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他將兩人領到禪院的一處偏院里,行了一禮:“兩位施主,我?guī)煾刚谡b經(jīng),還請二位在這里稍等片刻。”
孟太后點了點頭,帶著江瀾進了禪房。等了片刻后,一位手持禪杖,身披袈裟的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走了進來,這想來就是傳說中的芥彌師父了吧,江瀾心道。
孟太后帶著江瀾起身,江瀾行了一個佛禮,以表尊敬,那和尚雙手合十,也同樣回了一禮,口中道:“阿彌陀佛,讓兩位施主久等了?!?p> 聲音如同寺里的洪鐘,沉穩(wěn)中無端多了幾分讓人心靜信服的力量。
孟太后帶著江瀾坐下,道:“芥彌師父,哀家此次前來……”
“娘娘欲問何事,貧僧已經(jīng)知曉?!?p> “那還請師父賜教?!?p> 芥彌不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帶著她們兩個出了禪房,到了禪院里的花園之中。
初夏時節(jié),花園里的花也都七七八八開了,芥彌伸手掐住一株蘭花的莖,對孟太后道:“娘娘可否明了了?”
孟太后一臉迷茫,芥彌笑了笑,松開了掐花的手,道:“娘娘看這花如何?”
“開的甚好?!?p> “不錯,可若是貧僧將花折下呢?”
孟太后靜靜的站在花圃旁,良久,淺淺一笑:“哀家懂了,多謝師父。”
江瀾在一旁聽的糊涂,但是又不好插話,只好默默地將疑惑放到心底。但好在芥彌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疑惑,視線一轉(zhuǎn),看向跟在孟太后身邊的她。
“這位小施主于我很有眼緣,不知可否單獨留下來一敘?”
話雖然說的是江瀾,可眼睛卻是看向了孟太后。
“這……”江瀾有幾分猶豫,外祖母還在呢,這芥彌大師卻獨獨說她有佛緣,眼睛瞥向孟太后的方向,仔細的看了看她臉色。
孟太后卻是沒有生氣,抬手摸了摸江瀾腦袋:“留下吧,有佛緣說明是你的運氣,可要好好珍惜?!?p> 見外祖母沒有怪罪,江瀾這才放心下來。孟太后又接著道:“哀家先回去了,一會派采衣過來接你,小皮猴記得早點回去?!?p> 江瀾應下了,目送著外祖母走了,江瀾才轉(zhuǎn)頭看向面前的高僧:“不知弟子有何需要受教的?”
芥彌微微一笑,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須:“江施主難道不好奇我這個小院前的那條路為何無人打掃嗎?”
江瀾拱了拱手:“還請師父賜教?!?p> 芥彌轉(zhuǎn)過身,眼睛眺望向后山的方向,良久,聲音有些悠遠的道:“天然無需雕飾,花開葉落,皆是自然命數(shù),無需苛求,自然之物,當以自然的方式還歸自然?!?p> 頓了頓,轉(zhuǎn)過身對著江瀾:“正如江施主?!?p> “正如我?”江瀾指了指自己。
芥彌轉(zhuǎn)了轉(zhuǎn)念珠,誦了一句佛號:“蘭花本清幽,奈何生在人世,既生人世,一則適應人世是非,二則還歸自然。江施主,我言盡于此?!闭f著,做了個送客的動作。
江瀾聽的越發(fā)迷糊,但人家已經(jīng)送客了,也不好強留,只好跟著采衣回去。
往后的幾天里,孟太后不是在禪房讀經(jīng)書就是去聽八清寺大師們講解佛經(jīng)。江瀾閑著無事時也去聽了幾耳朵,但在她這個年紀,什么都沒經(jīng)歷過,那里是能聽的下去佛經(jīng)的年紀,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日下午,江瀾已經(jīng)在寺廟周圍玩膩了,索性拉著采衣去了后山。
一開始采衣還極力勸阻她,后山人跡罕至,山林茂密,不比前山安全,守衛(wèi)力量也弱些,萬一真出點什么事,她萬死也難辭其咎。
可世間哪有那么多萬一那么趕巧能讓她碰上?
最終江瀾還是順利帶著采衣去了后山。
后山人跡罕至,但是風景卻是極好的。江瀾早就聽聞后山有一處溫泉,帶著采衣一路穿行過樹林去了溫泉。
畢竟是在荒郊野外,江瀾雖然心癢癢,但還是忍住了下去的欲望,在溫泉邊找了快干凈的大石頭坐下,脫了鞋襪,將腳放進了溫泉里。
“小姐,不可?!辈梢乱姞钸B忙出聲阻止,江瀾不在意的的道:“無妨,這里人少,是不會有人來的。放心就好啦?!?p> 說著將兩只白凈的腳放進溫泉里,撲騰起一陣水花,江瀾玩的開心,透過水花對采衣笑道:“姑姑,你看。”
采衣看著玩的開心的江瀾,不忍心破壞她的興致,笑了笑順從她道:“好,那奴婢去幫小姐望風。小姐千萬小心?!?p> “辛苦姑姑啦?!苯瓰懨佳鄱己σ?。這幾天里一直在外祖母身邊,她一直端著,過的當真不輕松,如今將腳浸在溫暖的水里,江瀾只覺得身心舒暢,四肢百骸都透著一股舒爽。
采衣尋了個僻靜處,一邊吹著微風,享受著難的的放松,一邊也一直留心著江瀾那邊的情況。
“??!”
采衣正瞇著眼吹風,突然聽到溫泉那邊傳來一聲驚呼。
“小姐?”采衣?lián)牡拇蠛傲艘宦暎瑤缀跏橇⒖瘫嫉搅私瓰懮磉叀?p> 江瀾坐在原先那塊大石頭上,完好無損。沒有她預想中的溺水或者什么受傷,采衣見狀也稍稍送了一口氣。
將被嚇到的江瀾攬到懷里,安撫道:“小姐,發(fā)生什么事了?”
“血……血……”江瀾的神智從最初的驚嚇中逐漸恢復過來,說話還是有些哆嗦。
“什么血?”采衣疑惑的又檢查了一遍江瀾渾身,沒見血啊。
“不,不是,不是我身上,看水里?!苯瓰懼钢鴾厝?。
采衣跟隨江瀾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原本澄澈的溫泉水里,一抹紅色混染了清水。仔細一嗅,空氣中還彌漫這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采衣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子,強裝鎮(zhèn)定:“小,小姐別怕,也,也許是受傷的動物?!辈梢抡f著,就打算拉著江瀾離開。
江瀾早就將腳從水里拿出來穿上了鞋襪,此刻她已經(jīng)完全鎮(zhèn)定下來了。
她心理素質(zhì)一向很好,剛才能被嚇到,主要是她此前的人生里,父母將她保護的很好,她從來沒有見過血,但是此刻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緩和,她雖然害怕,但是至少現(xiàn)在,好奇心是勝過了害怕的。
她拉住采衣,貓著腰順著血水的源頭方向緩慢行進,語氣還有幾分顫抖,但眼睛卻是格外的亮:“等等,我們過去看看?!?p> “小姐,不要?!辈梢伦ё∷?,搖頭道。
“沒事的姑姑。”
“不行,太危險了,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辈梢伦е男渥?,眼里是濃濃的擔憂與害怕,還摻雜幾分乞求的神色。
“姑姑”江瀾十分淡定的將采衣拽著她的手拂下,眼神堅定:“我必須過去看看。如果那是受傷的動物的話最好,可若不是,那就有可能是一條人命,我們貿(mào)然逃走,周圍難保說沒有什么同伙,我們逃的了?進也是一刀縮也是一刀,何不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里?要不然這樣吧,姑姑你回去統(tǒng)治人,我們兵分兩路。”說完直接提裙借助石塊繼續(xù)向前摸索。
采衣稍微猶豫了一會,還是追上了江瀾的步伐。
她從來都知道,其實她家主子一直都是一個很倔的人,無傷大雅的小事她很隨意,可一旦是她認準了的東西,誰也不會讓她更改決定。
“小姐,奴婢怎么能讓小姐以身犯險呢?奴婢陪著小姐一起看看?!?p> 江瀾看著跟過來的采衣,與她對視一眼,看著她的眼睛笑了笑。
血水的源頭并不難找,順著溫泉上一條小溪的方向就是,只是此地亂石頻出,江瀾不得不去繞過那些攔路的大石塊和沒法通人灌木叢,這樣一來,路程就被拉長了。
小溪旁的草叢里,影影綽綽有一個人形躺著,這里就是血水的源頭了。
江瀾見那人似乎是昏迷的樣子,四處望了望,周圍不像是藏的有人的樣子,小心翼翼的摸索到人形的身邊。
“嘖嘖,真可憐,這姑娘怎么傷的這么重啊?!?p> 昏迷在地上的女人看上去不過也就十五六的年紀,薄紗遮了面,但隱約還能看出長相姣好,一身異域裝扮,頭發(fā)結辮,渾身上下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全身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有刀傷,劍傷,鞭傷。血流不止。剛才江瀾看到的血,就是她身上的。
這個人所在的位置的上方就是一個小懸崖。
說是懸崖也算不上,頂多就是一個很陡高坡,大概有兩層樓闕的高度。這個人估計就是從這上面掉下來的。
她抬頭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崖頂。
江瀾過去在昏迷的女人身邊蹲下,探了探她的鼻息,手指因為害怕微微有些顫抖。采衣在一旁搭手,一邊帶著惋惜的感嘆道。
“還有氣?!苯瓰懰闪艘豢跉猓骸斑€活著,還有救!”
說著,便從自己裙子上撕下了一塊布條給她好歹包扎了一下止血:“姑姑快來幫一下我?!?p> 采衣懂些醫(yī)理,總比她這個半吊子要好。
采衣道:“小姐,這個人身份不明,估計不是中原人士。我們最好還是不要管了,更何況傷的這么重,估計也很難救活了,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