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未雨綢繆
“古根生，老秦人，老秦人，古根生，你為什么這么看著我……”回到宿舍安頓好行李，粗略地打理一番，肖雅坐到桌前靜靜地望著古根生。
她深切地感到古根生深邃的眼睛里關(guān)切之情正如山泉一般咕咕地噴涌而出流進(jìn)她的心田，一種甜潤舒適潮水一樣涌向周身，遍布了她每一個毛孔。這就是小別重逢后戀人之間愛的潮涌愛的關(guān)切愛的力量。
肖雅轉(zhuǎn)身從包里掏出一個精美的禮盒遞給古根生。
古根生接過一看，盒上是一座靜靜地趴伏在江邊的小山，左下角有一枚印章“蒜山”，右上部有題字“智藏于山，情隱于扇。”他明白肖雅的這個禮物寓意深刻豐富，既然蒜山已見，里面想必是扇了。他這樣想著但卻不敢貿(mào)然解讀，必得看看里面究竟是何乾坤。
果然是一把精致的鵝毛扇，扇面是一幅趴在江邊的小山素描，正是禮盒封面的那座“蒜山”。
古根生不知道“蒜山”的典故，自然不懂得這小山里藏著什么智慧，但他看到鵝毛扇，便很快聯(lián)想到諸葛亮。一年四季哪怕秋冬臘月都不離鵝毛扇的中國歷史上獨此一人，鵝毛扇成了諸葛亮的化身智慧的象征?，F(xiàn)在的西安已是深秋，涼風(fēng)習(xí)習(xí)，寒意已現(xiàn)，這把扇子顯然是象征大于實用。但他想不明白的是禮盒上說這把扇子是代表了情，那座蒜山才是智慧。
肖雅看著古根生拿著扇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時而皺眉沉思時而搖頭嘆息，心里樂滋滋的，也張大眼睛盯著古根生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蒜山上面是不是有大蒜？”古根生咧開嘴問道，他開始了他的探索過程。
肖雅抿著嘴點點頭卻不吭聲。
“吃了這山上的大蒜，人就會——很聰明，是吧？”
肖雅繼續(xù)點點頭。
“所以說，蒜長于山，猶如智藏于山。而情隱于扇呢，既然你送我這把扇子，自然是有情意了，愛我之情隱于扇了。哈哈，這禮物太珍貴了，我得收好?！惫鸥环庾x，很是開心，十分得意。顧不得冷風(fēng)寒面，禁不住拿起扇子扇了起來。
肖雅“噗嗤”一聲笑著趴在了桌上?！肮鸥。锨厝税?，你要笑死人啊，丟死人啊。太自以為是了，咯咯咯咯?！?p> 古根生見狀，知道會錯意了，忙停下扇子，尷尬地笑笑，“我就猜想這里面一定藏著什么典故，可我就不去查百度，一查——就沒有趣了，我就喜歡聽你說，我聽?！闭f罷，做了個鬼臉。
肖雅抬起頭，張大眼睛一瞪，“老秦人，拿我當(dāng)百度啊，行，那可要收費的，用得起嗎？你。”
“不是拿你當(dāng)百度，是百度讀不懂你呀，如果我搜索：肖雅為何送一座山和一把鵝毛扇給古根生，那百度能回答嗎？”
“去，滑頭。”肖雅又竊竊笑著趴在了桌上。稍頃，抬起頭她問道，“知道這鵝毛扇誰送給諸葛孔明的嗎？”
“這個——倒還真不知道呢?！惫鸥荒樏Ｈ弧?p> “是他夫人，因為諸葛亮跟你一樣，喜怒形于色，心里的情緒都在臉上寫著呢，所以給他把扇子，情緒激動時用來遮掩。”
“難怪呢，他大冬天也拿著扇子，怪怪的，原來是另有用途啊。懂了，情隱于扇?！惫鸥魂嚫袆痈Z上心頭，“肖雅，我愛你，”古根生深情地望著肖雅，猛然捧住她柔潤的手微微顫動著，恰如輕靈的指尖劃過琴弦般震動著肖雅的心房。
肖雅瞇上眼讓雙手安詳?shù)亓粼谀菧嘏沫h(huán)抱之中，全身仿佛泡進(jìn)了熱氣氤氳的溫泉，任憑絲一般光滑的水流簇?fù)碇鴵崦虧欀?p> 肖雅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地想像過，古根生會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什么境況下用怎樣的方式說出這三個字，她推演過無數(shù)個浪漫激情神秘的場景，但沒有一次想像到會是在自己的宿舍這個完全脫離了浪漫激情神秘主題的場所，一個充滿了鍋碗瓢盆桌柜床椅的世俗得不能再世俗的環(huán)境，他像滾動玻璃彩珠一般將這三個字一個一個炫著光亮排在了她的眼前。
“噗嗤，咯咯咯咯，”肖雅想到這兒不禁聳動著雙肩笑個不停。
俗人一個啊，簡單直接但不粗魯；可嘆可笑卻很可愛。
“接受了，me too，”肖雅溫情脈脈地望著他。
古根生稍一愣怔，忽地站起俯下身撮起嘴，深深地一吻印在肖雅的額上。
肖雅抿著嘴盯著他，滿眼流光溢情，兩頰紅暈浮泛，熱辣辣似嬌還羞，氣咻咻心如脫兔。
此時房間里已沒有了語言交流，只有兩顆心在碰撞在糾纏在依戀。
不知過了許久，肖雅輕輕地開了口：“老秦人，你是有計劃有步驟啊，步步為營穩(wěn)扎穩(wěn)打，循序漸進(jìn)漸次推進(jìn)?？磥砦疫€是看錯了，你直接但不簡單。不過這正是我喜歡的風(fēng)格，你碰巧撞對了。”
“情勢所逼，我不得不加快推進(jìn)。”古根生認(rèn)真地說道，像是隨時面臨一件重要事情的爆發(fā)。
“哦，說說，是不是有什么預(yù)感？”
“當(dāng)然是你了，眼下還有什么比你更讓我操心呢？”
肖雅若有所思地緩緩說道，“是——管鮑的事吧?！?p> 古根生點點頭。
“你擔(dān)心有風(fēng)險？”
“是，企業(yè)之間競爭是難免的，但要控制在一定范圍?！?p> “你的意思是我跨界了？”
“從競爭角度來看，是跨界了。打假，應(yīng)該是政府相關(guān)部門的職能。我們應(yīng)該依賴政府，相信政府?！?p> “政府是一直在管，一直在打假，但光靠政府解決不了??？像管鮑這樣的，沒有確切證據(jù)，讓政府怎么管啊？難道就憑一個中標(biāo)價低就讓政府去打假嗎？”
“至少可以提醒政府，企業(yè)的本質(zhì)就是逐利，沒有利潤誰會去做企業(yè)呢，而管鮑的行為已經(jīng)背離了逐利目標(biāo)，其背后的動機(jī)和貓膩不應(yīng)該查清楚嗎？”
“說得對，老秦人。我們通常不習(xí)慣高估政府，但也不要低估政府，我相信管鮑這樣的行為，政府一定心知肚明，一定在醞釀或者說正在采取措施，但這需要一個時間。管鮑的問題是他不光是一個簡單的商業(yè)行為影響到市場秩序或者經(jīng)濟(jì)秩序，它影響到人的健康，威脅到生命安全，時時刻刻分分秒秒。能等嗎？”
“我同意你的說法，但你有沒有想過，打假就是斷人家財路奪人家飯碗卡人家脖子，甚至?xí)屓思覂A家蕩產(chǎn)，人家會束手待斃？會不強(qiáng)力反彈反撲反殺？”
“懂了，老秦人，你在擔(dān)心我的安全。有你這份心我知足了?！?p> “我就知道你鐵定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所以我決定幫你一起干?！惫鸥鷾惤ぱ诺吐暤珗远ǖ卣f道。
“老秦人，你今天不感動死我你不肯罷手??？我去赴湯蹈火，你跟著殉情啊？”說罷舉手一拳輕輕地錘在他的胸前。
古根生順勢一把抓住肖雅的手緊緊壓在胸前，“殉情是最下策；上策是我們一起大功告成，全身而退；中策是我替你去死?！?p> 肖雅一陣感動，抬起頭仰望著古根生，剛來得及說出“不要——”，古根生一把將她抱在懷里，肖雅瞇上眼，耳邊只聽得兩顆心“撲通撲通”地敲擊著胸壁，此呼彼應(yīng)。時間繞著圈子從他們腳邊悄悄溜了出去……幾滴水珠丟落在額上眼里，隱隱地她覺得自己進(jìn)入了一條幽暗的淅淅瀝瀝正下著細(xì)雨的巷子，巷子深處有一個聲音遠(yuǎn)遠(yuǎn)地飄來“肖雅，回來——”她四處張望，眼前一片茫然，空空落落的巷子，不見人影，沒有盡頭……又一滴水珠滴落眼睛被刺激得張了開來，一個幽深的黑洞正如新鑿的深井細(xì)水幕一樣滲出在她的眼前凝成晶瑩的水珠——那是一滴淚珠——古根生的淚珠。
肖雅脫開身子，望著兩眼濕潤的古根生，“怎么了？”她輕聲問道，好像怕碰落懸在玻璃管口的一滴水珠。
“高興，激動，幸福，”古根生呢喃說道。
“傻樣——”肖雅嬌嗔一聲，抬手彎起細(xì)細(xì)的指尖，仔細(xì)揩去古根生眼角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