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晚螢流淌,還有令人蛞噪的蟬鳴。
林子的深處傳來了淅淅索索的聲音。
躺在車?yán)锏内w清秋的眸子睜開了一絲。在這等荒郊野嶺,她可不敢深睡。
聲響越來越大,是正北的方向。
她悄悄的抓住了嵐夜的劍柄。
篝火早已熄滅,四人現(xiàn)在正處在林子中厚厚的黑夜。
那股聲響急速穿行,又漸漸遠處,估摸著,是朝著西北去了。
那個方位是那村子的方向。
趙清秋緊了緊劍柄,又再次把它松開。
或許是村里有什么人外出,此時正趕著回去呢……
這個理由她自己都不信,但她沒有必要為一個陌生的村子犯任何一絲險。
她并不是善心泛濫到半夜起身助人的俠客。
松開了嵐夜,歸鞘,再次把那糅成一團的絲綢棉被蓋好在身上。
睡吧睡吧,不然明日,可就沒有精神了。
再寂。
清晨。
此地離村子不遠,望日出而高啼的雄雞們的高亢的打鳴聲高低起伏地蕩了過來。
躺在草地上一夜沒有睡好的領(lǐng)銜睜開了血絲遍布的眼睛。
蚊子實在是太多了……
他身旁草木攢動,一人從上頭的樹上躍下。
莫浩穹熟練落地,長長的伸了個懶腰。
“在草地睡你不覺得臟么,和我一起在樹上睡著不行?”
“我不能在樹上睡,會摔下來的?!?p> 領(lǐng)銜眨巴眨巴眼,扶著腰,使勁站起了身子。那眸子中遍布的血絲竟就自然褪去,似乎真的無他疲態(tài):“我精神倍兒棒,今天咱有什么安排,沖就完事啦!”
張兼筠也是一把從樹上躍下,站穩(wěn)了,拍拍身子上的落葉,“今日先在延山外圍逛上一逛,若有機會可以撬……可以問問附近的地痞流氓,這些人雖是百姓的吸血賴皮,但對于消息的靈通還算是有點東西?!?p> 趙清秋從車?yán)镒吡顺鰜?,偏頭向西望去。那是延綿寬絕的延山山脈,一眼望去,望不到頭。
延山派于延山傳承已久,眾弟子輕功卓絕,且一個僅二百余人的門派分布這延綿不絕的山脈,怎的會出來求救……
咄咄怪事。
四人準(zhǔn)備出發(fā),但這車與馬跟隨著總是不好。
此時,黑炭似乎察覺到了四人看它的目光,它的極具人性化的鄙視眼光橫掃了過來。
四人頓時一致同意,黑炭這般通靈,它自己也肯定能護好馬車的,因此就留它在原地好了。
領(lǐng)銜走在黑炭耳邊,悄咪咪地說了些怪話。三人能明顯的看見黑炭的的耳朵高高立起又垂下,又立起。
“之前,中州那邊的太玄宮道士,總說什么萬物有靈,我向來是不信的。但現(xiàn)在看見領(lǐng)銜的這匹神情靈動能聽人言的騷馬,才慢慢體悟出那道士說的精髓一二?!壁w清秋有些慨然的道。
莫浩穹不敢出聲。
劍谷西山的狐老便是雪狐修煉而成,有著千余年的道行,曾于劍谷最初之時,于西山望祖師爺趙無極迎雪練劍,是個凡俗之人所言所懼的妖精。
但狐老這老妖精……
領(lǐng)銜拍拍手,施施然地走了過來?!斑@匹傻馬已經(jīng)被小爺我說服了,它能心甘情愿的在那給咱看著馬車了?!?p> 趙清秋面色不改,“你這話怎么不說大聲點?!?p> “呵呵?!?p> 領(lǐng)銜悻悻地笑了。
細步快行,穿林踏葉。
停在林子的關(guān)口,趙清秋借著一棵樹掩住了自己的身子,朝著視線不遠處的村子指了指,“昨夜估計三更時分,我聽到有幾聲踩葉奔行的聲響,這聲音消失的跡象正是朝著這個村子去的。”
“咱們?nèi)タ纯??”領(lǐng)銜猥瑣地塞在一個灌木叢之后,悄悄道。
“豬!要是無端暴露怎么辦?”趙清秋低聲斥罵。
“那你行你說,怎么辦?”
“我們隱蔽的去看看。走!”張兼筠揮了揮手,道。
三人說走就走,留下了一個愣的慢了半拍的領(lǐng)銜。
四人靠著地形以及輕功,飛速向著村子靠近。
在現(xiàn)在他這四人鬼鬼祟祟的模樣,不像是來調(diào)查此地發(fā)生了何事,反而更像伺機出手的,只愛金銀的劫賊。
日已升高,天光灑灑。
村里的農(nóng)夫們似乎早已扛鋤出門,村子里靜悄悄的。
村里沒有學(xué)堂,也沒見有孩子出村上學(xué),也沒見孩子在村中干活或嬉戲。
趙清秋趴在大石上搓著下巴慢慢思索,莫浩穹從后頭喘著氣跟了上來。
“你……你三慢點……咳……呼?!?p> “就是為了照顧你才在這兒觀察歇息的?!?p> 莫浩穹氣喘吁吁地爬上了大石,懶得接趙清秋的話。
他把胸間的那一股亂顫不停的氣給理順了下來,也如趙清秋般仔細的看了看那村子。他歪著頭道:
“有什么不對勁么,一直朝著村子里看。”
“這村子這種時分不可能寂靜如此,好像靜的一個人都沒有。若是其他的這種農(nóng)耕村,此時的人聲鬧聲最少也能傳至這里,古怪的很……”
“剛剛我看那農(nóng)田上也沒有農(nóng)夫啊。”莫浩穹疑惑道。
“???!”
趙清秋猛的從石頭上竄了起來,把身旁的正用心觀察的領(lǐng)銜給嚇了一跳。
“作甚啊,大驚小怪的……”
“浩穹說剛剛趕來時,農(nóng)田里頭沒有耕夫!”
“那又如何?”
領(lǐng)銜挑了挑眉毛,正把頭再挪回原處,這貨忽的想到什么,也猛驚的豎眉。
“這村子,不會是,空的吧……”
吵聲不小,前方遮在另一塊石頭后的張兼筠轉(zhuǎn)頭看來。
半刻后。
四人站在一家草屋之前,敲了敲殘破但簇新的木門。
意料之中的無人反應(yīng)。
“怎么辦?”
“不如踹開?”
“可里頭若真的有人你說怎辦。”
“賠錢。小爺我有的是錢?!鳖I(lǐng)銜張狂一笑,一腳猛踹,木門應(yīng)聲而開。
靜。
屋內(nèi)無人,鍋碗瓢盆桌椅板凳安靜的呆在原處。
此時若是有幾個人在,便十分正常,但這里是空的。
或許,整個村子,都如這戶一般,是空的。
靜。
趙清秋沉聲道:“我昨夜聽見聲響是在半夜,如果這里的人是半夜被劫走,或許床邊會有些東西?!?p> 莫浩穹低吟,他總覺得遺忘了什么。
輕輕避開那平凡至極的,亂擺亂放的東西,三人來到了炕上。
這炕的邊緣十分鋒利,不輸桌角。
掀起亂成一團的被子,那里頭有一抹小布片。
張兼筠輕輕把它拿起,仔細的觀察。
它上面的布紋有些熟悉……
張兼筠眉頭緊蹙。
莫浩穹猛的抬頭。
“晝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