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二次踏進楚國獄了,幾縷殘陽照在那里卻被無邊的黑暗所吞噬,在殘破的泥墻上泛不起一絲漣漪。
這里不光是潮濕和血的味道,還有一種死亡的氣息。
我被關押在了一個單獨的牢房中。冷風瑟瑟,我攏了攏衣衫,平靜的坐靠在墻上,緩緩閉上了眼,等待著我最終的宿命。
大兄,你可安全抵達了秦國?
云姬,等不了你了。
“云姬!”許久許久,眼前突然變成硝煙彌漫,一片鮮紅淋漓的場景,我看著那躺在血泊中的人嘴角含笑著向我伸出了手,輕柔的喚著我:“云姬?!?p> “贏華!”我眼中凝霧,想疾步跑向他卻是一動都不能動,張口急欲喚他卻怎么也開不了口。
“云姬……”他只是癡癡的叫喚著我的名字,口中又吐出一口鮮血。
我拼盡全力奔向他卻怎么也動不了,只覺有股無形的力量桎梏著我,動彈不得。
“兮兒!”突然,我又似掉入萬丈深淵,身子無法控制極速的往下墜落著,大兄急切的聲音呼喚著我,我想回應卻又是怎么也開不了口。
“大兄?”我拼命的想看清眼前的一切,卻只覺眼前一片灰暗,什么也看不清。
“兮兒、你一定要等我!”耳邊只回想著大兄急迫的命令聲,不絕于耳……
“大兄!”我用盡全力的伸手揮動著想撥開眼前迷霧,卻仍舊什么也看不清,一片黑暗死寂。
就在這時,我突的睜了開眼。
是冰冷的牢籠。
是夢!
我深吸一口氣,又輕輕吐出一口氣,額頭已是大汗淋漓,身子一陣冷一陣熱,十分難受。
“贏華、大兄,云姬好想你們?!蔽叶紫律碜樱p手捂面低泣。
這里好黑……好冷……不要丟下云姬一人……
“那賤人關押在哪里?”
“靳夫人,您不能進去!”
突然,只聽見一個婦人和獄卒的爭吵聲傳來。
我抬起頭,只見一婦人帶著兩個兇神惡煞的仆人隔著牢門死死盯著我,那雙受過風霜洗禮的眼睛此刻似毒蛇般狠辣。
靳夫人?靳尚的夫人?
我下意識攥緊了手,向后挪了挪。
“把門打開!”她命令獄卒道。
“夫人不可啊,上頭命令任何人不能靠近秦女!”獄卒又辯道。
“這秦女橫豎是死,我不說誰會怪罪在你頭上,我夫君為國捐軀,慘死在異國他鄉(xiāng),怎能讓仇人如此好過!”她言語已是激烈萬分。
“這……”獄卒猶豫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強勢的靳夫人,終是下了決心,上前將門打開,又小心翼翼道:“夫人可下手輕些,后日……”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會讓你難做。”婦人說完已緩緩上前向我走來,我心下一緊,順勢向后又縮了縮。
“長的還真是花容月貌啊。”她緩緩伸出手,那冰冷的觸覺在我的臉上摩擦著,“可惜了,怎么就是張儀的妹子?!?p> “你夫君未必就是我大兄所殺!”我慌亂間,口不擇言道:“那背后的真兇說不定在背后偷著笑呢!”
“你住口!”靳夫人神情瞬間變得駭人,“你們秦人就是背信棄義,巧舌如簧之人,直接賜死豈不是便宜了你們,我要讓你們生不如死!”
“鞭子了?”她突然向身后的仆人道。
那兇神惡煞的仆人從身上掏出一尾長鞭遞給了她。
她接過鞭子,似發(fā)狂般向我身上不停的抽打著,劇烈的疼痛席卷全身,我咬緊牙關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將我抽的衣衫不整,遍身血痕。
“看來你還是塊硬骨頭?”她冷笑道。
我全身疼的顫抖著,卻仍舊是一聲不坑,拼命的抱緊胳膊掩蓋已裸露在外的肩頭。
她看著我的動作,冷蔑一笑,突然對身后的仆從道:“這秦女姿色算是不錯,讓她下地獄前也快活快活……”
我聞言猛的看向她,知道她的言外之意,聲音已是止不住的顫抖,“你也是女人……”
“倘若讓張儀知道他有如此多的妹夫,好玩兒……”她低低笑出聲來,又狠厲對著身后的仆從道:“還在等什么?”
我看著那高大肥碩的影子向我撲來,心神再也抵抗不住,轉(zhuǎn)身便向墻上拼盡全力撞去,卻只剛蹭了皮便被他們拉扯了回來。
衣服撕裂的聲音震裂了我的心。
那肥碩的身體撲在我的身上讓我動彈不得。
“大兄!救我!”我再也維持不了表面的平靜,哭喊著叫喚。
“沒有人會來救你。”只聽見女人憤恨的笑聲。
淚從眼角滑落,我咬住舌頭,正待用盡全力時,只覺身上似乎輕盈了些,一件溫暖的帶著清新氣息的袍衣披在了我身上。
我睜開朦朧的雙眼,此刻正靠在一個人身上,我已心神渙散,看不清眼前人的面目,只是憑著慣性喊道:“大兄?!?p> 來人身子不易察覺的動了動,卻還是將我抱住,好暖,我不禁又向他的身體靠了靠。
“原來是左徒大人?!蔽抑宦爧D人的聲音傳來。
是他!我不自覺搖了搖頭,身體下意識與他分開了一些距離,他似是察覺卻仍舊將我緊抱在懷中。
“靳夫人,士可殺不可辱,云姬雖是秦女,卻也是我屈氏姬妾!”他一字一句吐字清晰,隱忍著似已是風度到了極點。
“好一個屈氏!”婦人笑出聲,“屈原,好一個屈氏忠臣!”
“我們走!”婦人言罷,帶人便離開了。
我仰頭再看一眼屈原,卻見他已放開了緊擁住我的手,將白色的袍衣替我緊了緊,望著我的目光帶著溫暖且堅定。
“放心?!彼唤o我留下兩字,轉(zhuǎn)身也離開了。
我平靜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腦中卻回放著他那句屈氏姬妾……
多么沉重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