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磅礴，噼里啪啦掉落一地。白曦腦子嗡嗡的響，雨水擊打著這個城市，讓人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白曦腳步踉蹌，牙齒打著顫，為什么要孤身一人出來？為什么沒和葉初他們一起。果然，這個城市給她帶來的永遠(yuǎn)只有絕望。
“阿曦——”
他緊緊地跟在她身后，輕聲的喚著她的名字。
白曦扶著欄桿，渾身氣血往上涌，“抱歉，你認(rèn)錯人了?！?p> 聲音冷漠，她告訴自己，為什么要害怕呢？白曦于他，早已死人一個。看吧，自己引以為傲的情緒輕而易舉脫離了掌控，一切皆因身后這個男人。
繼續(xù)踉蹌前行，她在陰雨霧靄中飛快地走著，背后那一聲阿曦是日夜纏繞她的夢魘，任她歇斯底里都揮之不去。道路濕滑，她再次和迎面走來的行人驀然相撞，身體狼狽的跌倒在冰冷潮濕的路面上。
膝蓋隱隱作痛，她自嘲笑著起身，臉色慘白像極了女鬼。白曦，你看看，六年前你凄慘收場，茍且活到至今，竟是絲毫沒有長進。你欠了誰？再見仇人你還是這么不堪。別人都當(dāng)你軟弱可欺，愈發(fā)不可一世。果真是不沾染血腥，那一身的戾氣都不被人放在眼里！
白曦在發(fā)抖，全身都在發(fā)抖。秦澤沖著上前把雨傘撐到她頭頂，聲音哽咽，“夫人……”
雨水砸落在她的眼睛里，然后滑落下來，流在她的嘴里，怎么連雨水也是咸的。他在叫誰夫人呢？
看她笑話嗎？夫人？還真是荒唐！
“阿曦——”
白曦身體一僵，無盡的寒冷中，有人緊緊攥住了她的手。聲音焦急，“是不是摔疼了？有沒有摔傷？”
沐如風(fēng)，你拿什么資格來問我？垂落的視線周圍，有零零散散舉著傘的行人圍在一旁看熱鬧。是在看自己吧，這么狼狽，丟人嗎？
不丟人。她什么場面沒見過，白曦在笑，她慢吞吞地抬起頭，她應(yīng)該讓他看到的，這幅狼狽的樣子全都拜他沐如風(fēng)所賜。
削瘦的面容暴露在眾人的視野里。好好看清楚了，沐如風(fēng)，這就是當(dāng)年風(fēng)華絕代、肆意狠厲的白曦，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愧疚嗎？這些年你于心何安？
依然是如昔俊雅臉龐，冷漠眉眼中夾雜著難以掩飾的震驚。的確該震驚，是良心受到了譴責(zé)嗎？左手被越抓越緊，有些發(fā)疼。你可知，我的右手她在哭泣……
他沒有言語，良久之后，眼神深痛，艱澀道，“阿曦，怎么會這樣？”秋風(fēng)寒瑟，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啪！”
一聲脆響，在這場大雨中回響。圍觀的群眾莫名縮了縮脖子，又是一段愛情的悲歌。
言清和秦澤驚呼，“家主……
白曦的手隱隱作痛，這一巴掌，用盡了她全身力氣，絲毫不留情面。沐如風(fēng)不閃不避，“阿曦，這是我該受的?！?p> 秦澤慌忙開口，“夫人！””
白曦抬頭，眉目宛然，眼睛里卻籠罩了一層薄薄得寒冰。轉(zhuǎn)身走進雨中，“沐如風(fēng)，別碰我……”
沐如風(fēng)，我詛咒你最好一輩子活在愧疚中。
六年前，她和他的婚姻終結(jié)于她的死亡。一年的婚姻，短暫的貪歡，他們送給彼此那些折磨，痛苦在后來如影隨形，所謂的美好在這場絕愛中湮滅。
如今再見，她和他無關(guān)痛癢，只因早已形同陌路。
所以她說別碰我，她還不想變臟。
那一刻，沐如風(fēng)手指在顫動。向來臨危不懼的臉色變了，忽然喪失了任何語言。
他迅速站起身，再次攥住了她的手腕，那么纖細(xì)，他的阿曦怎么就瘦成了這樣？白曦頭發(fā)上都是雨水，她看著他，語氣加重，再次重復(fù)，“別碰我！”
他輕聲問她，“我有沒有在你心上？”
那時候的她無言以對。該怎么說呢？沐如風(fēng)，你若愛我，怎會感覺不到你在我的心底？
沐如風(fēng)，嫁給你之后，我遠(yuǎn)離殺戮，收斂一身倒刺。我想，因為有你陪我看萬家燈火。
寒風(fēng)凜冽，縱使臉和手指被風(fēng)刮得刺痛，縱使千夫所指。但對你，我心中依然留有一絲溫暖。你看，這顆心始終經(jīng)不起摧殘。
時間讓過往變得面目全非。于是在深夜，我已經(jīng)學(xué)會一個人沉默入睡，我一個人生活，我的世界與你無關(guān)。
沐如風(fēng)低頭看著她凝結(jié)成冰的眼神，像利刃無情的扎在他的心上。
他告訴自己這是他該承受的。漆黑的雙眸無言的鎖視著她，“阿曦，別鬧，可能摔傷了?！?p> 忍不住想要看看她有沒有受傷，他撫了撫她的長發(fā)，“阿曦，我們回家……”
白曦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當(dāng)然要回家，葉初楚楚還在家等著她呢。左手憤恨地打掉沐如風(fēng)伸過來的手，腦子有些眩暈。
唇齒間溢滿了血腥味，原來恨意已經(jīng)這么深。
“沐如風(fēng)，認(rèn)識你真是瞎了眼！”
如果當(dāng)初沒有救你，也許現(xiàn)在結(jié)局難講。何至于有家不能回！
秦澤的傘一直舉在頭頂，白曦狠狠地看他，“走開……”
“夫人，我們一直在等您回家?！闭Z氣中帶著誠懇和哽咽聲。
“秦澤，退下?！?p> 沐如風(fēng)沉默開口。秦澤退開，卻心有不忍。家主這是怎么了？
白曦冷笑，決然離開。她想，竟然也有他讓步的時候。
言清皺眉，“家主，需要給夫人送把傘嗎？”
“她不會接受的……還是犟脾氣?！?p> 沐如風(fēng)看著白曦，眼神柔和，語氣無奈中帶著寵溺。
白曦在人煙稀少的大街上穿梭，這一場大雨，人人都避之不及。她告訴自己，白曦，你要忍住，就快到了，葉初他們一定很著急……
沐如風(fēng)沉默的跟在她身后，孤傲纖細(xì)的背影看得他眼睛隱隱發(fā)酸。
雨似乎一點也不見小，白曦腳下一軟，她想，今天可真不走運。沒有跌倒，因為一雙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她笑，“我等你好久了……”
意識有些模糊，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微微，你把我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