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巨蟒披拂未出世之前,涂雅氏對神秘的未來充滿了渴慕,人世的卜算已不能滿足他們的需求,他們追求高度精準的預知未來的能力。完成對雪山、沙漠、深山的探索,一代又一代的涂雅人開始致力于造船出海,向浩渺無極的深海索求不世奇力。
海洋總是隱藏著無盡的危險與寶藏。在一次冒險的出海中,行至如盤海域,涂雅氏的長老們遇上了可怕的風暴,那是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風暴,狂風卷積烏云,天地顛倒,人在茫茫大海中失去了陸地上的一切能力,只能任由海浪吞噬。
巨浪滔天中,一位長老竟看見紫光明滅的閃電背后,出現(xiàn)許多紅黑相間的字符,根本來不及看清便消弭了。那位長老認為認為如盤海域奇貨可居,定然存在著某種神秘的力量,或許這種力量便能幫助他們預知未來。
這有這位長老在海事中幸存,回到族中將他所看見的一切告訴族人,不希望后人可以破解這個秘密。這位長老不久之后就死了,而烏圖長老便是這位長老的傳人。
泓一述說著烏圖長老的來歷,話語中竟帶著幾分惋惜。烏圖長老遵循先祖遺命,將畢生精力奉獻于探尋彌尼的秘密,到頭來卻也是不得要法。
“彌尼氏族?”和妶問道。
烏圖長老道:“當年先祖長老出海見奇異字符之地,傳說居有一古國,古國名曰‘彌尼’。只因此國深居大海,文字艱澀古奧,令人難以琢磨,我鉆研了數(shù)千年,卻也只懂得些皮毛。當真慚愧,潛心鉆研之余,倒是把許多其他的古文字搞了個門清。”
和妶嘆道:“若是世間當真有如此古國,恐怕早已從地圖上被抹去了?!?p> 烏圖長老臉上凸顯異樣的神色,“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后來我曾率領船隊冒死前往如盤海域數(shù)次,再也沒遇上先祖所說的神秘字符,只見數(shù)座空蕩蕩的島群,上面全是火山灰和冰冷的巖石,想必那里曾有火山爆發(fā),這才使得如此強大的族氏銷聲匿跡?!?p> 沉粼道:“零九六所殺之人中,大多有自己的隱情。或許某種文明正是他的歸宿。”
樓澈道:“烏圖長老來得正好。如今我們搞不清零九六的真實身份,卻被他送了好幾張字條。若是烏圖長老能認得字條內容,那眼前的困難便迎刃而解了?!?p> 烏圖長老求字條一看,巨魄為難道:“長老海涵。也當真邪門得緊,以前零九六送過的字條無一例外地被毀去,此刻卻是一張也沒有?!?p> 眾神之中只有樓澈瞥見過葬禮上那張字條,巨魄叫人為他拿了筆紙,樓澈極力回想那日的情形,道:“我實在不能記得了。那個字條又窄又皺,寫的字更如圖符一般邪門得緊,只零九六三字字跡較輕,勉強認得?!?p> 說著又在紙上畫了幾筆,歪歪扭扭,不得要法,又頹然放下筆。
泓一道:“本仙聽聞以圖符下蠱害人,可與西洋的降頭術一般,使主人蒙上厄運,不明不白地死去。不知你們所說的字條,是否也是此類符咒?”
巨魄搖搖頭,道:“不像。以‘零九六’的作風,每每送完字條后,必會親自動手殺人。若是字條當真是什么惡毒的符咒,他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和妶想起玄股鬼母也曾受到過黃色字條,便道:“或許這字條有什么特殊的含義呢。烏圖長老一向癡心此行當,不知有何見教?”
烏圖搖搖頭,道:“我并未親眼見過那些字條,并不敢輕易開口。只是從前我研習上古文明之時,曾經見過一種叫‘罪契’的例律。東越許多小國也曾盛行,就是犯人犯了罪必定要親自畫押,然后做成條形木板,執(zhí)行死刑前以火毀去,以示蒼天,昭告罪行,名叫‘罪契’?!?p> 沉粼笑道:“莫不是零九六把自己當成審判官了,殺人之前還要先發(fā)罪契,他到底是想濫殺無辜還是不想?”
以前幾次的交鋒來看,在零九六眼中,所謂“罪契”更像是一種殺人的通行證,就像劊子手收到的斬令一般。此人行事極有原則,一旦某人被冠以罪契之名,必定難逃一死。
和妶嘆道:“若是烏圖長老能夠破解罪契上的奇異符文,或許零九六的身份便真相大白了。”
現(xiàn)在唯有等待下一張罪契的出現(xiàn),才能解開迷霧后面的真相。只是接連幾張罪契因意外毀去,真的只是巧合嗎?還是說這小小的字條之上,真的有什么掌控生死的力量,活人難以感知?
巨魄道:“零九六迄今為止只在赤逢伯仙上的仙身上留下傷痕,未曾真正施展過自身法力,他師承何處,又是哪一界的出身,恐怕現(xiàn)在還是個謎?!?p> 烏圖道:“此人是上清或冥荒出身可能不大。據(jù)諸位所言,零九六精于智謀、法力高深、熟識諸神,會易容,這樣一個人物便是悉心栽培,至少也要三百年的光陰,又怎會毫無記載?”
沉粼笑而不語,巨魄道:“迄今為止,零九六動手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只是搞不清這些仙家到底哪里得罪了他,惹來如此殺身之禍?!?p> 泓一忽然沉聲道:“請巨魄上神務必查清此事,莫要因上清顏面而使真相石沉大海?!?p> 巨魄愣了一下,富又點點頭。泓一最怕的,就是赤逢伯等人身上真查出什么齷齪不堪的事情,巨魄顧忌上清名聲而有所隱瞞,從而使零九六更加猖獗。
和妶默然和沉粼對望了一眼,心中卻如明鏡一般。早在藍顛湖兇案發(fā)生不久,和妶便以靈懺穴底的名義查出赤逢伯曾暗害介瑜、陷害涂雅擬蕪的事情,只是當時礙于顏面,一直不曾說出來。
此番若是真去翻恓元君、峒惶君此等尊神的秘辛,眾神泱泱各懷心思,又不知會受到多少的阻撓?
……
婢女為他擦干發(fā)絲上的水珠,披拂打發(fā)她們都出去。
殿內沒有點蠟燭,在黑暗中沐浴,是他年來未曾舍棄的一個習慣。在全身一絲不掛的最脆弱的時刻,黑暗的包裹似乎能給他帶來些許安心。
披拂走出水堂,猛然察覺到黑暗中一個人的存在。借著暗淡的月光,恍惚看見那人正靜坐在自己前幾日畫的一幅畫的對面。
他渾身一凜,便要動手,那人淡淡道,“宓凝女神很美吧?”
披拂瞳孔倏地放大,半晌射出森寒的光,冷冷道:“是你。”
那人聲線異常平靜,“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披拂臉上陰鷙一片,指尖燃起猙獰的業(yè)火,“整個六界都在找你,你竟敢來這兒。”
片片陰焰散下青白的光,將二人的影子映在墻上。一站一坐,坐著的那一位似乎早已料到,輕輕一笑,“我既能來,便可以去。我來,是與你談一樁生意的?!?p> 披拂見對方往墻上的那副畫望去,頓時揮手收了卷軸,森然道:“你要做什么?”
那人道:“我會給你一個禮物,一個可以算得上誠意的禮物。但是,這件禮物要付出一些代價,你可以自己選擇接受還是拒絕?!?p> 披拂瞇起狹長的雙眼,語中沒有流露過多的情緒,“你憑什么認為我會對這個籌碼感興趣?或者說,你就這么肯定我會接受你說的‘禮物’?”
那人站起身來,身形漸漸融于夜色之中。
“當然,如果說——那個籌碼就是你手上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