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床上下來，坐到桌子旁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桌子上的蠟燭只剩下半根，還能燃一個晚上左右，但他沒有點。
他也不需要，以他的內力水平，別的不敢說，但夜中視物還是能做到的。
他把水杯拿過來，往里面看去，水很清澈，可以看見杯底的劃痕，跟自己在夢中看到的，秦淮河的水完全不一樣。
秦淮河的水漆黑一片，底下隱藏著可怖的東西。
那個夢……很真實，真實到他現(xiàn)在的手都還在細微地發(fā)抖。
這并不正常，對于他這種用劍的人來說，雙手發(fā)抖是大忌，是萬萬不可犯的錯誤，但現(xiàn)在，他犯了，而且控制不了自己。
心魔？
他只能做這樣的解釋。
在練武功的過程中，有一種狀態(tài)叫做走火入魔。
他并沒有經(jīng)歷過，但并不妨礙他做這樣的猜測。
如果說那真是所謂的心魔的話，又是為什么呢？
我有什么好放不下的？
明明我對現(xiàn)在的生活已經(jīng)如此滿意了，為什么還有有心魔這種東西呢？
這是不是說明，其實我對現(xiàn)在的生活并沒有看起來那么滿意……我一直都是在自己騙自己？
唉。
他嘆了口氣，把杯中的清水一飲而盡，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他在喝酒。
他開了門，走到院子里，月光一如既往的好。
他走到院子的門后，數(shù)到第七塊磚頭，彎下腰，一扣，就把那塊磚頭扣了出來。
那下面埋藏著他的劍。
他用手挖了幾下，然后就看到了一個盒子一樣的東西。他抓住尾部，用力一拔，就把那個盒子拔了起來。
那是他的劍匣。
他回到屋里，隨意地拍了拍盒子上的土，然后把盒子放到桌子上。
他輕輕地打開了它。
那里面是他的劍。
他抓住劍柄，把自己的劍拔了出來。
不出他所料，已經(jīng)有些銹痕了。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jīng)做到了這一步，那就干脆把劍上的銹痕也擦一擦吧。
他從桌子底下抽出了磨刀石，放到凳子上，仔細地磨了一遍自己的劍。
“刷、刷、刷……”
靜謐的夜里，只有劍刃劃過磨刀石的聲音，仔細聽來，還有點小詭異。
“差不多可以了吧？”
他喃喃地說了一句，把劍鋒湊近自己的眼睛，仔細地觀察了一下。
想了想，他還是點亮了蠟燭。
一來這樣可以看得更仔細一點，防止劍刃上還有未刮干凈的銹痕。
二來是這樣可以讓他想起一句詩，醉里挑燈看劍……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說起來，這首詩是誰寫的來著？”
他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答案，于是便滿意地笑著點了點頭：“既然想不起來是誰寫的，那么就當是我寫的了吧。只可惜，今天我沒有喝酒。”
他很不要臉地把這首詩據(jù)為己有之后，就著燭光，仔細地觀察了一下自己的劍。
銹痕已經(jīng)刮地很干凈了，劍刃靠近劍柄的位置，刻著兩個字：畫舫。
這是這柄劍的名字，鑄造這柄劍的人說：“江邊秋雨，遙望孤舟，既然如此，那么這柄劍就叫孤舟吧！孤舟……孤舟……這個名字聽來太落寞了，不太適合你，不如就叫畫舫吧！”
這是一柄專門為他打造的劍。
他用手輕輕地撫摸著那上面的兩個字，不禁想到，如果鑄造這柄劍的人知道這三年來，這柄劍都被他埋在地下，根本沒有用過，應該會很傷心的吧。
呵。
他輕輕地笑了笑。
好在三年過去，這把劍除了生了一些繡之外，似乎并沒有什么變化，而現(xiàn)在它光亮一新，跟三年前就完全沒有什么不同了。
“嗯，很好，以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再埋個三年，應該也爛不了的吧？”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對這柄劍說道。
對，他還打算把這把劍埋下去，畢竟他現(xiàn)在只是一個房東，用不著劍。
但這時出了點意外。
有人在踩他的房頂。
他皺了皺，往房頂看了看。
他發(fā)現(xiàn)，踩他房頂?shù)娜诉€不止一個！
“姓金的，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還不明白嗎？你是最后一個見她的人。”
“是！我是最后一個見她的人，可是我已經(jīng)說過了，我沒有殺她！我離開之后，立馬就回了家，關于這點，我家的侍女可以作證！”
“你也知道是你家的侍女?。克f的話，能信？”
“怎么不能信！你……好吧，就算你不相信她，但你說說，我有什么動機去殺她？像她那種女人，沒有男人會下得去手的……”
“……我不管，我只知道你是最后一個見她的，就這一點，就足以殺你了。”
“你！你簡直就是瘋子！”
兩人話音剛落，接著就傳來了“噼噼啪啪”聲音，不用想，就知道是他們打起來了。
江秋雨捂住腦袋，有些頭疼。
這么多年過去了，這些人怎么還是這樣？
你說你打架就打架嘛，為什么非要跑到房頂上去打？
是，我知道，有些傳說中的高手很喜歡在屋頂上打架，但人家輕功高啊，踩不破屋頂?？墒悄銈兊妮p功怎么樣自己心里沒點逼數(shù)嗎？踩爛了瓦片你們有沒有想過要陪？
不過，他們說的“辣個女人”是誰？秦懷燕？
不知道為什么，他一瞬間就想到了她。
江秋雨皺了皺眉頭，覺得這件事情越來越復雜了。
“啪！”
怕什么來什么，他才剛說呢，就看到有一張瓦片掉了下來，正好砸到他面前。
他皺了皺眉頭，心中有些不爽，他看了看手中的劍，想到，罷了。這柄劍這么久才得到機會，出來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就這樣讓人家回去也確實不太人道，既然如此，就讓它活動活動吧。
而且，他對“辣個女人”也有些好奇。
這樣想著，他便刷的一下就出現(xiàn)在了院子里，抬頭對屋頂上的兩位大俠朗聲說道：“兩位，想打架的話下來可好？”
正在交戰(zhàn)中的兩人都被嚇了一跳：“是誰？”
他剛才完全沒有用感覺到這個人的氣息，結果一眨眼見，他就出現(xiàn)在那里了，別的不說，這個人的屏氣功夫應該很高。
“不知閣下是……”
兩人都停了手，其中一人微瞇著眼睛，對江秋雨說道。
聽聲音，他是那個“姓金的”。
“我是這間屋子的主人。兩位在我的屋頂上打架，當然很浪漫，但是卻不小心打落了我的一塊瓦片。我算算，瓦片本身三文錢，人工費五文錢，在加上浪費的時間，值二十文錢，所以兩位理應陪給我二十八文錢。當然，念在兩位是觸犯的份上，我可以不用你們賠錢，現(xiàn)在，兩位要做的就是，從屋頂上下來。這很簡單了吧？不難吧？”
兩人站在屋頂上看著他，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