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節(jié)的到來,為這座沉浸在深灰色里的小鎮(zhèn),平添了幾分姿彩,雖沒有張燈結(jié)彩,而路邊的那些小店面,擺放著五顏六色的圣誕果,以及穿得紅彤彤的老爺爺,街道上的人群,三三兩兩懷中抱著用圣誕紙包成的圣誕果,像一朵朵盛開的鮮艷花朵。雪花總是飄一會兒停一會兒,地面上化掉的雪水被踩得臟兮兮的,路過的車輛輾起的稀泥,像是排成長隊那般,展開翅膀向道路兩旁飛越,又迅速的落下。穿著厚重棉衣的大人,把手抱在胸前,把帽子戴在頭上,從馬路這邊過到馬路那邊,用飛一樣的速度,眨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相比較而言,平時竄得特別快的孩童們,今天卻感覺腳下的鞋子有千斤重那般,像爬行的蝸牛,在道路上慢悠悠的,走前幾步又退后,走前幾步又退后。
學(xué)校里已經(jīng)被冷空氣凍蔫兒了的同學(xué)們,在沉重的氛圍里寸步難行,那些落光葉子的楓樹,平時冷得嗖嗖發(fā)抖,恐怕有一個月都是低垂著頭。只是感覺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校園的大門,把一陣喧鬧帶了進來,環(huán)顧四周,平時死氣沉沉的臉上,今天都露出甜蜜而迷人的微笑,帶著一陣陣溫暖紛揚而起。
據(jù)說……教室里的一個女同學(xué)環(huán)顧四周,確保安全,再一次小聲的說著:林辰被別人打了,所以今天才曠課的。
瞎說,是他打了別人,據(jù)說還砍了那個人的手。另一個小心翼翼的說著,八卦的味道充斥著教室的每一個角落。
真的假的,干嘛要砍人家的手。
聽說,是因為那個人的那只手摸了一個人。
不會吧,這也太偏激了。
你說,那是不是有人看那個人,他都要把人家的眼珠挖掉。
許久沒有陽光照進來的教室,有些潮濕陰暗,藍(lán)祁夢呆呆的坐著,目光透過玻璃看向操場上,眼神有些渙散,精力無法集中。窗外又飄起了小雪,她把腦袋托在手掌上,只聽得外面嗚嗚作響的冷風(fēng),教室里的以及操場上的熱鬧聲,都被她自動屏蔽在外。
昨夜……
要不要去醫(yī)院包扎一下傷口。學(xué)校的后大門外,藍(lán)祁夢取下頭盔,看著血跡斑斑的林辰。
林辰那雙陰霾的眼睛看著藍(lán)祁夢微笑,眼底卻帶著一重重重的殺氣,陰森而恐怖,像失去靈魂的魔鬼之眼,閃著一道寒冷的光。
這都是小傷,我自己能處理。藍(lán)祁夢話音剛落下,他那故作鎮(zhèn)靜的語音中,低沉而沙啞,甚至有些著急。
回去吧,我就不送你到樓下了。藍(lán)祁夢點點頭,使勁的搓著雙手。
那你小心一點,騎慢一點,回到家給我打電話,明天見!藍(lán)祁夢用一貫所有的溫柔語氣,看著那張有些頹廢的臉小聲的說。
深黃色的夜燈下,一時間他們變得沉默不語,林辰整理著手里的頭盔,只是微微的笑著,帶著一股讓人無法靠近的氣勢,似乎只要你輕輕的接近他,就會將你帶進一個萬丈深淵。
回去吧,怪冷的。說著,戴上頭盔,摩托的引擎被點燃,油門聲轟隆隆的,打破四周寂靜的黑暗。
藍(lán)祁夢一把拽住林辰的手,透過頭盔的玻璃,她的表情變得嚴(yán)肅,藍(lán)祁夢小聲的說:林辰,要不咱們分開一段時間試試,我不想為你帶來那么多的不幸。
林辰皺著眉頭,用食指和中指點著頭盔,拼命的搖頭,發(fā)出吶喊聲:聽不清,快回去吧,明天見。
頭盔里面忽然提高的音量,似乎是在朝著某一個方向吶喊。
聽得清,聽不清,只有頭盔里的那雙耳朵知道。
林辰的摩托駛進了灰蒙蒙的霧氣里,身影越來越小,那個黑暗的路口,就像魔鬼張大的嘴巴,將行駛進那個路口的人吞噬,最后連殘渣都不剩。
藍(lán)祁夢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咬著嘴唇,看著那個消失的背影,心就像被冰塊凍住,溫度降到最低,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剛剛說話的時候,表情明顯的有些僵硬,她拼了命的想要微笑,想將林辰從那個黑暗的深淵里拉扯出來,可是結(jié)局的最后,是林辰的無盡黑暗,將她團團圍困,點不燃希望的火苗,最后親手將它掐掉。
人們都總是貪婪著自身以外的另一側(cè)。
總是想著自己一定會被某一個人救贖,或者會變成救贖某一個人的上帝,然而在天臺上,那給人無盡冷靜的靜謐感,總是不停的輕撫著臉頰,在太陽升到最高溫的時候,總是無意識的跑到陰暗處。
無法被救贖也無法救贖別人,相繼從自己身邊消失的那些身影,成片倒下的光,都將成為你無邊黑暗里的一種催化劑。
或許在林辰掉頭的那一秒鐘,藍(lán)祁夢就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今天別人所猜測的事情。他借著對藍(lán)祁夢那一份自私的喜歡,將他的本性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將他那份充滿血腥味兒的喜歡,沉重的壓在藍(lán)祁夢的身上,也從不問她一句:你是否喜歡這樣。
藍(lán)祁夢一定會回答:不喜歡。
今天他又無故曠課無非是想將那份沉重的喜歡讓藍(lán)祁夢解讀為:因為你。
還好吧??萏倮蠘渲拢净概c藍(lán)祁夢并排而走,呼呼吹刮著的冷風(fēng)在耳旁不停的作響,干凈的水泥路上濕噠噠的。
臨近夜晚之時,地面終于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白色雪花?;颐擅傻撵F氣逼近眼前,抬頭仰望天空,連頭頂上的樹枝都看不太清楚,這種逼近的窒息感,讓人有些喘不上氣來。
挺好的呀。藍(lán)祁夢笑笑,轉(zhuǎn)頭看著一臉嚴(yán)肅的木桓,抬了抬眉,輕輕的拉起眼角,但木桓知道,她有些故作鎮(zhèn)定的強顏歡笑,因為蕩漾的眼中沒有了星辰的璀璨,像眼前的這一片光景,緩緩移到面前的是一片白茫茫,一碰既碎。甚至都不用觸碰,便會就地而散,無影無蹤。
木桓也只能點點頭,將寬松的大衣裹了裹,繼續(xù)前行。
你呢?感覺是不是好很多。藍(lán)祁夢望向他,他們目光相遇,凝視著對方的時候,木桓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緩緩的垂下眼睛看著地面。
不存在好不好,你知道的,我一直就是這個樣子。他低著頭,看著潮濕的地面有些傷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們之間變得需要如此的彬彬有禮,曾經(jīng)的無話不談?wù)娴囊严ТM了嗎?感覺一切都變得亂糟糟的。
他們都一樣,站在十字路上任憑冷風(fēng)吹,一廂情愿的以為是對方想要逃離自己的身邊,微妙的友情總是經(jīng)不住太多的風(fēng)浪,不同的人捆綁在一起總會變成互相傷害。
仿佛太熟的人永遠(yuǎn)都只會看得見對方的不好,稍有不慎,那種想要逃避的心便無法避開。
對了,這么晚你上街干嘛?木桓突然問。
也不是太晚啊,只是黑夜來的太早一些罷了。藍(lán)祁夢笑著說。
你……去找秦超令玩嗎?木桓試探著問,語氣有些小心翼翼的,生怕未觸到她的某一根壞神經(jīng),又會被攪得翻天攪地。
沒有啊,她剛走在我前面,和她的朋友們一起。淺淺的笑容帶著一絲淡淡的傷感,目光有點游離,說話的聲音還讓人有些心疼。
這樣啊。木桓不太懂女生之間的感情,仿佛她們的嫉妒心容不下除開自己之外的第三者,占有欲和控制欲讓人有些發(fā)狂,盡管如此,他也無法弄清楚,她們到底是在賭氣,還是已經(jīng)絕交,又或者其他的什么。但這些都已是后話,他現(xiàn)在甚至連自己都無法理解,似乎也變得同她們一樣,有些小肚雞腸。
堅守在青春中的無數(shù)少年少女,每個人都會被一些或有或無的占有欲控制欲支配,在當(dāng)下的情況中耍一些小脾氣,或做一些略待出格的事來博得對方的關(guān)注,于是關(guān)系就這么一直僵著,誰都不愿意打破這個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