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七藥的命運
當肖雅再次走進董事長辦公室時，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拘謹，她打過招呼便徑直走向小圓桌，桌上兩杯新泡的茶正散發(fā)著幽幽的清香。
“先喝茶?！标愶w邊說邊走向圓桌。
“這是太白草茶，清香里略帶點苦澀，有清熱解毒功效?！标愶w正說著，陳麗娜走了進來。
“來，喝茶。今天我們隨便聊聊。這個太白茶是我父親親自上山采的。我們家自我爺爺開始就采藥為生。我7歲就跟著父親在大山里轉(zhuǎn)悠了。到15歲差不多能辨認將近200種草藥了。”陳飛語氣平和，一副拉家常的做派。完全不像平時工作時的冷峻、嚴肅和剛毅。
“挺好喝的，那你不上學嗎？”肖雅問道。
“我12歲才開始上學，上學了就假期跟著上山。那時家里窮，兄弟姐妹多，我們家姊妹6個，我是老二，我上面是我姐，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我爺爺有一次上山被熊撲了，一條左腿沒了。一家子就靠父親一個人支撐著?！标愶w說著眼睛有些濕潤起來。“父親只會采藥，不會看病。不像我們這兒有些草醫(yī)既采藥又看病。所以賺錢很有限。”
“太白無廢草，遍地都是寶啊?！毙ぱ艣]有想到眼前的這位老板居然就是她一直想要尋訪的采藥人。盡管不是那種富有經(jīng)驗的老藥農(nóng)，但畢竟是經(jīng)歷過啊，她陡然來了興趣，反正是閑聊，那也就不再顧忌摻和了起來。
“是啊，太白山最珍貴的就是太白八寶藥王茶、黑枸杞、手掌參、黑洋參、羊角參、太白米、金絲帶和菊三七。另外，72種七藥，現(xiàn)在已經(jīng)增加到100多種了，也是太白特產(chǎn)，只有本地草醫(yī)使用，療效很獨特。但卻未被傳統(tǒng)主流醫(yī)藥所接受。它有它自己的一套體系?！标愶w邊喝茶邊侃侃而談，看樣子他是準備了充足的時間來跟兩位他目前最寄予希望的部下做深入溝通的。
陳麗娜尚沒有弄明白老板這次談話的真正用意，沒有目的的閑聊是不會發(fā)生在陳飛身上的，這一點她比肖雅要對陳飛的了解透徹得多。那么是想借閑聊來進一步加深對她們的了解嗎，還是借閑聊來暗示一些不便于明說的主張，又或者純碎為了聯(lián)絡和加深感情呢。各種可能陳麗娜都仔細想了一遍。陳麗娜凡事都要先明了情況，然后考慮好方案，再選擇適當?shù)臅r機，雷厲風行地采取行動。所以她一直優(yōu)雅地品著茶，安靜地聽著，沒發(fā)表任何見解。
跟陳麗娜不同的是肖雅是個典型的反應性性格，任何她感興趣的信息都會馬上激發(fā)她的興奮點，并很快形成一個興奮灶迅速地蔓延開來。而這種興奮在反復疊加和激蕩后便會激發(fā)出她的靈感，調(diào)動起她的智慧，在極短時間內(nèi)催生一個出人意料的想法或者說方案。
“這個體系不是我們的中醫(yī)藥理論體系嗎，那是什么？”七藥體系顯然已觸發(fā)了肖雅的興奮點。
“四梁八柱，這個體系我請教過幾個草醫(yī)，但說法不大一致，而且都不系統(tǒng)，不全面。他們自己也沒搞明白?！?p> “也就是說，還沒有人系統(tǒng)地總結(jié)過。這就難怪不能進入主流醫(yī)藥系統(tǒng)了。”肖雅感到有些遺憾。
“對，這些草醫(yī)一般文化程度都不高，又都是師帶徒，口口相傳，注重實際行醫(yī)效果，沒有人去做理論總結(jié)。非?？上А，F(xiàn)在草醫(yī)也越來越少了，他們因為沒有取得合法的行醫(yī)資格，所以私下行醫(yī)就冒著巨大風險。如果再無人出面對七藥進行系統(tǒng)研究并加以總結(jié)，老祖宗留下的這份寶貴遺產(chǎn)恐怕就要失傳了?！标愶w不無惋惜地嘆了口氣。
“那至少這些藥物的獨特功效可以做藥理研究啊。它一定有些特殊成分在起作用，跟其他的中藥不一樣吧。那個手掌參，就很特別，跟手似的，其他人參都像人，難道它就是斷下的一只手。哈哈，太逗了。我隨便瞎說說?！毙ぱ耪f道。
“手掌參有個故事。說當初孫思邈把東北的人參綁來太白山，人參不干，掙斷了綁著的手臂，跑回東北老家了，但把手留在了這里。所以這里的人參像手掌，而東北的人參有根有須，但沒有手?！标愶w說著笑了起來，“太白山的傳說多著呢?！?p> “那個八寶，還有七藥，我們能在太白山圈地養(yǎng)殖嗎？”肖雅問道。
“我今天就是想聽聽你們的意見啊?，F(xiàn)在太白山亂采亂挖比較嚴重，用不了幾年，好多品種可能就沒有了，現(xiàn)在也有些養(yǎng)殖的，但都是跟著市場走的，什么賺錢種什么。而七藥里好多品種市場是不收的，所以也就沒有人種植。我們現(xiàn)在就是要考慮基地建設的品種選擇問題，七藥100多個品種要不要干，干了，肯定市場不看好，好多藥連我們的藥典都沒有收錄，沒有市場就沒有效益，就要虧損。虧損，我們能堅持多久呢？”陳飛說著抬起頭望著她們。
陳麗娜終于明白了這次談話的主要目的。老板一定是處于兩難之中了，既想挽救七藥，因為他自小就對七藥存有感情，而且他的家族曾經(jīng)以藥材為生。但眼下又不能不考慮經(jīng)濟效益。他一定想尋找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案。
“干啊，當然要干。不能讓七藥滅絕啊?！毙ぱ潘坪醪患偎妓鞯仉S即說道。
“關鍵就是七藥的出路。”陳麗娜明白，老板一定也是想要干的，他煩心的一定就是七藥的出路。不過這的確是個難題。不為主流醫(yī)藥認可，七藥就成了民間偏方、土方，想生產(chǎn)也拿不到批文。如果像肖雅說的弄清楚藥物的有效成分，那首先要有臨床驗證對哪些疾病確切有效，然后才能去分析有效成分啊。但現(xiàn)在臨床試驗的批文一樣是沒法拿呀。
“去國外做?！毙ぱ牌届o地說道。平靜得就像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那么自然。
陳飛和陳麗娜幾乎是同時轉(zhuǎn)過頭看著肖雅，又幾乎是同時脫口說道：“好主意。”
“國外對于中醫(yī)藥的認識，基本上等同于他們的天然藥品，或者說植物藥品的認識，根本搞不清而且也不接受我們的基于陰陽五行的整個中醫(yī)藥理論體系。更談不上主流中醫(yī)和七藥的區(qū)別了。他們只認有效和無毒，是植物提取的。譬如云南白藥，不就是民間醫(yī)生曲煥章的秘方嘛，其主要成分不就是七藥中的三七嗎，不過其配方和工藝已經(jīng)列為國家絕滅了，誰也不知道具體是哪些藥物啊?！毙ぱ乓豢跉膺B聲說道，顯然她的興奮場已經(jīng)活躍起來，靈感之火已經(jīng)點亮起她的智慧之燈。
“這需要做一個周密的計劃和論證。不管怎么說，這是個不錯的主意?！标愶w興奮得站起身來，邊搓著雙手邊踱著方步轉(zhuǎn)起圈來。
“這樣一來，我們又多出一只拳頭，七藥。陳麗娜，把這個補充進你的戰(zhàn)略綱要?！标愶w豎起右手食指在空中虛點著說道。“另外還有一點，資金積累不要光考慮我們自身力量，必要時，我們可以考慮引進外部資金?？孔陨矸e累，太慢。要注意把握時機，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标愶w說著把手一揮，“今天先聊到這兒，肖雅招標的事兒，要考慮長遠些，不要為招標而招標。你們的戰(zhàn)略規(guī)劃部，只要我有時間，就跟你們一起頭腦風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