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廳內(nèi)燈火通明,司馬明高坐在主位上,衛(wèi)太妃居右,衛(wèi)璟坐在左下手第一張桌子,寬大的廣袖下河謝青禾的手交握在一起。
對面第一張是三朝元老王導王丞相,依次是兩朝元老謝安謝太尉。
王丞相略微圓潤,雙眼微垂,天生一副笑臉。而謝安卻是儒雅,一身氣度非凡,他雙目炯炯有神,掃了衛(wèi)璟一眼,略過謝青禾的臉,神情有一絲變動,很淡。
衛(wèi)太妃的目光則是看著衛(wèi)璟二人的手,神情更是冷然。
“今日太妃壽宴,朕祝太妃祖母青春永駐,福壽安康?!?p> 司馬明站起來,理了理衣袍,端起酒杯,對著他旁邊的衛(wèi)太妃一禮。
衛(wèi)太妃臉上神情稍緩,“皇上,坐下吧?!?p> 這個皇上,雖說不是自己的孫子,可是待自己至孝。
皇帝帶頭敬酒,剩下的重臣自然也是不落后了。
世家女郎也紛紛獻上自己的賀禮。
“想來,還是太妃娘娘有福氣,您今日戴的這紅寶石,該是夏郡主千挑萬選選出來的吧?!?p> 說來,今日的世家大婦都未曾參加,畢竟說了是家宴。重臣來此帶著自己的女兒,其實多是給太妃挑選兒媳的意思。
此時,一個年約四十的婦人突然出聲,謝青禾看過去,只見她滿身綾羅綢緞,眉眼間依稀看出年輕時候的風采,她是來客中唯一的長者,此時面上帶著討好的笑意。
一共十二件首飾,不過衛(wèi)太妃素來不喜太多累贅,故而只挑選了兩個耳墜,兩枚鐲子,就連珠釵都沒有戴。即使如此,已是給了夏雎很大的榮幸。
“是呢,我很喜歡?!?p> 目光看向下方的夏雎,帶著慈愛,也不知道她說的是喜愛人還是喜愛這首飾。
夏雎臉上緋紅,頭微微垂下,廳中自然也有很多大家公子,見此美景,紛紛仰慕,不愧是建安第一美人。
謝青禾垂首,衛(wèi)璟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謝青禾對上他的目光,眼中帶著笑意,輕輕道:“無妨?!?p> 那邊,衛(wèi)太妃看向那女長者,“康王妃,你近來可好?”那康王妃連忙遠遠跪拜,“多謝太妃惦記,臣婦身子很好?!?p> 這個康王妃也是司馬氏的一個嫡支,當年八王之亂后,康王兵敗,最后投奔了東晉的皇帝司馬翟。司馬翟念在同為司馬血脈,再說剛剛南遷,司馬一族血脈稀少,也就他們一族康王頭銜可傳三代。
如今正好是第三代,這康王妃為了自己的王府不沒落,真是沒少費心思??墒撬薜淖詈笠淮低跤质莻€短命的,只留下一個體弱的世子,如今已經(jīng)二十五六,房中妻妾也有數(shù)人,也就剛剛給她生了個小孫子,眼看著也是體弱多病的。
可是再體弱多病,那也是康王府唯一的金疙瘩啊,她自然要為她的孫兒謀劃,想要把康王府的爵位延續(xù)下去。
故而對于長平王府,她自然是多多巴結(jié)。更何況,她家媳婦來自于劉家,也是與國公府交好的世家,她自然是希望夏雎能做長平王府的主母。
“聽說你上個月得了個孫兒?”
康王妃連忙回答:“是,再過兩日就滿月了?!?p> 她想開口請衛(wèi)太妃參加滿月宴,卻又咽下去。
“真好。”衛(wèi)太妃嘆口氣,從腰間拿下玉佩,示意侍女給康王妃送過去。
康王妃連忙激動,雙手接過來:“多謝太妃娘娘。”
司馬明觀衛(wèi)太妃神情惆悵,連忙道:“太妃祖母,您也不必羨慕康王妃,想來再過不久嗎,您也可以抱上孫兒?!?p> 他樂呵呵看向衛(wèi)璟:“皇叔,您說是不是?”
衛(wèi)璟看了他一眼,拉著謝青禾的手站了起來。
“母妃,今日阿禾給您也備了壽禮?!?p> 衛(wèi)太妃臉上本就冷然,如今卻更冷。
謝青禾從小蝶手中接過一個錦盒,方方正正的大約有一個嬰兒大小。
她捧著錦盒趨步走到中間,對著司馬明行禮,又對著衛(wèi)太妃行禮。
“小女給太妃娘娘祝壽,愿太妃娘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太妃卻看著她不動,一時間客廳靜的連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到,衛(wèi)璟溫潤的氣息一肅,就要上前。
司馬明連忙道:“女公子,您送的是什么賀禮,朕很是好奇,可否一觀?”
謝青禾抬頭,微笑:“自然?!?p> 她打開錦盒,空靈的聲音響了起來。
居然是個音樂盒!這東西放在現(xiàn)代自然是隨處可見,可是在古代,那就不一樣。
這也是她好不容易想出來的,畢竟衛(wèi)璟位高權重,衛(wèi)太妃當年寵冠后宮,自然什么都不缺。
故而她研究了很久,才造了這么個東西出來。
整個音樂盒是用一塊透明的玉石雕刻,中間鏤空,被她防止一百顆亮亮的碎鉆,至于樂音,她請玉石師傅雕刻了一對母子,手中拿著一根細小的玉石棒,在機關的作用下敲擊而來。
聲音清亮空靈,所有人都為之震驚,那一對母子,衣著神情似是和衛(wèi)太妃母子相像啊。
“好美?!迸蓚冄劬Χ剂亮耍菛|西在燈火下發(fā)出絢爛光彩,聲音空靈,大約沒有幾個女子能夠拒絕吧。
“好才思!”好手藝!懂行的人自然看出里面涉及很多技術,而這些技術豈是外表能遮掩的!
“奇技淫巧?!?p> 衛(wèi)太妃瞟了一眼,冷然道。
呃……
一時間,又是寂靜。
司馬明這個十二歲的小皇帝,額頭冒著冷汗,看到衛(wèi)璟的臉越來越難看,連忙道:“是啊,確實奇思妙想!”
“……”
衛(wèi)璟從座位上走出來,拉著謝青禾:“阿禾,你可信我?”
謝青禾看著面前男子,一如初見,陌上謙謙君子,如何能讓她不信?
“信?!?p> 衛(wèi)璟嘴角微楊,示意她跟著自己做。
二人跪在地上稽首,司馬明連忙退到一邊,這九拜中最大的禮,他哪敢受!
衛(wèi)璟道:“請皇上賜婚。”
“賜,賜婚?”司馬明一愣,皇叔的婚需要他賜嗎?
衛(wèi)璟抬頭:“您是東晉的皇上,臣是東晉的臣,您的賜婚是臣最大榮幸。”
聲音擲地有聲,司馬明臉上震驚。
“皇叔!”
他的眼眶瞬間紅了。
自小,很多人都跟他說,你要提防長平府。你的皇位早晚有一天會被司馬長平奪走!他膽戰(zhàn)心驚,卻又無能為力。雖然皇叔對自己恭敬有加,從未逾矩一步雷池??墒浅写蟪级际腔适迦蚊?,軍隊是皇叔掌控,讓他心中彷徨。
可是,今日,皇叔對自己稽首,對自己說,您是皇,我是臣!如何能不讓他震驚!
大廳內(nèi),除了王丞相和謝太尉穩(wěn)坐釣魚臺,其他的小輩們自然也驚呆了。
呆住的一是攝政王求賜婚,二是他如此就是告訴全天下的人,他對皇位沒有任何非分之想!
如此胸襟,讓人敬佩。
衛(wèi)太妃臉色自然不好看。衛(wèi)璟的目光堅韌,直直注視著她,讓她再也說不出話。
司馬明背過身,拭去淚水,“好,我給您賜婚,來人,筆墨伺候!”
“是!”
……
謝青禾覺得自己是飄的。
這就定下了婚約?
似乎快得不真實。
衛(wèi)璟被過于興奮的司馬明纏著,她就自己一個人出來,想要透透氣。
她跳上一棵桂花樹,手中無意識的把玩著玉佩。
忽然,前方傳來一聲輕嘆。
“你到底想怎樣?”
聲音低沉,雌雄莫辨,帶著無可奈何的寵溺。
謝青禾身體隱在樹枝間,看著遠處的花叢間有兩個人影。隱隱約約看見衣著是一男子和一個女子。
“我能讓你怎樣?”女子聲音傳來,謝青禾身體一僵。
“應該是你想讓我怎樣?”那女子又接著道,聲音里帶著冷然,似乎又有點哽咽。
“阿姝,你別哭啊。”
穿男裝的人低沉的聲音,有點手足無措。
只見他四處看了看,擁著女子往花園深處走去。遠遠地還聽見他告罪的聲音。
怎么會這樣?
謝青禾木然的呆在樹丫上,直到衛(wèi)璟在樹下輕喚。
“阿禾。”
她看向樹下的男子,絕世容顏,溫潤如玉,此刻如孩童一樣看著她笑。
“跳下來,阿禾?!彼斐鍪直?,對著她。
謝青禾眼眶一熱,阿璟,此生你還有我。
她張開手臂,就這么全然放松的跳了下去。
“接住你了?!?p> 衛(wèi)璟雙手用力的抱著她,嘴角觸在她的額頭。
“阿禾,我接住你了?!?p> 是,你接住我了。此生,我們都要接住彼此。
“阿禾?!?p> “嗯?!?p> “我心悅你?!?p> “我亦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