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知雨正在屋外跟何掌柜商談著什么,李陵則蹲在周小果面前,兩人大眼瞪小眼。
周小果十分乖巧,明明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失去了這些年相依為命的哥哥,她卻并沒有大哭大鬧,只是一臉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鎮(zhèn)定的模樣完全不像是個六七歲的孩子。
李陵倒是很心疼她,周小果的眼神像極了路邊的流浪貓,看著人的時候畏畏縮縮,卻又藏著幾分堅強。李陵很想上前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但小果對他明顯有些疏離,只是自顧自的抱著打著補丁的布老虎,一言不發(fā)。
花知雨跟何掌柜聊完了,走進來看了周小果一眼,作為女人的母性本能讓她十分心疼這個小女孩。想了一下,從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了一件翠玉手鐲,俯身套在了周小果的手上。
“前前男友送的,高級貨呢,送你了?!被ㄖ昝嗣苄」念^,帶著溫暖的笑容。
李陵古怪的笑著:“師叔,你還有前前男友呢?”
花知雨站起身來瞪了李陵一眼,嚇得他趕緊收聲:“牽好你小師妹,我們回純陽門。”
臨近中午,悅來客棧里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誘人的飯菜香氣撲鼻而來,讓人不由得口舌生津,食指大動。大堂熱鬧非凡,來往的食客旅人甚多,幾個小二一邊上菜一邊引客入座,忙的不可開交。
周小平的死訊并沒有對外公布,這畢竟是一家客棧,要是客人知道這里出了人命,今后的生意一定會大受影響。
悅來客棧的房頂上,蘇明雪抱著長劍迎風而立。柳晴云則站在一旁,閉著雙眼,像是在感受著什么。
“確實有一股淡淡的靈力波動?!绷缭仆蝗槐犙蹖χK明雪說道。
蘇明雪好看的眉頭皺起:“可是修士為什么要取普通人的性命?取走師弟的修為我倒是可以理解?!?p> 柳晴云歪頭想了想問道:“你能悄悄地把賬本拿來嗎?”
蘇明雪微微點頭,隨即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再出現(xiàn)時,手里捏著一本線裝的厚簿子。
與此同時,客棧里傳來賬房先生的一聲驚呼。
柳晴云無奈的笑道:“我記得我說過要悄悄地……”
“麻煩?!碧K明雪瞥了他一眼,惜字如金。
“稻香鎮(zhèn)只有這一家客棧,而且第一例死亡又恰巧發(fā)生在這里,所以我懷疑,兇手很有可能就住在客棧?!闭f完,柳晴云便翻開賬本,檢查著這幾天的入住記錄。
片刻之后,她指著賬本中一條記錄說道:“看,這個人兩天前住進了悅來客棧的上房,但卻從沒有下過樓。”
蘇明雪問道:“你怎么知道它沒下過樓?”
“它住的是上房,房費里包含了一日三餐和熱水洗浴的服務(wù),但賬房先生的標記顯示它從沒有使用過。”柳晴云合上了賬本分析道,“總而言之,有嫌疑?!?p> 蘇明雪點了點頭,也不說話,只是默默拔了劍,劍光如秋水般清澈,又如早春殘雪般涼薄。
“等等,先把賬本還回去,”柳晴云把賬本遞給蘇明雪,“記住,悄悄地!”
“脫衣服?!被ㄖ陻]起袖子叉腰而立,盯著李陵目光咄咄。
李陵捂著胸口,像個即將被侵犯的小姑娘似的,語氣都有些發(fā)抖:“師叔,小果也在,你這樣不好吧……”
坐在小板凳上正在玩布老虎的周小果抬眼看了看他,擺出一臉關(guān)我什么事的表情,繼續(xù)擺弄著她的“大白”。
沒錯,大白,她給布老虎起的名字。
花知雨指了指正冒著熱氣的木桶,對李陵翻了個白眼:“脫衣服進去,難道你想變成廢人嗎?”
李陵撓了撓頭,他剛剛看著花知雨往木桶里扔了不少閃著微光的靈藥,知道這是專門給他配的藥浴,但是……
“我害羞嘛?!崩盍暾f這句話的時候抬頭挺胸收腹,咬著牙鼓著腮幫子,一副慷慨就義時的英勇豪邁。
花知雨嘖嘖道:“說得跟誰稀得看你似的,自己進去泡一個時辰,我?guī)」磦€澡去?!闭f完,牽著周小果退出了房間。
李陵見她走了,立馬就把自己剝了個精光,其實他身上已經(jīng)開始隱隱作痛了,就像有幾百只螞蟻在體內(nèi)咬他一樣。
剛要進桶,花知雨又牽著周小果折返回來了。
三雙眼睛互相看著,半晌,花知雨才捂住了小果的眼睛怒喝道:“你脫那么快干嘛!你看你把小果嚇得,長針眼了怎么辦!”
李陵趕緊鉆進木桶里,一臉委屈:“師叔你怎么又回來了啊?”
花知雨忿忿的扔給李陵一個藥瓶:“邊吃邊泡!”說完,頭也不回的牽著小果走了。
李陵剛接住藥瓶,突然感受到皮膚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激得他一下子跳出了木桶,身上紅通通如同煮熟的大蝦:“我去!這也太燙了吧!”
水溫燙得像是要把李陵當唐僧煮!
“燙你個大頭鬼??!”門外傳來了花知雨的怒喝,“跟你說了邊吃邊泡!”
李陵愕然,拔出了藥瓶口的小塞子,倒出了一粒淡藍色的小藥丸,滴溜溜的還帶著水汽。半信半疑的吞了下去,再泡進木桶里,水溫確實不燙,化在水中的藥力與他服下的藥丸一齊修復(fù)著他受損的靈脈,舒服的像是泡在按摩浴缸里。
泡了大約一個時辰后,藥浴中的藥力已經(jīng)消耗殆盡了,李陵卻沒心沒肺的在木桶里睡著了。
“這小子確實長大了哈,”迷迷糊糊中有個慵懶的聲音在說話,還有一截冰涼的手指正在捏著他的臉,“之前明明還屁大一點?!?p> “現(xiàn)在都知道害羞了?!被ㄖ贻p笑著說。
“醒了就不要裝睡了?!便紤械穆曇粽f著,捏著他臉的力道也大了幾分。
李陵無奈的睜眼,他確實已經(jīng)醒了,但考慮到他正一絲不掛坐在木桶里,現(xiàn)在醒過來未免有些尷尬。
“確實知道害羞了。”慵懶聲音的主人一襲黑色的長裙,繡著燙金的玄妙紋路,發(fā)髻上插著一支暖玉簪。化著濃妝,一臉如楊玉環(huán)般的雍容典雅,眉眼含笑又流露出幾分妲己般的禍國殃民,可她的表情卻是那么的懶散厭世,好像世界毀滅她都能泰然處之并鼓掌表示慶賀。
唐棠,年齡未知,純陽門掌門,也是李陵的師父。
“師……師父?”李陵試探著說道。
“看來他只是修為被抽走,腦子還在?!碧铺牟[眼帶笑看著李陵說道。
“放心啦,你徒弟還好好的?!被ㄖ挈c了點頭說道。
唐棠“嗯”了一聲說道:“把衣服穿好,別著涼?!闭f完,轉(zhuǎn)身跟著花知雨出了門。
小院外那棵蒼松樹下,唐棠捏著細長的煙桿,將眼神掩在裊裊青霧之后,冷笑著說道:“真是越來越不把我純陽門放在眼里了?!?p> 花知雨站在她身后說:“你是指取走陵兒修為的人?”
唐棠冷哼一聲:“何止。我就猜到靈蕓殿召我參加仙元大會不會有什么好事,那些野雞門派果然盯上了我手里的道統(tǒng)?!?p> “他們怎么說?”花知雨臉色陰沉。
“他們說兩年后,純陽門下弟子必須要在仙蕓試煉中取得名次,不然就得把道統(tǒng)上交?!碧铺某榱艘豢诤禑?,冷聲說道。
“這件事會不會跟這次的夢魘疑案有關(guān)?”花知雨思慮了片刻說道。
“不至于,他們也只會用這種明面上的小手段逼我交出道統(tǒng),”唐棠搖了搖頭,“直接對我的人出手,借他們兩個膽!”
柳晴云和蘇明雪站在房門外,一左一右,客棧里的其他人已經(jīng)提前疏散了。
如果真的是邪修,怕是免不了一番大戰(zhàn),若是普通人還留在這里,打斗的余波都吃不消。
柳晴云手中反扣幾根銀針,對著蘇明雪點了點頭。
房門頃刻間分崩離析,蘇明雪出手極快,劍光如同傾倒的江河湖海,帶著極致的壓迫感!
掌門評價蘇明雪是近幾代弟子里,領(lǐng)悟了純陽門太虛劍典真意的唯一!
可是劍光戛然而止,因為蘇明雪看見了一個熟人,正是悅來客棧的王大廚王煥。但他卻雙目緊閉,面色蒼白,被陰影中的一個人扼住了喉嚨拎在手中。
“料到你們要來報仇,”人影開口,居然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特意提前準備了一個人質(zhì),你們是正道,應(yīng)該會停手吧。”
“妖婦!”柳晴云怒斥,“快把人放了!”
陰影中的人嬌笑著:“小妹妹,你是不是當我傻?”
“為什么要殺人?”蘇明雪冷聲問。
人影上前兩步,走到了陽光下,絳紫色的衣裙勾勒出誘人的身段,媚骨天成,眼角有一顆淚痣,帶著幾分妖冶的氣息,卻又有些我見猶憐。纖細的手指捏著兩百斤的王大廚,看著有些違和。
“我受傷了,”女子毫不避諱的給柳晴云和蘇明雪看她腹部的傷口,“所以我需要少年的生命力來療傷?!?p> 女子說的正大光明,就好像殺人這種事對她來說習以為常。
“那么多療傷手段,非要殺人?”柳晴云盯著女子,面色不善。
“其他的太麻煩了,”女子妖嬈的笑著,“我討厭麻煩,還是殺人方便?!?p> “還有……”女子突然松開了王大廚,隨手丟在地上,一股氣勢突然迸發(fā)而出,幽綠色的火焰浮現(xiàn)在她身周。
“你們憑什么覺得,自己能做我的對手?”
女子的眼中滿是淡漠,難怪她光明正大,難怪她討厭麻煩,因為她有恃無恐!
她隨手扔掉了人質(zhì),因為她不需要,短短的交談她已經(jīng)確定了一件事。
眼前的兩個小姑娘,根本不是她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