過了不少的戰(zhàn)亂,唯有與相隔不到百里的齊家莊偶有摩擦。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龍家寨與齊家莊就是這一帶的兩只老虎,想要和平相處談何容易,但也都只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并無甚大的過節(jié)。
可是卻不曾想那日齊家莊聯(lián)合龍家寨里的無恥小人,半夜里里應(yīng)外合,一把火燒了大半個寨子,趁著火勢更是對龍家寨慌亂逃出的人們大開殺戒。以有心算無心,龍家寨自然是被打得措手不及,節(jié)節(jié)敗退,最后被迫困守在這龍家寨的祠堂里。
龍家寨的祠堂在寨子的最高處,背靠三面望不到底的懸崖,只有正面一條出路。要想突圍必須得打退正面的齊家莊眾人方有一線生機。但就靠著龍家寨逃出來的這些人,本就被打得沒了氣勢,又如何能突出重圍。幾次交手都被對方打了回來,還損失了不少人手。
葉敬倉本也算得一方好手,奈何那日被大火奪去了一臂戰(zhàn)力銳減,齊家莊更是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了幾個大高手,葉敬倉與之一戰(zhàn)差點沒丟了小命,好不容易才逃回了祠堂里。
龍宗傲看著灰頭土臉的龍家寨余眾,良久垂頭嘆息道:“若是先生在,斷不至如此?!标惸林闹\略在龍家寨確實備受推崇。
葉敬倉聞言觸動心中悲憤,咒罵道:“老爺若是還在,定叫這群賊子有來無回,不得好死。”
“我龍家寨若是能熬過了這一關(guān),我龍宗傲定會鏟平齊家莊,讓它雞犬不留?!饼堊诎烈а狼旋X的說完復(fù)又沮喪的嘆了口氣,成者王侯敗者寇,現(xiàn)在說這些又有何意義。
再說往丁浩這邊,經(jīng)過連日的休養(yǎng)他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好了個七七八八,除了走路還有些虛浮無力和身上留下了一塊塊奇丑無比的疤痕,其它的倒也無甚大礙。
葉未晞看到丁浩傷勢好得這么快也不由嘖嘖稱奇,因為她自己臉上的傷都還沒完全好利落,輕輕碰一下都鉆心的痛,而丁浩那么嚴重的傷勢竟然這么快就好得差不多了,尤其是臉上一塊塊結(jié)疤的硬殼剝落,新長出的肌膚雖然有點任性的自由發(fā)揮,讓丁浩看起來狀如惡鬼,但這恢復(fù)速度確實是出人意料,由不得她不好奇。
但其實自己事情自己知,丁浩表面上的傷確實恢復(fù)得奇快無比,但他身體里面每日卻像有幾萬只螞蟻在撕咬一般,奇癢無比,酸痛難耐,否則以他的身體素質(zhì)就這點傷痛尚不至于虛弱無力。只是他通過自己驚人的毅力死死忍住,這才沒讓葉未晞瞧出端倪。
丁浩體表的外傷一日比一日恢復(fù)得快捷,但身體里面的酸癢卻日漸嚴重,幾乎都要到了丁浩的忍耐極限。丁浩明白這并不是被大火燒傷應(yīng)有的癥狀,自己應(yīng)該是感染了核輻射,身體內(nèi)部五臟六腑早已被核輻射的粒子流擊穿病變,恐怕還是不可逆的,雖然表面上看起來跟個好人一樣,但說不定哪天睡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從此長眠。
這日,丁浩在葉未晞的攙扶下首次離開了自己這幾日養(yǎng)傷的小院。沒走多遠就看到庭院之間到處都是木板搭成的簡易小床,木板上躺著被各種燒傷的人們,但都是小面積燒傷,并沒有像自己一樣渾身被燒得像烤乳豬的人,丁浩猜想應(yīng)該不是沒有,而是一個都沒救活,畢竟在這個時代得個感冒都有可能送命。偶爾也有一兩個是被刀劍所傷的,低淺呻吟、痛苦嚎叫不一而足。就是沒有受傷的人們一個個也都灰頭土臉、垂頭喪氣,士氣低落到了極點。
丁浩這幾日雖一直呆在小院中養(yǎng)傷,但也已經(jīng)大致了解了龍家寨的遭遇,只是沒想到情況會如此嚴重。
“少爺,你的傷還沒好怎么就出來了?!比~敬倉大步流星從遠處迎了上來,“晞兒,快扶少爺回去休息?!比~敬倉對著旁邊的葉未晞?wù)f道。
丁浩擺擺手說道:“葉大叔,我已經(jīng)不礙事了。出來走走透透氣也好。”
葉大叔!從少爺醒了就一直這么叫自己,而且語氣中透著一股子尊敬。少爺莫不是被大火燒壞了腦子?他以前不都是頤指氣使地叫自己老葉的嗎?不過現(xiàn)在的少爺看起來倒是比以前那個飛揚跋扈的少爺順眼多了!
丁浩當(dāng)然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敬眼前的中年漢子。這世界上為仆而心甘的實在不多,賣主求榮的倒是不少,即便是對上陳秋白這么個紈绔大少,他也能以德報怨,賠上性命也要護其周全,能做到葉敬倉這一步的確實當(dāng)?shù)闷鹬伊x二字。
丁浩考慮著是不是該告訴葉敬倉自己并不是他家少爺,但一想象葉敬倉那絕望的神態(tài)他就有些于心不忍,陳秋白或許是葉敬倉這個世上唯一的信仰了。再說就算自己說了葉敬倉也未必肯信,怎么解釋自己從何而來?來自幾百年以后?這也太駭人聽聞了點。
看著眼前的葉氏父女,丁浩忽然生出一絲明悟,反正自己也回不去了,什么親人、戰(zhàn)友,什么責(zé)任、義務(wù),這一輩子除了在夢里恐怕也都是再也觸摸不到了的,那么安安心心地做這個時代的陳秋白也未嘗不是一種選擇。就讓丁浩陪著戰(zhàn)友、親人定格在二十二世紀吧,這個時代從今往后將只有陳秋白。
別過葉敬倉,陳秋白繼續(xù)前行,入眼的都是一幕幕人間慘劇。他并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的溫室花朵,在二十二世紀不管是在外星物種入侵之前還是之后,他都是戰(zhàn)斗在第一線的鐵血先鋒。他只是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從一個煉獄來到了另一個煉獄,他不介意殺伐,但他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戰(zhàn)爭從來都不是他想要的。
日暮歸來看血劍,將軍只恨殺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