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過年還有3天,顧棲近日都窩在家里看書,足不出戶。中午唐涵涵給她打電話說今天的高鐵回海城,臨走前想請她吃個飯。
顧棲問了地址,換衣服出門。
一二月正是北方最冷的時候,室外零下十多度。顧棲裹了一件長羽絨服,圍巾,露在外面的臉依舊凍得通紅。風跟刀割似的在臉上劃過,充滿戾氣。
BJ這座城現在差不多已經空了,很多外地人都回老家過年了,路上稀稀散散,和以往的擁堵大相徑庭
顧棲到的時候唐蕓母女已經在等她了,飯館是一家川菜館,南方人比較喜歡吃辣,眾所周知。
唐涵涵看見顧棲笑了下,唐蕓給她倒了一杯開水:“外面很冷吧?!?p> 顧棲說:“還好,謝謝?!?p> “昨晚給你添麻煩了,這次我們回海城,以后指不定什么時候能見到,請你吃飯是想當面道聲謝?!?p> “您客氣了?!鳖櫁冻鲆粋€淺笑,不溫不淡,視線落在唐涵涵臉上,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其實唐涵涵和她長得還有幾分相似之處,只是以前從未發(fā)覺?!奥爠袷呛檬拢厝ズ煤眠^日子。BJ不是個值得留戀的地方,海城才是?!?p> 顧棲說的一點都沒有錯,BJ不適合生活,更不適合天生性子單純的唐涵涵。年少輕狂為了不屬于自己的人,放棄大好前途,這股勇氣也算難得。
當初學業(yè)半途而廢,想必現在已經后悔莫及吧。
BJ是個能將人抽筋拔骨的地兒,這里的人活得太辛苦。很多人初來乍到時掛在嘴邊的夢想,在經歷無數崩潰后,終將變的緘默不語。
許多望塵莫及的理想,需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來實現,打敗曾經比你優(yōu)秀的競爭者,想別人之想不到,做別人之做不到的,這才是你成為人上人的本事。
一頓飯吃了不到一個小時,顧棲開車將人送到BJ站才離開。
從火車站出來,顧棲沿三環(huán)輔路繞了一圈。道路兩側,樹枝禿敗,城市被霧霾籠罩,空氣中散發(fā)著一股清寂的氣息。
溫度持續(xù)下降,車里的空調也起不了太大作用,傍晚寒風颼颼刮,聲音跟鬼哭狼嚎似的。周邊高大壯觀的建筑褪去白天的柔和,冰冷蕭寂。
以往的繁華喧囂,古老沉寂,殘酷無情,繁榮強大,在這一刻好似統(tǒng)統(tǒng)都不復存在。而她對這座城市,始終保持著敬畏。
車窗上忽然落了幾片雪花,漸漸地漫天飛舞。
顧棲回到家五點,天邊只剩下最后一絲光線,灰暗朦朧。車駛入巷子時,她瞅見旁邊的四合院門口停了一輛黑色路虎。
顧棲停好車,推門下來。同一時間,前面的路虎開了車門,一個高高瘦瘦的背影映入眼簾。
顧棲心頭一顫,人定在原地,手里的手機一不留神哐的一聲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司承碩穿著淺灰色羽絨服,手里提著幾盒補品,頭發(fā)上沾了幾片雪花,聽見動靜回頭,只一眼,時間定格。
顧棲彎腰拾起手機,抬眼間,他已經朝這邊走來了。
四目對視,司承碩雙眸漆黑,目光清冽疏淡。顧棲身體繃緊,呼吸局促。
一時間兩人都緘默不言。
這么大一座城,她沒想過他們會再遇見。他,不是去國外了嗎。
顧棲開口打破沉默,嗓音微干澀:“好久不見?!?p> 司承碩動了動薄唇:“是挺久?!?p> 空氣中流動著詭異的氣氛。
顧棲看了眼他手里提的東西,包裝精致的暗紅色盒子上印著茶葉的標志。
一年沒見,他外表看起來變化不大,但身上的氣質卻和之前判若兩人,好似比以前沉靜內斂了許多。
以前的孤傲淡漠浮現于表,現在眼睛里的疏淡漠然是刻在骨血里的。面無表情看人的時候,不帶一絲情感,讓人心生寒涼。
顧棲像一座被凍僵的雕像,僅隔一年而已,他們給彼此的感覺就像陌生人一般。
“你住附近?”他問。
“嗯?!鳖櫁戳搜勖媲暗拇箝T。
司承碩點頭,面色如常:“進去吧?!闭f完邁步走向對面大門口。
顧棲在這住這么久,一直不知道斜對面住的什么人。
她問:“你家住這里?”
司承碩淡道:“我家老頭兒住這?!闭f完推門進了院。
一段不咸不淡的對話,一顆浮動的心。
大年三十下午,崔蕊叫她一塊去家里吃飯,顧棲推了,這頓年夜飯她去不合適。
現在的過年對她來說和平常沒有什么特別的之處。
傍晚尹憶來了,打算接她回蕭家吃飯。顧棲想也不想就拒絕,關上書房門,任由尹憶站在客廳,進退兩難。
蕭家這頓飯恐怕與她終身無緣。
尹憶無可奈何,最后空手而歸。
顧棲要不情愿的事,誰說都沒用。
凌晨十一點顧棲收到一條短信,內容簡短:“開門。”
顧棲看著手機發(fā)愣。
司承碩站在門外良久沒得到回應,直接撥了電話。
顧棲沒接也沒掛,套上外套,出去開門。
司承碩跟在身后,到客廳時瞟了餐廳上的飯菜,那是顧棲晚上自己動手做的。
“還沒吃?”
“吃過了?!?p> 司承碩看了眼幾乎沒怎么動的飯菜,徑自在沙發(fā)上坐下。
從老宅出來原本打算回去,出來后,雙腿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里,他在門口站有一會了,最后還是沒忍住給她發(fā)了信息。
顧棲去廚房給他倒了一杯水,在對面坐下。司承碩忽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在顧棲怔愣瞬間,彎腰將一根細細的鏈子系在她脖子上。
顧棲屏住呼吸,后背僵硬,鼻翼間是他身上清冽的氣息,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煙草味。她心跳如鼓,淪陷至慌亂中。
司承碩呼吸平穩(wěn),抬起頭:“很適合你?!?p> 顧棲一時不知道說什么,靜靜地看了他一會:“謝謝?!?p> 司承碩臨走前輕擁了她一下,她仿佛能感受到他內心深處壓抑隱忍的情緒。
“好好照顧自己?!?p> 這是他臨走前留下的話。
顧棲心頭一酸,眼淚不知不覺在眼眶中打轉。她起身走到窗前,夜色下他的模糊的背影蕭瑟挺拔,忽明忽暗,漠然消失在巷子中。
那夜疾風驟雪突然席卷而來,風雪交加,黑夜寂寥無聲,侵蝕了顧棲沉寂已久的內心。
心里仿佛有什么重要的東西,隨著呼嘯的冷風一點一點流逝。
遠處傳來一陣噼噼啪啪的炮竹聲,接著是煙花劃破天空,響徹云霄,此起彼伏的聲音,余音繞梁。
黑夜是如此漫長寂靜。
那夜之后,顧棲再沒見過司承碩,它就像是一場夢,可脖子上溫涼的觸感是如此清晰。偶爾路過那天的相遇的地方,她會不自覺的停下,往對面門口看兩眼,久而久之竟成了習慣。
一個不經意的習慣。
那條淺藍色碎鉆項鏈,時常在漆黑的夜里發(fā)出清湛的光芒,像海洋里的星星璀璨奪目,像時光在大海里留下的痕跡,像歲月在生命里留下的褶皺。
年后崔蕊和孔靖鈺突然宣布訂婚的消息。在預料之外情感之中。
梅清瑩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消息,和顧棲徹底鬧掰。因為是顧棲順水推舟撮合的他倆。
那晚梅清瑩坐在酒吧包間內哭的肝腸寸斷。顧棲和她認識這些年,從沒見她哭的這樣撕心裂肺過。梅清瑩一邊灌酒,一邊用嘶啞的嗓音質問,語氣是從未有過的絕望:“我也是你朋友,為什么你從沒想過站在我的立場幫我一把?崔蕊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p> 面對她咄咄逼人的目光,顧棲不知如何作答。興許是崔蕊真摯虔誠、沉默無言的愛感動了她。
顧棲沉默的看了她半晌,在她情緒平定后開口:“你和崔蕊不一樣,孔靖鈺對她有感情,而對你,你自己知道,為什么還以身犯險?!?p> 她頓了頓,還是將所看到的事實告訴她:“你寧愿端著明白裝糊涂,自欺欺人,也不愿認清事實,面對現實嗎?——那些事發(fā)生后,命運早就將你們隔離,你心里其實比誰都明鏡,還要我一一敘述給你聽?還是說你只想從我這里找個心理安慰。”
顧棲在心里默念,“我始終堅信自己沒用愧對你?!?p> 她成就了崔蕊的愛情,失去梅清瑩的友誼,
果然,世界上沒有兩全其美這么奢侈的東西。
滄未
十年前司承碩為了尋找顧棲擱淺了人生,十年后又為她重新拾起理想。那時候十幾歲的他,因為心里有一塊顧棲的空位,得不到填滿,不能繼續(xù)心安理得繼續(xù)追求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