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fēng)蕭蕭,刮在臉上刺骨疼,莫無在帳外吹了會就有些受不住,白寒不知道在哪個帳里,這遠(yuǎn)遠(yuǎn)看去,都差不多一個樣。
手腳都凍的冰涼,這北地還真比不上京城。白寒不來也好,怪尷尬的,莫無這樣想也覺得挺有道理,自己在營帳門口眼巴巴的站著,叫人看了怪不正經(jīng)的。便躡躡的進(jìn)去,將火盆添的旺了些,再將床鋪整好。
一驚一乍了半下午,還沒好好欣賞欣賞這帳里的模樣,一邊的整面墻上掛著一張大圖,詳細(xì)的標(biāo)注了北地的所有路線與溝塹,莫無不太看的懂,對于兵法那更是狗屁不通了,看了幾眼就失了興趣——白寒應(yīng)當(dāng)喜歡。
角落里規(guī)規(guī)矩矩的擺著張桌子,上面亂七八糟的丟著些紙墨,莫無不動聲色的整理了。另外就是墻上掛了幾把兵器,沒什么特別的。
莫無脫了鞋襪爬上了床,心里一陣舒爽——真暖和,極厚的羊毛墊著,便是這營中夜里最大的安慰了。莫無不顧儀態(tài)的在床上滾了兩圈,直到聽到有腳步聲才停了下來。
“怎么光著腳,若是著了風(fēng)寒,這一個冬天都不能消停了?!卑缀p手輕腳的將莫無白皙纖細(xì)的小腳塞進(jìn)了褥子里,莫無被他這平平無奇的溫情掃的酥了一下。
“你怎么來了?”
白寒坐在床邊,“和軍營里的幾個老將領(lǐng)開了個會,他們都是有些軍齡的前輩,自然嘮叨了些,便久到這會了?!?p> 白寒說的輕巧,莫無可知道絕不是嘮叨嘮叨那么簡單,“他們肯定難為你了吧?”
“說不上難為”,白寒垂眼:“多少給點顏面,再說有皇上在前面頂著,他們最多出言譏諷幾句,嚼點舌根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p> 莫無:“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白寒一愣,繼而笑道:“好了,別多想了,你能添什么麻煩,他們不能拿我怎么樣……再說,我沒那么小肚雞腸,不必在意。你最多……睡覺占點地而已……”
“啊?睡覺占地……”,莫無也沒想到這軍營里連營帳都缺,便有些急忙道:“這營帳原來有人住啊,那我住了,是不是別人就不夠住了?”
莫無一臉哀怨之色逗的白寒忍俊不禁,“確實有人住,這營帳是陳將領(lǐng)為我準(zhǔn)備的?!?p> 莫無:“……”
睡人家床上了!莫無這會將鞋襪穿上下來也不是,就這樣賴著好像——更不好,只得呆呆的盯著床邊的人。
差點忘了,自己還沒應(yīng)白寒的話呢?一時更加左右為難。
白寒只是少見莫無可愛,便想著逗一逗,可莫無在白寒面前也是個腦子銹鈍的。
白寒溫潤道:“莫無,你是我這么多年,見過最與眾不同的女子,多看一眼便歡喜一些,所以,不知何時我便想要將你護(hù)在身邊了,你愿意留下嗎?”
——還真是怕什么來什么,莫無仿佛呆了半個世紀(jì),隨即心里泛起一絲奇異的感覺,說不上什么味道。捫心自問,白寒見了她歡喜,她又何嘗見了白寒不歡喜呢。從蒼山第一眼起便覺得這個人稱心了,不是嗎?
白寒的雙眼像兩團(tuán)火一樣讓人心熱,莫無自認(rèn)為又醞釀了好久的措辭才不那么干巴巴道:“白寒,我和你不一樣,從一開始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將軍,而我說難聽點還是個罪臣遺孤,你很好,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好,數(shù)次救我于水火,我是從心底里覺得你……”
莫無突然不吭聲了,白寒覺得心里刮過了一陣涼風(fēng),“莫無,我尊重你的心意,無論如何,我都會護(hù)著你?!?p> 莫無抬頭,“我剛才想說,所以,我應(yīng)該是愿意的,白寒,我愿意……只要你不覺得我以后會是個拖累就行,我還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去做,可能無法像其他女子一樣停下來?!?p> 莫無眸子黑白分明,白寒笑了起來,親昵得將她攬在懷里,他的聲音低沉好聽,莫無聽得到他飛快的心跳聲,連帶著自己都心跳恍惚了起來。一方面覺得兩人這樣是不是過于親密,讓別人瞧見了不好,一方面又想被一個人這樣呵護(hù)著。在她里外交戰(zhàn)的時候,白寒松開了她。
“我知你與她人不同,想做什么便盡管去做,不必因為什么停下來,若是前路有礙,別怕,有我!”
莫無怔住了。
白寒拍了拍床邊,“明日隨我去一趟周邊的村落,既如此,便早些歇息?!?p> 莫無心里納悶,“怎么,又出事了?”
“消停了幾日的蠻子們又左偷右搶了,傷了不少百姓,我去看看,事情盡早解決,早些回京城,這北地不比的京城,過些日子冷起來,可不是多穿幾件襖子就能了事的,怕你受不住?!?p> 莫無心下一暖,“我沒事,你也去……”,她本想說‘早些歇息’的,可轉(zhuǎn)念一想,一張床,去哪歇息。忙干咳一聲往回找補(bǔ)道:“那……擠擠吧?我看,床挺大的……”
白寒一本正經(jīng)的“嗯,我也這樣想的。”
莫無深覺得被調(diào)戲了,但也無可厚非,整個人像一個搖晃的猴屁股,一撒腿就到了床另一邊,就差貼在墻上了,扒緊被子轉(zhuǎn)身就裝著睡覺了。
聽到身后的白寒柔和的低笑,脫戰(zhàn)甲碰的“叮當(dāng)”的輕響,接著過了好一會只覺得身后一重,白寒躺在了身側(cè),和衣而眠。
本以為會輾轉(zhuǎn)反側(cè)半夜,可能是太累了,心情還沒七上八下幾回莫無就沉沉的睡了過去。夜間白寒幫她掖了幾回被角都毫無知覺,對于自己睡相如何她已經(jīng)沒功夫多想了——雖然每個清晨都要去地上撿會被子。
第二日莫無是被餓醒的,一睜眼才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大亮了,霧沉沉也遮不住那白日里的新彩。昨天下午有小兵來送了飯,可能以為她是個姑娘家吃的少,所以份量也少,殊不知她是個能吃的,還暗自后悔了一番——早知道就在胖廚子那吃一頓了。
再一看,白寒已經(jīng)沒了蹤影,恐怕天沒亮就起來了,如今這營里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呢,自然要以身作則。
隨意收拾了一番便準(zhǔn)備出去看看,剛從帳里出去就看到十七在不遠(yuǎn)處抓耳撓腮,頭發(fā)都快被他薅禿了——也不疼的慌。
莫無輕步過去,“在這干啥呢?”
十七當(dāng)頭一愣,指著莫無“你、你……”了半天也沒個所以然。
莫無知白寒今日要去旁邊村落,自己還準(zhǔn)備去填飽肚子好上路呢。一把將十七空指了半天的手指給拍下去,“別結(jié)巴,你什么你……,有事就說!”
十七是跟著莫無一起來北地的,昨天莫無跑的影都沒了,大清早起來就聽到跑腿的幾個小兵在營帳前議論,什么……白小將軍與夫人同住的——可白寒哪來的‘夫人’?。?p> 一想到可能是莫無,他下巴都給嚇掉了,大清早就在這徘徊了許久,沒成想還真是莫無,這讓他回去怎么和老家主交代啊……
十七被莫無一點,也不結(jié)巴了,直直問道:“你是不是與白寒住一塊了,孤男寡女,成何體統(tǒng)……再說了,老家主讓我好好照顧你,你一轉(zhuǎn)眼就跟個猴子似的,這次倒好,直接被人拐走了?!?p> 莫無生無可戀的抹了一把臉,十七到底哪看出來她家老爺子會擔(dān)心她跟白寒在一起的,那臉上都分明的寫了——‘你快跟白寒走吧’幾個大字了好不好!
莫無想著安慰一下十七,畢竟這小子對自己還是盡心盡力的,不能讓他傷心了。便語重心長道:“十七啊,我都這么大人了,實在是用不著你照顧。老爺子那都是唬你的,他是讓你看著我,怕我胡鬧,可你說,我是胡鬧的人嗎?”
十七疑聲:“難道你不是嗎?”
莫無:“……”
“至于我和白寒,哎呀——你就別管了,這事和你說不清?!?p> 莫無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就走,十七在風(fēng)中凌亂了一會,繼而大聲喊:“你都沒說,怎么知道我不清楚啊……”。
莫無瞬間腳下生風(fēng)一繞就沒影了。
胖廚子正在熬湯,那鍋大的都能燉一頭牛了,但香味飄了老遠(yuǎn),莫無聞了幾下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
“姑娘來了?喝口湯吧。”胖廚子掌著勺子一呼。
莫無這會也不想客氣了,“好……”。
一碗熱湯下肚,從心口暖到了腳底,御寒因此多放了生姜,清爽解口。莫無琢磨了一下,竟不知如何開口稱呼眼前和藹可掬的胖廚子,昨日聽一些小兵叫他‘胖叔’,便也隨著開口問道:“胖叔,陳將領(lǐng)在這軍中多久了,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胖廚子開懷大笑一聲,“陳將軍啊,他在這北地有十年了,那可真是一步步用功績打上來的,為人正直,對將士們都挺好。這次周邊村落受擾,其他將領(lǐng)都抱著聽之任之的態(tài)度,只有陳將領(lǐng)一力平反眾議,才派兵援助了一二,否則,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受難呢?”
莫無心大如粗,卻并不是全無頭腦,大多時候都是懶的思考罷了。陳乘雖然與父親有些恩怨,只是如今人都死了,自己不過一個前路未知的女娃娃,又何苦讓別人記掛,徒添麻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