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漢生這樣一嗓子慘絕人寰的喊叫,采臣心里也犯怵,雖然心里一直默念著“子不語怪力亂神”,但畢竟是讀書人,看過的志怪話本里,野寺中,多半是有狐鬼妖魅,現(xiàn)在忽然出現(xiàn)個狐妖和鬼魅,采臣也是絲毫不會吃驚的。
不過到底他還是要比漢生年紀稍長,再加上,這天色越來越晚,他們這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總不能露宿野外,這時候,他才體會到什么叫做“百無一用是書生”。
采臣壯起膽子,大跨步走進了寺院中,火光熠熠,一個身著青衫短打的年輕漢子,正在往他身前的火堆里添著柴火。
“好了,別怕了,是人,不是鬼?!?p> 鬼怪肯定是怕火的,它們肯定不會自己生火,采臣松了口氣,對漢生說話的語氣中,無端多了幾分戲謔。
“呼,嚇?biāo)牢伊?,我還以為是鬼呢!”
說著,漢生拍著自己的胸口,臉上稍帶些許羞郝的緋紅,但他似乎是為了消除采臣對他的戲謔,一馬當(dāng)先地走進了寺院當(dāng)中。
果然,被亭亭如蓋的槐樹遮掩的寺院,分外陰森,雖然現(xiàn)在只是傍晚時候,但蘭若寺中,已經(jīng)漆黑如夜,而大殿中的火光,無異于是黑夜中的太陽。
漢生理了理自己的長衫,邁著方步,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大殿之中,看到火堆旁的年輕人身著青衫短打,顯然不是個讀書人,或者是商賈,心中不免有了蔑視的意思。
直接在火堆旁坐了下來,來看都不看生起這堆火的主人,還大聲招呼著剛走進寺院的采臣。
“采臣,快進來??!”
“好,我馬上就來?!?p> 兩人的對話,都忽略了坐在火堆旁的寧苛,旁若無人地在火堆旁整理起自己的東西來。
“這位好漢,打擾了,小生與朋友是去往京城科考的,這天色已晚,所以借光在寶地歇息一晚,如有冒犯,請海涵?!?p> 采臣進了大殿,拱手行禮,三言兩語,就將漢生的無禮傲慢比了下去。
高下立分,寧苛略微點頭道:“借光說不上,都是行路人,不用這么在意?!?p> “沒錯沒錯,采臣你趕緊把書箱放下來吧,你快看這壁畫,真是栩栩如生?。 ?p> 采臣歉意地看著寧苛,他這是在為漢生道歉,自己這個朋友,一貫的毛病,就是目中無人,諸多時候,都是采臣來給他擦屁股。
寧苛淡然一笑,混不在意,采臣這才放心,看向漢生所指的壁畫。
“確實栩栩如生,這手筆,只怕比林夫子私藏的那副仕女圖還要好??!”
“沒錯沒錯,林夫子的那副仕女圖,跟這壁畫上的飛天比起來,簡直就是云泥之別。”
而就在這時,寧苛耳邊響起了執(zhí)行者的提示音。
“行走大人請注意,您已觸發(fā)天都事件【蘭若人鬼情】
事件要求:請在黑山老妖出現(xiàn)前,保證寧采臣與聶小倩的安全?!?p> 寧苛心里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不會這么巧吧?
聶小倩自己還能接受,隨隨便便來個書生,就是跟聶小倩人鬼情未了的寧采臣。
這特么也太煞風(fēng)景了吧!
寧采臣跟陳漢生兩人在壁畫前,對著壁畫上的兩位飛天品頭論足,嘖嘖稱奇,殊不知,這壁畫之中的兩位飛天,也在對著壁畫外的兩人品頭論足。
“姐姐你看,這個書生長得很俊俏呢,要不今晚咱們就去找他?”
樣貌空靈仙逸,卻又不失惹人憐惜清冷氣質(zhì)的聶小倩,此刻正與壁畫外的寧采臣四目相對,仿佛穿越了千百年的修行,才換來了此刻的回眸。
直到被妹妹煙夏推了推,她才回過神來:“???你方才說什么?”
煙夏捂嘴輕笑,眼眸中的戲謔愈發(fā)濃重:“姐姐你不會真的看上了這個書生吧?快說,是不是!”
“別說了,那人在往這里看呢!”
煙夏越過陳漢生和寧采臣的身影阻擋,看向了那個坐在火堆旁的寧苛,他正在似笑非笑地看著壁畫上的兩位飛天。
“??!他發(fā)現(xiàn)我們了?”
聶小倩收回了在寧采臣身上的目光,略微思索道:“只怕就是如此。”
而就在這時,陳漢生和寧采臣轉(zhuǎn)身離開了壁畫前,走向火堆旁。
兩人仍舊戀戀不舍地回頭望著僅在身后不遠處的壁畫,只是陳漢生心中更多的,不是不舍,而是別樣的意淫。
而寧采臣則是不同,他恍惚之間,仿佛真的穿越了墻壁,看到了一個,他只在夢中見過的女子,不,那是如同九天仙女般的人物。
“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寧采臣斂了自己的恍惚,正色對著寧苛問道。
“寧苛?!?p> 陳漢生則是仍舊那副目中無的模樣,只顧著從自己的書箱中,拿出些行路容易保存的干糧和點心,大吃起來。
寧采臣頗為吃驚道:“兄臺,我們還是華宗呢!”
寧苛點點頭,并沒有接話,弄得寧采臣頗為尷尬,陳漢生譏誚道:“采臣,你就不必費口舌了,人家可不一定愿意搭理你呢?!?p> 寧采臣橫了一眼嘴角粘著干糧碎屑的陳漢生,有時候,若不是不想傷及朋友情意,他只怕早就與陳漢生分道揚鑣了,這人,做人太過低劣。
寧苛起身走出大殿,隨手折了枝布滿尖刺的槐樹枝,徑自走出了蘭若寺,不多時,便提著一只倒霉的滿身彩羽的山雞回來。
拔毛穿上樹枝,架在火上烤著,寧苛道:“今晚,你們打算住在這里?”
寧采臣一愣,放下已經(jīng)送到嘴邊的干糧道:“莫非兄臺不愿讓我們在這里歇息?”
“你算老幾???!這個寺又不是你的,你憑什么讓我們出去?”
陳漢生聞言高聲呼喝起來,但就在這時,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因為寧苛的目光,充滿殺氣,看的陳漢生雙腿只打顫。
“沒有,只不過是提醒你們,今晚要是遇到什么東西,別忘了叫喊?!?p> 說完,寧苛將已經(jīng)在火上烤的差不多的色澤油潤的山雞,卸下來只雞腿,遞到寧采臣面前。
“吃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