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動容
如此沉吟一番之后，謝朗看著葉無憂，安慰她道：“不要緊的。那只不過是兩個愛貪小便宜的鄉(xiāng)野村夫，他們什么都沒有看到。只要我一口將殺死官兵的罪責(zé)都認(rèn)下，無論他們會不會出賣我們，都不會對你們有什么影響的?！?p> 聽到謝朗的解釋，葉無憂微微點頭。可是，她面帶不解地望著謝朗：“你為什么總是要說什么‘投案’，什么‘認(rèn)罪’？那些官兵我看都稀松平常地緊，沒一個能打得過你的。他們想抓，讓他們來追就是了。你為什么要去官府，自投羅網(wǎng)呢？”
可不要告訴她，他是為了救那些“無辜村民”的性命。一群會告密的村民，無辜嗎？值得被救嗎？
葉無憂的話說著有幾分別扭，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話里有幾分懷疑謝朗是故意不想兌現(xiàn)承諾的質(zhì)問，幾分對他去官府投案后前景的擔(dān)憂。
但在謝朗聽來，這自然全都是女兒對他這個父親的擔(dān)憂了。
謝朗不由笑了起來，眼角笑出了幾分淺淺的紋路，心情很有些開心。
他溫聲對葉無憂解釋道：“殺人是要承擔(dān)罪責(zé)的，殺死官兵更不是小事，朝廷一定會派人追查。在官府的全力搜查之外，很少有人是能夠躲過的。與其讓他們大張旗鼓地搜尋，我們還得到處躲藏，倒不如，我主動去告訴他們，承認(rèn)我做的事。這樣，還省得麻煩?！?p> “可是，你不是說殺人要承擔(dān)罪責(zé)的嗎？如果是怕搜捕，一直藏好不讓他們找到，這也并非做不到的。你主動去了，難道就不需要擔(dān)責(zé)任？”葉無憂不解地問謝朗道。
“無論如何，我都是殺了人。其中的是非緣由，總要向他們分說明白的，”謝朗輕聲道，“而且，你和云清，先前還被人栽贓殺死了杭百川和二十名士兵，在豫州全境之內(nèi)，這兩樁都是大案，豫州知府必然重視，一定設(shè)下了重重關(guān)卡搜捕我們。若是他及時上報朝廷，全國通緝也并非不可能的?！?p> 說到這里，謝朗目光微凝：“若是我們不管不顧，只一味喬裝前行，必將面臨大批官兵的圍堵，寸步難行。因此，我必須要站出來，去告訴州府的人，今日這些官兵，是我殺的。到時，他們忙于調(diào)查我身上的案子，就會對你們放松盤查。你們，就能夠借此機會快些離開豫州，躲過搜查了?！?p> “你是為了，我和他，”葉無憂說著，伸手一指旁邊的謝云清，“你是為了我們兩個，所以要自己去承擔(dān)殺人的罪責(zé)？”
她的神情帶著幾分對謝朗所為的難以理解，也帶了幾分擔(dān)心：“殺人要償命。如果你去自首了，他們要你的性命呢？”
雖然謝朗去投案是為了她和謝云清兩個，但葉無憂卻曉得，當(dāng)初在天盡山為了擺脫杭百川等人的追捕，真正出手殺人的，只有她。謝云清的殺人之名，是很好澄清的。
而且謝朗身份不凡，連鄉(xiāng)野老婦都知道他的名字。哪怕遭人追捕，想必他公開自己的身份，也不會有人敢太為難他和謝云清。
他去自首爭取來的逃亡時間，究竟是為誰爭取的呢？
這個男人雖然是她的生身父親，但從見面相認(rèn)到現(xiàn)在，他們也只相處了不到一天。而且，她對他還是一貫的冷言冷語。
難道，為了一個相認(rèn)一天的女兒，謝朗就能做到為她身履如此險境嗎？
其實謝朗決心自首，確實有一大半的原因。是為了讓官府不再一味追捕葉無憂。但另一方面，他也是算準(zhǔn)了自己不會有太大危險，賭豫州知府方興容不敢立即就對他動手，所以才會慷慨“赴死”。
謝朗決心自首的背后，有拳拳慈父之心，也有復(fù)雜的人心算計。
但葉無憂雖然心思剔透，對外界那些復(fù)雜的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還是不太理解的。先前見謝朗如此果斷要去投案，她只是疑心謝朗想借此違背他對她的許諾。如今聽謝朗解釋了其中的利害干系，葉無憂也知道了，謝朗此去官府，是帶著很大風(fēng)險的。
雖然她怨恨謝朗讓自己母親等了一輩子，可是，面對謝朗的一片慈父心，葉無憂心中還是難免有所觸動。
他們二人，分明都生了一副玲瓏心肝，卻不約而同都將對方的五六分關(guān)懷，當(dāng)做了九分十分，倒也是有些好笑。
不過，謝朗對葉無憂是本就喜愛到了骨子里，知道她關(guān)心他之后，心內(nèi)更加歡喜；葉無憂對謝朗，則是從萬分排斥、心存質(zhì)疑，到稍微有了幾分動容。
謝朗聽出了葉無憂話語中的擔(dān)心，用更加柔和的語氣對葉無憂安慰道：“無憂，你不必?fù)?dān)心，我并不是會輕易放棄自己生命的人。我既然敢主動去官府投案，自然是有幾分把握，讓那豫州知府不敢對我如何。你放心，我只是去陳說一番緣由，最多也不過受幾日牢獄之災(zāi)，等閑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p> 葉無憂聽了謝朗的安慰，蹙眉看著他，又看看滿臉擔(dān)憂謝云清。她知道，謝朗此去官府縱然不會輕易沒命，可他所要承擔(dān)的風(fēng)險，也絕不會像他所說的那樣小。
謝朗繼續(xù)安慰葉無憂道：“無憂，你心里所掛念的，我都知道。是爹的錯，不能盡快兌現(xiàn)對你的承諾，還要讓你再多等一陣子了。”
這回，謝朗主動對葉無憂稱了“爹”，葉無憂卻并沒有開口阻止。她只是皺著眉頭，問謝朗：“需要我做什么嗎？你，多久能平安無事？”
謝朗心中滿是慰然。他含笑對葉無憂道：“你不必做什么。爹最掛心的，就是你們的安危。待會兒只要你和云清盡早趕路，早些出了這豫州境內(nèi)，安全到達無極山莊，我就能放心了。你不必?fù)?dān)心我，遲則一個月，快的話要不了五天十天，我就能成功脫身，去找你們的。說不定，你們還走在回?zé)o極山莊的路上，我便已經(jīng)追上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