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班主任給木桓放了一個星期的假,給他時間,讓他去放空自己。
可是一片亂糟糟的藍(lán)祁夢,又一次的將自己置于濃霧當(dāng)中,她連木桓那張若隱若現(xiàn)的臉都看不見,那個消失的背影就像強(qiáng)行從她的世界離開,還未風(fēng)干的情緒,再一次被這個愛下雨的夏天,多次淋濕,連原路返回的痕跡都一并清洗干凈。
她像一只夜間行走的貓,時而乖張安靜,時而張牙舞爪,那一雙沒有精氣神的眼睛,看什么都是朦朧一片,她常常把自己蜷縮在那個角落里,除了上廁所吃飯,幾乎都在蒙頭大睡。
你們聽說了嗎。下午的時候,藍(lán)祁夢嫌自己的位置有光照進(jìn)來,刺著眼睛睡不著覺,于她就坐到木桓的空位置上,把帽子拉了蓋住頭,閉著眼睛??墒悄切┱f話的細(xì)小的聲音,散發(fā)著一股惡臭的時候,被放大無限倍進(jìn)入她的耳朵。
聽說什么。另一個偷偷說話的聲音,回答著上一句興奮的八卦,那像是某種征兆似的,藍(lán)祁夢越來越清醒,。
聽說木桓是因為一個女生…….說的這句話的時候,中間的聲音停頓了一小會兒,詭異的氣息使藍(lán)祁夢的后背一涼,似乎那個人正在用鼻孔指著她,在她的身上比手畫腳,順便帶著嘲笑的樣子。然后另一個聲音表示明白的,拖著長長的一個“哦”字,然后兩個細(xì)小的聲音,像帶著彈簧似的,笑聲不斷的循環(huán)。
你們倆笑什么。上次那個仍書打著藍(lán)祁夢頭的男生,畏畏縮縮的坐到兩個女同學(xué)的身邊,將身體向前傾,緊緊的靠著她們,近得連口中剛抽完煙的那一股煙草味兒都還聞得到。這時兩個女生面面相覷,把身子往另一邊挪了挪,白了他一眼。
別呀,有什么八卦說出來大家一起開心開心唄。他將身體慢慢的靠近,用胸腔蹭著那個女生的胳膊,臉湊得更近,仿佛在那片刻之后,他就會親上別人的臉。
你一個大男生,聽什么八卦,不要臉。
嘿,你說不說。男生將身體靠得更近,將臉更挨近女生的臉,搭在前后排的雙手,就快要將他面前的那個女生一把抱住。
說,說還不行嗎。那個女生嬉笑著,用胳膊推著他的胸腔,卻顯得無比的曖昧,就像打情罵俏那般,朦朦朧朧的,讓人無法分清楚她到底是享受,還是反抗。但不管是什么,她那張自以為是的臉緊緊的盯著木桓的座位。那個男生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豎起彎曲的食指,嘴巴嘟得圓圓的,不停點頭,然后附在女生的耳邊輕聲的說:我們班的大情圣,木桓。他還依然的得意的點著頭,嘲笑的聲音沒有半點收斂,就繼續(xù)說道:最近呀,聽了一些八卦,哎呀,可新鮮嘍,聽說,他也喜歡藍(lán)祁夢。他的聲音帶點惋惜,帶點嘲笑,唉聲嘆氣,又不停的點著頭。
少說兩句吧你。女生的聲音變得恐慌,用手掐著男生的胳膊,不停的示意點頭,男生則炫耀式的甩開她的手,眼睛還瞟了一眼藍(lán)祁夢的空位,更肆無忌憚的放大聲音:這是事實啊,兩兄弟同時喜歡上一女的,我說嘛,平時看著跟沒事兒似的,出事兒了不就分道揚鑣了嗎?你看,現(xiàn)在不就剩一女的,還每天跟蔫了似的。唉,要我說,這紅顏禍水,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可這也稱不上什么英雄啊,美人就跟別提了,你聽聽她的那些傳聞,指不定被多少人糟蹋過。
閉嘴。女生壓低的聲音發(fā)出怒氣,男生依然不識趣的嚷嚷著說:我就說,這種女生,平時看著清高自傲,指不定……
藍(lán)祁夢迅速轉(zhuǎn)身,抽起桌子上的書,張開手,動作麻利的揮動起手中的那本重重的書,砸在了男生的鼻子上。
他吃驚的瞪大雙眼,看著眼前面紅耳赤的這個人,凝視著她的眼睛里是一陣恐慌,半張開的嘴久久沒有閉合,就保持著最后的那個動作,僵在原地。
流血了。伴隨著女生的尖叫聲,他木訥的抬起手抹了一把鼻子,終于,抄滿密密麻麻的筆記本上血漬斑斑,男生把抹了鼻血的手搭在桌子上,怒氣沖沖的眼中火光四射,他將身前的桌子猛勁一推,藍(lán)祁夢被卡在中間動彈不得,她揮舞著手中的書,不停的砸向那個男生。
你有病吧。男生使勁渾身力氣,用腳蹬著桌子,藍(lán)祁夢失去了重心,跟著桌子的重心倒下,千鈞一發(fā)之際,她伸手去拉高高的講桌臺,在一片混亂局面中,隨著女生的尖叫聲,再也沒有看到藍(lán)祁夢的身體,她被埋在講桌臺下。那個男生從夢中驚醒,一臉茫然的看著倒下的講桌臺,看著亂糟糟的場面,不安的雙手僵在半空。
醫(yī)務(wù)里藍(lán)祁夢靜靜的躺在床上,從進(jìn)去到現(xiàn)在一句話都未說,被劃破的額頭清洗之后包扎完畢,那一團(tuán)白色的紗布在額頭上特別的惹眼,但比起她那雙失神的眼睛,并不算什么。她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兩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天花板,像是要把那個地方看出個洞來。
剛剛順著桌子倒下的時候,她被埋在最底下,她以為,那張大大的講桌臺砸到了她的腦袋,一閃而過的那個念頭,此時此刻正盤旋在她的上空,那一刻,她不想反抗,如果就這么被砸死,或許,就解脫了。
而不巧的是,倒下的講桌被倒下的書桌支著,為藍(lán)祁夢留出了一個大大的空間,她只是把額頭擦傷,并沒有什么大礙。
她就這樣一直靜靜的躺著,聽不到上課的鈴聲,聽不到教室雜亂的聲音,聽不到那些熱嘲冷諷的話,這個地方隱隱的讓人覺得安全,明媚的陽光穿透楓葉,照射在透明的玻璃上,那一塊白色的紗窗被風(fēng)輕輕的吹開,陽光若隱若現(xiàn)的射進(jìn)來,有些刺眼,藍(lán)祁夢懶惰的把眼睛瞇成一條縫,輕輕的煽動著睫毛。
在醫(yī)務(wù)室的門口處,門被稍微的拉開了一條縫,陽光就從門縫里照進(jìn)來,拉成一條長長的時間河,窺視著這個房間里的一舉一動。藍(lán)祁夢輕輕的轉(zhuǎn)過頭,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一條透射進(jìn)來的陽光上,看得津津有味。不知為何,眼角滑落出一顆晶瑩剔透的眼淚,悄然爬上心尖的情緒,像某一種催淚劑,在人不知不覺中,慢慢的顯示出來。藍(lán)祁夢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嫉惡如仇,驕傲高冷,她似乎毫不費吹灰之力的與自己達(dá)成和解,將那些所有的不愉快通通都拋之腦后。
她那雙笑起來彎彎的月牙眼,平時看起來水汪汪的,包含著很多的情感與認(rèn)真,而如今,眼神中平淡得如一潭死水,沒有任何波瀾起伏,在她倒下的那一分鐘,她或許將一切都想清楚……
她終于曉得,報復(fù)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傷害自己,在他的面前讓自己變得傷痕累累,那一種快感遠(yuǎn)遠(yuǎn)亞于用同樣的方式報復(f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