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谷極其高聳,險峻。
山雪漫漫,層林錯落,銀裝素裹,美不勝收。
風(fēng)雪雅意,頗為美麗。
雪兒溫柔的落在莫浩穹的衣袍上。他緩緩伸手,接住一枚孤苦無依的輕雪。
這是只有劍谷里才有的溫暖的凄冷。山下的紅塵與山上的飛雪難以互渡,就像莫浩穹的心。
一大窩的雪狐在各處的雪堆里探出小巧的腦門,眼睛滴溜溜的轉(zhuǎn)。
偶有一兩只大膽的賊娃,滾下了雪坡,像是踩著寒風(fēng)溜來。
“嚶!”
一只雪狐在空中翻了個身,就要落下。
趙清秋笑著張開懷抱,但雪狐穩(wěn)穩(wěn)的落在了莫浩穹的腦袋上。
某徒尬在原地。
另一只溜到了宋沫顏的跟前,小爪子刨著宋沫顏散地的花裙。
宋沫顏老臉一紅,彎腰抱起這只小精靈。食指逗弄著雪狐的小嘴巴,雪狐很是不爽,但懷抱尤暖,又舍不得離開。
計敬明十分無奈,幾只雪狐捏抓掛在他的身上,如在天地白雪之中,再添一素白衣。
走在最后的張兼筠視線射向那一堆窩在遠(yuǎn)處的仍在觀望的雪狐們。
一只雪狐嚇的炸毛,小腳兒一下子不穩(wěn),朝后滾下。剩下的幾只嚶嚶輕叫,趕緊躲起來。它們雖然曉得的不多,但是它們認(rèn)為,他的眼神好是可怕。
張兼筠有些苦惱的收回視線,伸手敲了敲腦袋。
領(lǐng)銜則是不耐煩的一直在拍打著黑炭上的積雪。這笨馬,吃飯玩鬧時能的不行,偏偏幾片雪壓在背上,就似傻了一般憨憨的。
不過也不能怪它。整個西南,若不至劍谷,一輩子都可能瞧不見雪吧。
西山無路,越上越高。
莫浩穹稍稍喘氣。
此時正是夕陽落。
紅日映天,飛雪飄零。
幾樹散梅落花。
一種難以言喻的壯美。
無盡的風(fēng)雪洗刷著他們的心。
向來跳脫的領(lǐng)銜此時也是平靜了下來。他的眼里帶著之前十九個春秋從未有過的光芒。
張兼筠也是癡癡的望著落日與花雪,忽的瞧見領(lǐng)銜正看著他。他面無表情的給了領(lǐng)銜的額頭來了一拳。
領(lǐng)銜笑嘻嘻的挨住了這如棉花般無力的一拳。
“你到底是什么樣子,我可是清楚的很哦。”
張兼筠瞬間羞紅了臉。
提腳。
鞭腿如風(fēng)!
橫掃飛雪,狠抽在領(lǐng)銜的肚子上。
領(lǐng)銜一動不動,笑著挨著了這一記鞭腿。
但他立即就笑不出來了,他萬萬沒想到張兼筠的這一記上來真的。
勁力將他擊退數(shù)十尺,這位少爺十分凄慘的被踢下了雪坡。
黑炭歪頭,揚(yáng)揚(yáng)馬蹄,像是在嘲笑躺在雪坑里頭的像是不行了的黑衣少年。
計敬明感見后頭動靜,回頭一瞧,只有一人一馬正別扭站立。
“咦?領(lǐng)銜兄呢?”
“他吊兒郎當(dāng)?shù)?,一個腳滑,滾到那下頭去了。”
張兼筠臉上的余紅還未散去,但夕陽余暉點點撒在了她的臉上,也不知到底是人臉紅呢,還是夕陽紅。
計敬明也就未有多想。
“領(lǐng)銜兄是真的……有趣啊?!?p> 夕陽落盡,夜幕上披,碎星點點,朗月空懸。
竹屋里,領(lǐng)銜裹著莫浩穹之前的,被趙清秋扔在角落里的滿是味道的被子,雙手顫抖著,捧著一杯熱茶。
“嘶……這風(fēng)雪是真的要命啊。”
領(lǐng)銜牙齒正在瘋狂打戰(zhàn)。
“這個時候,劍谷的弟子們都應(yīng)該在外頭練劍吧。”
趙清秋端莊的抿了一口清茶,道。
空氣彌漫著尷尬的味道。
此時,本因是她于屋外應(yīng)梅斬風(fēng)的時刻,可屋里有個男人,她實在無法做到不去管他而在外頭練劍。
領(lǐng)銜像是全然沒有感到趙清秋的尷尬,因為他已經(jīng)冷成了一團(tuán)瑟瑟發(fā)抖的球。
屋外。梅樹上。
莫浩穹懶散的靠著樹干,雙手枕在腦后,瞅著明月,背著詩篇。
宋沫顏與計敬明已回北山。
看來,自明日起,又是繼續(xù)過那日復(fù)一日的日子了。
“?。】蓯骸?p> 梅樹下,張兼筠跌了一跤,依舊賊心不死的捉著雪狐。
但這些平日里小步子擺擺的雪狐現(xiàn)在撒丫子狂奔,生怕被張兼筠的魔爪抓到。
張兼筠十分生氣。
但那些雪狐還是皮的很,在張兼筠身側(cè)五丈左右打轉(zhuǎn)。雖說是怕了她眼眸里逸出的令狐心寒的氣息,但是它們知道就憑她的身手,逮不到自己。
一只雪狐摘了一朵鮮梅,接滿了雪花,使壞蓋在了張兼筠的腦袋上。屁股扭扭,又撒丫子溜了。
“??!”
張兼筠欲哭無淚。
莫浩穹聽清楚了哀嚎,哭笑不得的嘆了口氣。伸手撓了撓頭發(fā),讓寒風(fēng)帶它飄拂。
或許這幾天,西山會熱鬧些呢。
圓月灑輝,不止照他一人。
很遠(yuǎn)很遠(yuǎn)之外。
昏暗的大殿里,幾只蠟燭螢著幽幽的微光。
一人肆意的半躺在殿上最高處的白骨王座之上。
王座身后的黑色神像猙獰詭異,雙手環(huán)扣,背生觸手。
而他眼眸里的一抹血色此時正圈圈流淌。
“吳巽,死了?”
座下,一人半跪于冰冷的地板上,頭顱深深的埋低。
“是?!?p> “何人所為?”
“……不知。”
“嗯?”
月光透過琉璃窗,全然籠在跪地之人的身上。
“主教大人,請給教徒三日時間,只需三日……”
話未說畢,他的頭顱無聲無息的從脖子滑下。
殘軀尤然保持半跪的狀態(tài)。
又是一人自黑暗中走來,在清冷的月光下,與那殘軀一同跪下。
若非那殘軀無頭,這二人一般無二。
“我通神教潛伏五十余載,就等此次大機(jī)緣之出現(xiàn),偏偏吳巽那廢物出了岔子!”
白骨王座上,那人語氣暴烈,但是聲音卻無絲毫波動。
臺下的另外一人不言不語,就若身側(cè)殘軀死去一般。
“不過也是無妨。西南澤州,若有機(jī)會,我可去逛上一逛。
有趣啊……實在有趣?!?p> 另一個很遠(yuǎn)很遠(yuǎn)之外。
秀筑園林,假山清泉,樹木竹林,頗為俊秀。
一位儒士正手持紙扇,聽風(fēng)賞月。
一只飛燕于月下急速穿來,如一張滿月之弓的離弦之箭。在飛至此園上空時它急忙收速,連續(xù)兜圈,最后撲騰撲騰翅膀,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儒士的肩頭。
儒士皺眉,這只紫砂鷹燕可不是什么情況都能用的??焓謱w燕腿上綁著的書信拆下,細(xì)讀。
讀罷,儒士橫眉怒目,浩然正氣凜然四散。
“無法無天了!”
一股蘊(yùn)含者至真至理的浩然正氣自他口中炸開,仿佛這五字有微言大義,形結(jié)天地大道!
整坐園林,頓時似失去了天地時辰的束縛,鮮葉敗死,枯枝再生,生生流轉(zhuǎn),生生不息。
終于,儒音漸散,被擊散的時間再次聚回流轉(zhuǎn)。
儒士細(xì)細(xì)呢喃。
“這個張巨鼎,真是胡鬧!……還是莫非是說,莫家藏的那個東西,要被找到了么……”
最后一個很遠(yuǎn)很遠(yuǎn)之外。
不。應(yīng)該是說不遠(yuǎn)。
靜溪鎮(zhèn)。
蘆葦倚著門房。
一個令牌隨意的掛在門欄上。
他抬頭,看向清冷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