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他打心底喜歡這仇攸直來直去,有什么說什么,毫不藏拙的直男性子。
這種人,若是能獲得他的效忠,他都能夠把命豁出去送給你。
所以面對這種直腸子的,最好是如他一般,與其坦然相見為好。
若是心中藏著掖著的,反而是顯得不夠痛快,惹他嫌惡。
那仇攸果然受不的激,聽完之后,眾目睽睽之下,似是生怕被人小瞧了去般,立時雙目充血,大手拍著胸口,便是嚷嚷道:“有何不敢,你且看我殺來便是?!?p> 一旁的溫體仁面色大急,卻是再也看不下去了,連忙上前架住了情緒激動的仇攸,當頭喝道:“仇攸,休得無禮?!?p> 皇帝的心思,連仇攸這等莽漢都清楚,他豈會不知,但是烏述勢大,他又憐惜自己這幫弟兄的性命,不想他們白白損失,這才一直一聲不吭。
沒成想,卻被這莽漢給應承了下來。
這下幾名早就嚇得夠嗆的北軍將官也連忙上前與他拉扯了起來。
幾人齊心協(xié)力之下,總算一把拖著將他拉回了隊列。
見此,陳澤卻是毫不為意,反而笑道:“仇都使,說話算數?”
“當然算的?!背鹭鼭q紅著臉一把掙脫開幾人的阻攔,揉了揉有些泛酸的臂膀,嘴硬道。
“善!”陳澤微微頷首,目光掃過眾將:“既如此,那朕便暫許爾等官復原職,并且另還赦封仇攸為副統(tǒng)制,代行統(tǒng)制之權,赦封徐渭為參將,即率本部兵馬一萬五千出援李承德?!?p> 說著他又將眼神移到了,禁軍一方,微笑道:“另外,朕在令伍厚德,賴興康兩位愛卿,率領兩衛(wèi)人馬聽候你的調遣,省的讓你閑碎朕愛惜羽翼,不肯部下犧牲。”
他的這一番安排是在心頭計較過的。
徐渭對朝廷的忠心,是經過時間檢驗的,不需要置疑,有他麾下的五千人馬加上派出的一萬禁軍,就算仇攸真有什么逃跑的心思,也足夠對他起到威懾和阻攔。
然而,話落,不單是北軍眾人,就連原本安靜不吭聲的禁軍一列,也都露出不能理解的表情。
特別是那兩個被點名的都使,更是一臉的苦悶。
皇帝避免禁軍損傷,派遣北軍出戰(zhàn),他們理解,怎的還要連著他們都要受幾個罪將指使呢?
至于溫體仁仇攸等人則是十分意外,把一萬人馬交給他們指揮,這算是監(jiān)視,還是如陳澤所說那般只是平衡他們的心態(tài)?
不過,既然這番安排還算公正,他們也是無話可說,當即便是一同應道:“諾!”
一幫人轉身正要離去,裴如恭面有焦急,雙手一拱,正欲出言。
卻又見陳澤這時突然出聲制止道:“慢?!?p> 幾人疑惑回頭,不知陳澤叫住是何用意。
禁軍將領們也是頗為好奇。
陳澤笑著,似隨意的擺了擺手:“溫都使就不必去了,還是在此與朕和諸將一同關注戰(zhàn)情吧!”
一句話落下,眾人恍然大悟,皇帝這是要留人質了。
裴如恭暗松了一口氣,同時放下了原本已經交疊在半空的雙手,他還以為陳澤真的大度到不做任何防備,便放任北軍自流,如此一來未免太過草率。
好在,皇帝總還是留下了一手。
至于仇攸與溫體仁兩人當即對視一眼。
仇攸氣急而怒,這種不被信任的感覺,使得他原本剛剛才對陳澤興起的一絲好感頓時消散全無,他面色一黑,嘴唇微張,動了動。
剛要動身,上前說些什么,卻被臉色淡然的溫體仁一把攔住,緊接著后者又以一個狠厲的警告意味明顯的眼神直接制止了他下一步的動作。
仇攸無奈,論資歷以及身在莫文淵手下效力的時間,他都不及溫體仁要來的深厚,而北軍是一個十分注重按資排輩的體系,所以自打莫文淵去后,出于尊重,也就只有溫體仁的話對他還算管用。
當然,這也正是他聽到溫體仁被留,如此氣憤的緣故。
而溫體仁卻是不領這個情,見他僵在原地,仍不見退意,當下手臂一掃,猛的一把,將仇攸的身子推向身后。
隨即兀自抱拳向著陳澤躬身道:“末將謹遵圣命?!?p> 仇攸無奈一嘆,只好轉身一揮手,領著數名同袍順著城墻的階梯下行而去。
而此刻,城下,兩只互相試探的猛獸,也終于是按捺不住心頭嗜血的沖動,露出一嘴的鋒利的獠牙即將展開捉對的廝殺。
關注對面良久,阿勒拖的性子愈發(fā)不耐,他決定不管如何,先沖殺一番再說。
反正自己此次所帶的都是騎卒,萬一不敵,馬快如風,逃離也是無人能阻。
忌憚的望了眼于城墻上密密麻麻的紅衣禁軍,他抬起手便是向下猛的一揮,大喊道:“烏突拉索。(給我沖)”
眾烏述騎卒見此,紛紛攥緊手中的彎刀,高高舉起,一邊催馬前沖,一邊一同高聲喝道:“蒙達里,蒙達里(殺呀?。?p> 一時間,漫天滾沙再次揚起,幾近遮云擋月,籠罩天際。
在其對面,望著漸漸襲來的戰(zhàn)群,李承德凝縮的眼眸中,透露著前所未見的凝重。
騎兵的速度一旦拉動起來,手上高速移動的刀刃,可以像是砍瓜切菜一般,輕松的斬斷脆弱的人體,將其化為血淋淋的兩段。
哪怕是身著犀甲的北軍騎卒也是一樣。
而深知騎卒優(yōu)勢的他,當然不會如此輕易的就讓對方拉起速度,當下便是命令眾人拉起強弩對著面前便發(fā)出了一波齊射。
這一次,卻不是之前那般零零散散不成規(guī)模,而是鋪天蓋地的,凝成了一片密不透風的暴雨般,傾瀉而下。
“咻咻咻!”
一聲聲利箭穿透的哨聲響起,與之對應的是烏述前陣,不斷有中招的騎卒應聲倒下。
整個前群,像是一只被野獸撕咬過的獵物一般,傷痕累累,到處是稀稀疏疏的空檔,其馬群速度也是稍有減緩。
隨著這一波箭雨落下,訓練有素的北軍騎卒當即收攏了弩機,不消李承德多言,抽出馬槊,便列起突陣向著面前的人馬群發(fā)起了反向的沖擊。
此刻,天已經完全黑了,原本寂靜的場地上,卻到處是馬群嘶鳴和人群喊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