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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短歌

越州短歌

偈兮 著

  • 古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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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9-09-21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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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年少四人

越州短歌 偈兮 3295 2019-09-21 14:54:15

  永熙二十年,越州巍縣東,茅山村:

  “喂,快來呀,谷阿善和鄧阿石打起來了!”

  “誰誰誰?誰贏了?”

  “哇,這個過肩摔!”

  “……”

  在一群半大小子包圍著的中心,有兩人正打得難舍難分。稍矮的那個,一頭長發(fā)高高豎起,左右閃躲,又被揍了一拳,怒目而視:“鄧石!你有完沒完,姑奶奶我不客氣了!”她說完,抹把臉,蹲低身子,架勢十足,一個箭步將人撲倒,又是掐又是打,最后竟用腿鎖住人家,張開嘴就咬。

  “啊啊啊啊啊!”一聲聲凄慘響起,聽到的人不由酸了牙齒,哎喲,這得有多疼啊,谷家小姑娘真是一如既往的潑辣。

  路過的大人,只會瞧上幾眼,確保沒出人命、沒有重傷,便不再理會。茅山村的孩子孩隔三差五就要掐上一架,甚至是群架,長輩們笑瞇瞇,很是欣慰,軍戶家的小娃娃就該如此。今日的兩位主角,一位是同齡人里塊頭最大的,一位是三年前就在村子里稱霸王的小丫頭,這樣的熱鬧,孩子們怎么會錯過?

  “看到了么,咱們得這么打,以后學著點……”

  “谷阿善真是不要臉,連牙齒都用上了?!?p>  “對著鄧石,你行你上啊?!?p>  ……

  戰(zhàn)局里的男孩兒已經(jīng)烙上了幾道帶血的牙印,掙扎著要起來投降,但小姑娘不愿意就這么結束,想來一個漂亮的收尾。

  一顆黑乎乎的腦袋如流星一般沖來,鄧石全身繃緊,飛速閃開。

  “嘭——”

  小姑娘沒剎住車,直往老樹那腰上撞去!一聲尖叫,兩眼一翻。暈了。

  “啊——谷阿善流血了!快去找莫老頭!”

  “我去告訴谷大哥!”

  “咱趕緊給人止血?。 ?p>  一陣兵荒馬亂后,來了三撥人,一位三十來歲的婦人,一位神色憂心的少年,一位老神在在的花白胡子。

  小姑娘的血止住了,老大夫摸摸胡子:“我先開一副藥方,喝上三日再換,頭上的傷更要仔細照看。”而后,他看了眼一旁雙手沾血的少女,滿意地點頭。嗯,不錯。雖然年紀有些大了,但能吃苦、有恒心,醫(yī)術能成。

  少年應聲道謝,將女孩抱起,托住腦袋,往村尾的小山坡走去。

  老大夫的醫(yī)術不錯,可沒能算到,就在谷阿善撞到樹的那一剎那,幾億光年外的某個地方,也傳來了一陣劇烈的聲響,之后,救護車的鳴笛久久不散。

  鄧嬸子跟在少年后頭,也幫忙扶那女孩,心中著急?;氐郊液?,她雙手依舊緊握,來回走動,越想越氣,竟拿起掃帚,朝兒子身上揮去:“你啊!你啊!做什么要和你阿善妹妹打架?吃飽了撐得?村里那么多人,怎么不去收拾收拾別人……”

  鄧石架著粘著牙印的胳膊,上躥下跳,一臉怨憤!

  隔壁小院里的谷善兮醒了又暈,暈了又醒,迷迷糊糊,三日后,終于再次睜眼。

  一只小小的手從額頭上收回,暖暖的身子靠過來:“三姐,你醒啦?”

  三姐?

  谷善兮眨眨眼睛,這是哪兒?

  小男孩一臉嚴肅:“三姐,你下次可別這么傻了,打個架還撞到樹。大哥和二姐去縣里了,莫老頭說,你可能會忘記一些事情,還叫我耐心地把家里的人都給你講一遍?!?p>  小男孩說完,突然湊近:“三姐,你真的不記得自己是誰了嗎?”

  一雙黑烏烏的眼睛盯住自己,不知為何,谷善兮很想翻個白眼。

  “你,遠點遠點!你是誰,我是誰?這是哪兒?”

  聞言,小男孩兒的眼睛里有奇異亮光閃過,“你真的不記得了?這么神奇?”他上下掃視,恨不得能鉆進姐姐的腦袋里仔細瞧瞧!

  不過,又猛然想起大哥的叮囑,只好坐直身子,開始介紹:“你是我三姐,叫谷善兮,今年十歲,大家都叫你谷阿善。我叫谷粲兮,今年七歲,我們的大哥叫做谷鶴兮,好像是,嗯,十七歲了,二姐叫谷燕兮,十四歲?!?p>  谷粲兮一字不落地交代清楚,期間,袖口里的指頭還悄悄幫忙算著年齡差。

  谷善兮聽完依舊有些懵,什么也記不起來,卻能異常自然的發(fā)號施令:“喂,咳,那,既然你是我弟弟,我要喝水!”

  “......”

  谷粲兮翻了個毫無形象的白眼。果然,就算什么都不記得了,脾氣還是一樣。他認命地下床倒水,并搶先開口:“你只有頭受傷,可以自己喝。”

  谷善兮爬起來,只覺得腦袋似千金,可真重。她接過水杯飲盡,閉了閉眼,慢慢扶著床沿而下。

  站定后,一個深深的呼吸。

  呼——空氣里皆是熟悉的味道,有花香,有竹香,對面的屋檐下掛有幾把野菊、幾串橘皮,院中還晾曬著竹片。

  嗯?后院似乎有口水井,一塊小菜地,一個花架,一個……什么來著?

  谷善兮捏捏腦門,唔……

  對,茶屋。好像是原來養(yǎng)家禽和牲畜的地方,荒廢久了,才被大哥改建。

  想著想著,面色蒼白的女孩已經(jīng)走到后院。

  那屋子的四角都是用木頭柱子支撐著的,頂部和三面墻的下端扎滿了稻草,上部分掛了遮雨的油布,正門一側,空空如也。屋里放著幾塊拼在一起的大木塊,高約一尺,但幾乎占據(jù)了全部空間。

  木塊上墊著一塊寬大的麻席,一張桌子。桌上茶具一應俱全,還有一個不知道裝有什么的木盒,一盞油燈,一小塊木頭。谷善兮忍不住走近,她歪歪頭,唔,自己應該很喜歡這里。

  “三姐,你怎么就出來了?”小粲兮端著一碗白粥:“喏,趕緊喝了?!?p>  谷善兮也不說話,自然地接過,先一口小嘬,卻差點兒吐出來:“……這粥怎么是咸的!”

  小粲兮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稍稍壓下微抬的嘴角,一本正經(jīng)道:“家里的粥都是咸的啊?!?p>  谷善兮擰起眉毛,是嗎?

  “那我不喝?!?p>  “不行的,這樣不僅浪費糧食,對你的身體也不好。”

  谷善兮皺眉,“那你給我喝了,我再去裝碗不咸的?!闭f完,她便朝記憶中的灶臺走去。

  小粲兮端回碗,賊兮兮地一笑,立馬又收斂,追上去喊:“我們家的粥就是咸的,不信,你自己去看?!?p>  谷善兮盛了一小勺,舌尖剛剛碰到。

  “呸!”真咸!這是放了多少鹽?

  小姑娘忍不住扭頭,欲提高聲音質問,卻正好抓住了小蘿卜頭嘴角未斂起的笑意。

  ......

  好,臭小子,我先忍!

  “......大哥、二姐去了哪里?”

  “大哥去賣扇子和野兔,二姐去給你抓藥了?!焙箢^的小家伙絲毫未覺,正努力穩(wěn)住激動的聲音呢。嘿嘿,叫你以前欺負我,就給你喝最討厭的咸粥!這么想著,那雙眼睛還滴溜溜地打著其他壞主意。

  沒了心情喝粥,谷善兮接過谷粲兮遞過來的凳子,在院里坐下。

  “......那你再講講家里的事……”

  “咔嚓,嘭——”

  “噗嗤——”

  幾聲一齊奏響,谷粲兮拼命抑制笑意,轉換成關心的語調:“三姐,你沒事吧?都怪我,忘記家里有這么張凳子了……”

  谷善兮看著裝模作樣幫自己檢查身體、拍灰塵的小人,真是火大!

  “谷粲兮!”她一怒,拎起斷了條腿的矮凳追出去。

  “別以為我不記得了,你就能翻天!家里的粥是咸的?你敢發(fā)誓?還有,你這個臭小子,小心我以后把雞往你床上扔!”

  兩個人從前院追到后院,又繞起了圈。

  “冤枉啊冤枉!”調皮蛋一邊跑一邊喊。誰敢發(fā)誓?我又不傻!還有,大哥二姐可不會讓你買活雞的!谷粲兮這樣得意地想著,小短腿卻絲毫不慢。

  隔壁院子里的鄧嬸聽到聲音,忙扔下掃帚,向老天爺?shù)乐x。而后,她又忍不住心疼,這小阿善,怎么剛好又鬧開了。

  就在谷善兮停下來大喘氣的時候,院門被推開。

  “阿粲,快別鬧你三姐!阿善,快停下來,小心頭暈!”谷燕兮在坡下就聽到了小弟裝模作樣的狼嚎,連忙兩步并作一步。身后跟著的谷家大哥見狀,倒只是笑笑。

  “二姐二姐,今天家里就是煮了咸粥啊,還有一張凳子大哥忘記修啦,都斷了!”小粲兮趁著空隙,機靈地繞到二姐身后,探出頭亮晶晶地望著。

  “你啊......”小弟這是來備案了。

  谷燕兮很無奈,拍了拍這顆小腦袋就不想再理會。然后,她急忙跨開步子,去看谷善兮。

  “阿善,快坐下來,頭還沒好呢,跑出汗了、吹風了都不好,小心以后頭疼?!惫妊噘饨o小妹放了一張結實的凳子在前院的樹下,扶她坐下。這里有樹根擋著,風小。

  呼……等呼吸平穩(wěn),雙眼恢復神采,谷善兮這才有時間打量對面的少女。

  深眼眶,高鼻梁,右邊眼角下有顆淚痣;一頭長發(fā)扎成一條長辮垂在腦后,耳邊垂有幾撮微卷的短發(fā),或散開或別著;一身米黃色棉布衣裙,看起來很溫柔,但不顯柔弱。唔,感覺很溫暖,像娘親一樣。谷善兮心里這樣想著。

  而微闔的院門再次被推開,一名約莫八尺的少年男子踏步而來,肩膊掛著一個包袱,一身霜白,悠遠、清曠。這世間怎么會有這樣的男子,不帶笑意就讓人如沐春風,仿佛“靈皇皇兮既降,猋遠舉兮云中”。

  谷善兮看呆了,連腦海中冒出來的兩句怪詩也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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