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誰還不是文藝人

　　秦輕雪走的時候罵罵咧咧。

　　在孟時的幫助下，她在成為一個優(yōu)雅女性的道路上又前進了一大步。

　　這讓差點被撓的孟時感到些許的欣慰。

　　而對于她的音樂欣賞能力，孟時則表示深深的遺憾。

　　是大碗寬面不香，還是蹦迪不好玩。

　　多好的rap啊，咋就聽急眼了呢。

　　不管秦輕雪是怎么想的。

　　反正，孟時感覺他這首《想你的時候我會吃一碗寬面然后在你頭上拿著籃球蹦迪》，整挺好。

　　為什么歌名里會有想你的時候？還沒斷句？

　　因為這樣夠長夠文藝。

　　時間到了八點半。

　　這家名為【PM8：30—AM2：00】，簡稱“PA”或者“832”的清吧，正式開門營業(yè)了。

　　顧名思義，這家店的營業(yè)時間是從八點半到凌晨兩點。

　　當然，顧小汐不可能留到這么晚。

　　十點剛出頭，顧小汐就被從廚房里趕了出來。

　　李哥探出頭，“孟時，你先把小汐送出去吧?！?p>　　孟時完成了《京夜》的收尾，把吉他放下。

　　把她顧小汐送到路口，等認識的出租車師傅把她送回去。

　　這是顧小汐來了之后，孟時的額外營業(yè)項目。

　　送她出去的路上，這姑娘一直在那里唱，左邊來個碗，右邊畫條龍，心里的花，我想要帶你回噶。

　　腳下在走路，嘴里在唱歌，手在畫龍的同時，還要時不時的轉(zhuǎn)個圈試圖在孟時頭上暴扣，顧小汐很忙。

　　顧小汐的表演，讓孟時很欣慰。

　　孟時認為她具有極高的藝術(shù)欣賞天分，同時還領(lǐng)悟到了rap的真諦，不是叛逆，不是抗爭和態(tài)度，而是——不被束縛的自由。

　　夏姬八唱這個評價，孟時是萬萬不承認的。

　　秦輕雪之所以想撓他，是她不懂藝術(shù)。

　　嗯。

　　這一解釋，孟時感覺自己的rap依舊很強。

　　雖然顧小汐唱的歌詞相互串的比孟時還離譜。

　　但聽她想起什么就唱什么，看她高高興興的樣子，孟時的心情也變好了。

　　或許這就是飛揚起來的青春。

　　“孟時，我有兩千塊的工資，你給我寫首歌吧?！?p>　　“爬。”

　　“你為什么突然對我這么兇！”

　　“其實我喜歡你，我故意對你兇巴巴，好顯得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這么說你懂了吧?！?p>　　“如果我信了，那我就是在想屁吃對不對?！?p>　　“真是個聰明的姑娘?！?p>　　“……那你能給聰明的美少女寫首歌嗎？”

　　“她是一個平胸的女子，平到不能再平為止，她不知道寫歌要你情我愿，所以死皮賴臉的樣子很不好看……”

　　孟時隨口哼哼。

　　“去死啊！”

　　顧小汐氣急敗壞。

　　孟時隨口和顧小汐瞎扯，把她送上了出租車。

　　這車是李哥的一個朋友開的，每天十點過后來接，安全放心。

　　車開走了，顧小汐扒在車后窗上，喊：“不要醬紫帶我走，我要和啊時在一起，快停車！”

　　這是顧小汐今天的新節(jié)目。

　　以前沒有出現(xiàn)過的告別方式把司機師傅都給整懵了。

　　聽到快停車，下意識一腳剎車，教了戲精上身莫名抽風(fēng)的顧小汐做人。

　　孟時能夠想象顧小汐從后座上滾下去，然后狼狽的讓師傅快開車的畫面。

　　他沒有和秦輕雪還有這抽風(fēng)的姑娘說明天要走，但這個告別挺好，至少不會很快就忘了。

　　凌晨兩點。

　　把最后一桌客人送走，店也就關(guān)門了。

　　李哥打開后廚的門，在巷子里點了根煙。

　　孟時跟了出去。

　　李哥看到孟時出來，有點意外。

　　孟時笑道：“怎么，不舍得分我根煙？”

　　李哥遞過來一根煙，“你來我這里也大半年了，我們好像連一起抽煙都沒有過?！?p>　　孟時把煙接過來叼在嘴上，又伸手握拳用大拇指虛空按了兩下。

　　李哥失笑，敢情又沒煙又沒火。

　　孟時接過打火機，開蓋發(fā)出了“?！钡拇囗?，擦著點著，甩一下把蓋合上。

　　他突然想起一句話。

　　這聲好聽嗎？好聽就是好打火機。

　　在孟時看來這玩意真沒一塊錢的塑料打火機好使。

　　當然這只是孟時個人的看法，不排除孟時是山豬吃不來細糠的可能。

　　孟時把打火機遞回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李哥正一臉深沉的看著天。

　　據(jù)說每個來四九城北漂的人，無論成功與否至少能有一段故事。

　　孟時蹲下來，吐出一口煙。

　　凌晨的巷子，兩個男人，一個站著一個蹲著，沉默著抽煙，氣氛還行。

　　挺適合講故事。

　　“李哥，我要回去了，你把我工資結(jié)一下吧?！?p>　　然后孟時一開口，那股子莫名其妙的氛圍一下子稀碎。

　　這感覺就好像無間道里天臺那場戲，陳永仁用槍指著劉建明，氣氛都到位了，然后劉建明回頭來了一句，你瞅啥。

　　李哥就算是有再深沉的故事，也被孟時這一下給干碎了。

　　“我知道自己突然辭職很不地道，所以這個月的工資我就不要了，給你添麻煩了，真是不好意思?！?p>　　孟時很現(xiàn)實，既沒有故事，也不想聽故事。

　　“出什么事了嗎？”李哥也不看天了，他在孟時邊上蹲下來，“秦輕雪來的時候，怎么沒聽你和她說?！?p>　　“沒什么事，就是出來兩年多沒回去了，突然想回家看看，說起來挺丟人，而且她也忙，專門陪我吃頓飯、送我去車站這種事情，真的沒必要?！?p>　　故事可以分享，心事需要排解，但家事就沒有前兩者的必要了。

　　難不成要和認識的人挨個嚷嚷，我爺爺快不行了，你們都隨禮吧！

　　真沒必要。

　　而且孟時這個理由也不是在騙他，就算昨天下午沒有年哥的電話，孟時也是要回去一趟的。

　　李哥突然拍了拍孟時的后背，抬頭說道：“嘿，抬頭！看見那顆星星了沒有？”

　　他來BJ二十幾年了，這段時間里他見過太多像孟時這樣義無反顧來追夢，最后又灰溜溜離場的年輕人。

　　雖然他自己開了間清吧，物質(zhì)上還算是富裕，但是他那些已經(jīng)變成心事的故事，又能對誰說呢。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苦。

　　所以李哥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看天。

　　孟時抬頭。

　　烏漆嘛黑。

　　我信了你的邪，四九城抬頭能看見星星，你怕不是在睡夢。

　　李哥叼著煙，抬頭看著黑漆漆的天說道：“那是你的夢，哪怕被城市的燈火遮蔽了看不見了，但它依舊在那里?！?p>　　孟時很想跟他說，自己就是條咸魚，沒啥理想也沒有夢，就想找到一個自己喜歡還能賺錢的工作，然后在合適的年紀和一個喜歡自己或者自己喜歡，長得不要太漂亮、做飯又好吃的姑娘結(jié)婚。

　　但是孟時看李哥一副帶哲學(xué)家的樣子，又想到自己正抽著他的煙，于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我相信有一天，你會回來。”

　　李哥摟著孟時的肩膀，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反正孟時從他話里，聽出來一股子酸不拉幾的味道。

　　而且李哥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天，所以孟時總有一種自己已經(jīng)升天的感覺。

　　于是孟時叼著煙瞇著眼，和李哥一起抬著頭，說道：“你看天上的云。”

　　凌晨兩點多。

　　烏漆嘛黑。

　　有個球的云。

　　李哥點了點頭，示意孟時繼續(xù)。

　　孟時把煙從嘴邊拿下來，緩緩的說道：“你看這些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離合，亦復(fù)如是?！?p>　　誰還不是文藝人，酸不拉幾的話我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