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承碩這幾天一直在忙公司新項目研發(fā)的事情,AI技術研發(fā)項目升級需要大量的人力物資,蕭柏晗為了哥們把家底都投進去了,又讓自家老爺子幫他疏通人脈關系。司老爺子不知從哪兒得知孫子遇到了困難,也要求主動提供幫助,結果被司承碩婉拒了。
創(chuàng)業(yè)是他自己的事情,如果新項目研發(fā)失敗,公司面臨的困境不止眼前所見,他不想讓家人插手干預,免得分心。
蕭柏晗投資有相應股份,可老爺子若是插一腳,反而一分錢也不會要他的。
公司研發(fā)人員集體加班忙了一陣子后,狀況終于有了好轉,下班后司承碩抽出空閑,給顧棲打了通電話。寥寥數(shù)語,心照不宣的問候,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話題,讓彼此都陷入沉默。
他們再次見面是十二月中旬,那天司承碩開車進了胡同,空中霧氣彌漫,灰蒙蒙一片。天氣雖不給力,但在BJ這個城市,從不缺少熱鬧氣氛。白天街道上人煙稀少,行人匆匆,到了晚上頂著冷風飯后漫步的人,照樣隨地可見。
司承碩穿著黑色大衣站在門口,等開門。旁邊鄰居家的幾個孩子不畏寒冷,圍在一起踢毽子,歡聲笑語融合,玩的不亦樂乎。
沒一會顧棲穿著厚厚的家居服出來了,司承碩見到她,表情松緩了,關上門上前一步將人往懷里帶。
“想我沒?”低低的嗓音帶著冬季清冽的溫度,融化了人心。
見她半晌不說話,司承碩埋在她肩頸的臉,輕輕往里蹭了蹭,顧棲感到一陣酥麻,站在寒風中的雙腿打了個激靈,接著脖子上一陣溫熱濕潤的觸感傳來。
“難受,松開…..”顧棲身體被他攥的有些緊,難受的喘了一口氣。
“想不想?”他又問,手臂松了一點兒,卻沒有放開的意思,“不說不放?!?p> 顧棲惱:“不想?!?p> 司承碩抬頭,盯著她的眼睛對視片刻說:“撒謊?!?p> 顧棲無語,那只隔在衣服外的手,不知什么時候從衣擺伸入,捏了下她的腰。
顧棲吸一口涼氣:“冷?!?p> “進去吧。”
司承碩剛一進院子就聞到一股中藥味兒,這會到屋里氣味就更明顯了。
“身體不舒服?”司承碩皺眉問。
顧棲一頓,這幾天她一直在喝醫(yī)生開的中藥,因此整個院子里都飄著一股中藥味,她的嗅覺早已經(jīng)被藥味沖淡,問不出屋里氣味到底有多濃烈。
“不是?!彼患辈痪彽亟忉?,“上次維爾醫(yī)生臨走的時候給我的配的藥,說有助于恢復,我吃了一個禮拜,很有效果。”
司承碩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確實比前段時間好很多,不似之前是病態(tài)的蒼白,嘴唇也變的紅潤,一顆心才放下,“換衣服陪我去吃個飯?!?p> 顧棲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去,冷?!闭f完窩在沙發(fā)上,繼續(xù)看書。
司承碩從她手中抽出書,在她旁邊坐下,認真道:“離得不遠,就在附近,走一會就到了?!?p> 顧棲腦子轉了轉:“不會是你家吧?”
“嗯。”司承碩替她捋好頭發(fā),“上次去沒好好見一面,這次順便說下訂婚的事。老爺子著急抱孫子,我得盡快把你娶回家?!?p> 顧棲呼吸一窒,從他臉上移開目光,胸口沉重酸澀起來?!斑^段時間吧,今天太倉促了,我沒準備好?!?p> 司承碩笑笑,黑眸清明,低頭啄了啄她的唇角安慰道:“丑媳婦總要見公婆的,他們?nèi)撕芎?,你不用緊張。”
顧棲低頭眼眶微紅,手腳冰冷。她好像已經(jīng)失去了和他共同組建一個完整的家庭的能力。
顧棲視線從他濃密的睫毛往下落在他籠罩在寒氣里漆黑清亮的雙眸看了片刻——阿碩,如果最后陪你共度余生的人不是我,那么我祈求上帝將你余生的孤獨也一并帶走。
很久以后,我會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羨慕陪在你身邊的人,也會難過那個人不是我。假如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你要好好生活,替我好好生活,誰讓你的命是我顧棲給的。
命運的系數(shù),誰都無法改變,遇不可求的人,在顛沛流離后,依然無法逃脫命運的束縛。
司承碩臉壓下來,覆在她耳邊輕聲說:“看什么呢,反正你是跑不了了?!?p> 顧棲來不及松了一口氣,身體忽然失了平衡,人被壓在沙發(fā)上動彈不得。
“不想去那就做點別的?!彼f著,手伸進她衣服里探。
顧棲仰臉,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漆黑沉默眼睛,那里像一汪冬天的潭水,幽深清亮。
“怎么了。”司承碩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停了手上的動作。
“你眼睛真好看?!鳖櫁珳惤橇宋牵桨晗乱?,落在他薄唇上。
司承碩被她弄得有些心猿意馬,腦袋下移抵她,一只手在作亂。
或許是顧忌她才恢復不久的身體,司承碩動作難得比往常多了一份少見的溫柔和耐心。
即便這樣顧棲依然是吃不消,果然男人是夸不得的。
“棲棲。”
顧棲輕哼一聲,聽到他從嗓子里溢出一聲笑?!?p> 顧棲動了動眼皮,輕吸一口氣。
一個小時后,顧棲靠在浴缸邊沿,司承碩替她擦干頭發(fā),扯了塊浴巾,將人包裹起來,抱進臥室。
顧棲眼皮微闔,身體酸軟無力,挨床就睡。
再次醒來大半夜,司承碩在旁邊睡得很沉。顧棲輕手輕腳下了床,肚子餓的咕咕叫。
兩人晚上都沒吃飯,正好昨天去超市買了菜,她出臥室進了廚房。
她煮了米飯,簡單地炒了幾樣家常菜。司承碩聞到飯香就醒了,一路幽靈似地走到廚房,顧棲剛做完飯正在洗手。
“我記得第一次吃你做的飯,還是四年前?!?p> 顧棲擦干凈手:“那你等會多吃點,幫我抬出去吧。”
飯桌上司承碩突然問她:“生日有什么特別愿望?”
顧棲從碗上抬頭,“你怎么知道我生日?!?p> “我要想知道,有的是辦法。”
自從顧遠舟和尹憶離婚后,顧棲基本沒怎么過過生日,也沒心思刻意去記這天,久而久之幾乎年年都忘。
顧棲認真想了想說:“有空陪我去趟寺廟吧?!?p> 司承碩夾菜的筷子停在半空問:“你還信那個?”
顧棲:“心誠則靈?!?p> 司承碩瞬間沒了言語,過了會又問:“還有其他嗎?”
顧棲搖頭:“沒了?!?p> 司承碩:“………”這大抵是他替人過的最經(jīng)濟實惠的一次生日。
“挑好時間告訴我?!?p> “好。”
吃完飯司承碩主動要求洗碗,顧棲不想大晚上還被他拆家,將人拉出來,關上廚房門。
“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司承碩皺眉,看上去居然有點孩子氣。
顧棲敷衍道:“你明天不是還要上班,我是怕你起不來?!?p> “我明天休息”
顧棲停下動作抬眼:“休息不早說?!?p> “你不也沒問?!?p> 顧棲不想和他繼續(xù)糾結這個話題,“那正好,明天去寺廟。”
司承碩會心一笑:“我的時間都是你的,你安排?!?p> 傍晚睡了三小時,吃完飯兩人都精神的很。司承碩提議:“要不找個電影陪你看?”
顧棲拿了筆記本,放在茶幾上,找了部最近新出的電影,她忽然想起來,兩人從認識到在一起這么長時間,連在一起看電影的時間都沒有。
電影劇情講的是現(xiàn)代都市愛情劇,劇情老套卻很感動,男女主經(jīng)歷了生離死別,在異國他鄉(xiāng)重逢。
顧棲看到最后,無言地笑笑,電視里的情景,應了誰此刻的心情。
“睡覺吧。”
司承碩收起電腦,把她往懷了摟了摟。
窗外寒風敲打著窗戶,黑夜一片嚴寒清寂。顧棲沒有絲毫睡意。
“睡不著?”司承碩捏了下她的手心。
“嗯?!鳖櫁珓恿讼律眢w。
“明天不是早起,早點睡?!彼境写T摟緊懷里的人閉眼。
顧棲不動,盯著他棱角分明的輪廓看了良久,仿佛要將其銘記骨血內(nèi)。英挺的鼻梁,眉眼漆黑,這張臉俊美的讓人癡迷,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人。
司承碩:“這大晚上黑漆漆的哪看得清,等明天讓你看個夠?!?p> 顧棲摸摸他的臉:“睡吧?!?p> 第二天顧棲醒做好早飯進臥室叫司承碩起床。
司承碩將人摟進懷里,蹭了蹭她的臉頰:“怎么起這么早?!?p> “這幾天睡的太多,睡不著了?!鳖櫁情_他的手,“別鬧了,趕緊起床吃飯?!?p> 司承碩坐起來,顧棲把衣服遞給他,出了臥室?!翱禳c,等會該涼了。”
司承碩揚勾唇一笑,抬腳進了浴室。
飯后兩人出門,司承碩問她:“想好去那座寺廟了嗎,BJ別的沒有,就寺廟忒多?!?p> “八大處?!鳖櫁稹?p> “我怎么聽說潭拓寺比較靈驗呢?!?p> “你過沒?”
司承碩搖頭:“沒有,我不信那些?!?p> “哦?!鳖櫁蛄藗€哈欠,“我睡會,到了叫我。”
司承碩抬了抬下巴,“后面有毯子?!?p> ”嗯?!?p> 車子出了五環(huán),高速上車輛逐漸減少,冷空氣中霧霾消散了不少,氣溫比市內(nèi)降低了四五度??斓降胤降臅r候,顧棲被凍醒了。
司承碩聽到動靜轉頭,“把外套穿好,等會感冒了。”
“真冷?!鳖櫁此鷽]事人一樣,“你不冷嗎?”
“怎么不冷,每年都凍得跟孫子似的?!?p> 顧棲見他故裝鎮(zhèn)定的模樣,一個沒忍住,噗嗤笑出聲,“難得見你爆次粗口?!?p> 司承碩見她笑的花枝亂顫,眼眸里水波蕩漾。抿了抿薄唇,嘴角也噙著一絲淺笑?!扒懊婢褪鞘燮碧幜?,把衣服穿好?!?p> 顧棲拉好拉鏈,手里抱著他的羽絨服。
今天人格外少,售票處只有一個人值班,好在不用排隊,司承碩拿了票,牽著顧棲進了寺廟大門入口。
寒冬時節(jié),山上霧氣彌漫繚繞,寺廟周圍凄愴荒涼,越往上走,風愈發(fā)猛烈,一節(jié)節(jié)樹枝在風中蕭索搖曳,腳踩在巖青色石階上,帶著冰涼磨礪的觸感。
兩人爬了有二十分鐘,顧棲累的直喘氣,額頭上冒出一層細汗,又很快被風吹干。
司承碩伸手拉住她的手,停下腳步?!袄哿司托獣?,沒那么趕?!?p> 顧棲也確實走不動了,雙腿虛軟打飄。腳步停下,小腿肉還在顫抖。
過了四五分鐘,司承碩見她臉色越來越差,將她拉起來,彎腰蹲在她跟前:“上來我背你?!?p> 顧棲搖頭:“我們是來燒香拜佛的,要有誠意?!?p> 司承碩見她堅持,也沒強迫,走的時候一只手握著她的胳膊,給她渡了一臂之力。
顧棲咬牙堅持,兩人終于到山頂?shù)乃略洪T口。
司承碩平時一直有鍛煉,這點運動量對他來說根本不是事兒,人站在顧棲旁邊連氣都不帶喘的。
“想好待會說什么了嗎?”他氣息平穩(wěn),聲音清明如山澗水,帶了絲冷冽的味道。
顧棲低頭,手搭在膝蓋上重重地吁了兩口氣,白色的熱氣很快隨風化為烏有,緩了片刻后抬眸看他清雋俊美的模樣,點點頭。
“你在門外等我,冷就上旁邊屋子里待會。”
“好?!?p> “去吧?!?p> 司承碩兩手塞進外套口袋,站在光禿禿的柘樹看她大步往里走。
他走到旁邊的木椅上坐下,抬眸四處望了望,前方青霧朦朧下是連綿起伏的山脈,樹木枯枝敗落,蕭索屹立在山間,不畏嚴寒。
前方柘樹下忽然傳來一聲貓叫,司承碩目光移向樹旁的角落里。見一直黑白相間的貍花貓,蹲在地上嗷嗷叫。
司承碩盯著看了片刻,站起身走過去,原以為它會逃走,結果小家伙蹲在原地眼巴巴的看著他,模樣可憐兮兮的,依然一動不動,圓溜溜的雙眼無辜的看著他,又叫了兩聲。
“怎么了小家伙?!?p> “喵,喵喵?!?p> “餓了?”
“喵喵~喵喵?!?p> 司承碩:“………”
小家伙圓溜溜的腦袋動了動,走到司承碩腳邊,吻了吻氣味,估計是餓了。
司承碩彎腰摸摸它的小腦袋,沒想到它一點也不認生,頭挨著他的手掌蹭了蹭,又叫了幾聲。
顧棲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一人一貓在對話。
“它是不是餓了?!鳖櫁哌^去,站在他身旁,彎腰順了順它細軟的毛。
“估計是?!?p> 顧棲打開包,從里面拿出早上帶的三明治,弄了一小塊放在手掌心伸到它面前投喂。
小家伙看見吃的,眼睛一亮,低頭聞了聞。
“還是個吃貨。”司承碩站在一旁評價。
小家伙吃完,兩只湛藍的眼睛又盯著顧棲的另一手手上的三明治看。
顧棲揚了揚嘴角,從包里拿出一張紙巾墊在地上,將整個三明治放在上面:“全給你留著?!?p> 小家伙瑤瑤尾巴,埋頭苦吃。
顧棲起身,從包里拿出祈的福袋,走向一旁的許愿樹:“你個高你來,掛里面一點,別被大風吹跑了?!?p> 司承碩瞥她一眼,要求還挺多。
“你許的什么愿?!彼境写T漫不經(jīng)心地問了一句。
“說出來就不靈了。”顧棲閉口不談。
司承碩只是隨口問問,倒沒多想知道。
冬天山上氣溫直線下降,顧棲搓了搓手:“好冷啊,我們回去吧?!?p> “嗯?!?p> 出了寺院門,周圍寒風凄厲呼嘯,肆意侵蝕著人身上的體溫。
臺階下到一半,天空忽然飄起了雪花,緊接著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像棉花般的雪,滿天飄落,地上,青瓦,樹枝上。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一片雪白。
“好大的雪啊,真美。”顧棲站在臺階上,仰頭眺望前方紛飛的雪花。耳旁忽然響起剛才大師在佛堂里說的話,心隱隱作痛,呼吸無聲中紊亂。
司承碩牽著她一路向下,踏過無數(shù)臺階。
山腰上兩道背影逐漸??s小,最后變得模糊不清。那條蜿蜒而而上的道路夾在山澗仿佛回到了最初的蒼荒,蕭寂。
誰又會知道,在寺院里的柘樹上,顧棲親手為司承碩祈的福,那里面所留下的東西,會是他終及一生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