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患得患失(只傷落花顧自憐,未見流水柔情伴)
“行行行,我不說了還不成嗎?我不是怕凡兒不知道嗎?”
周云翊的態(tài)度忽然冷淡,令葉凡心里隱有不安,便又想起香囊的事,好心情瞬間丟了大半。
這時,不知從哪里跳出來幾十人,全是勁裝,一齊拜倒。
“少爺,院主?!?p> 為首三人,中間女子,圓臉濃眉,馬尾高扎,挺胸直背,一身豪氣,似曾相識;左手男子,方臉劍眉,圓眼鷹鼻,文質(zhì)彬彬,穩(wěn)重老成,是那個人;右手男子,長臉彎眉,清秀稚氣,表情謙恭,溫順有禮,這個認識。
周云翊說道:“都好嗎?”
眾人齊聲回答:“好”。
“此行順利,大家勿憂,這是葉姑娘,行止禮儀同我一樣,大家不要怠慢。”
說罷,看向葉凡:“他們是我的護衛(wèi),時暗時明,前面三個人是莫語、莫忘和莫言,你都見過,有事你可以吩咐她們”。
葉凡一直默默觀察,聽到周云翊介紹自己,總是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娃娃親三個字突然蹦出來,心里好像還莫名有點小期待。周云翊中規(guī)中矩說完,葉凡卻有點小失望,暗笑自己,胡思亂想,于是只是簡單的笑笑點點頭。之后莫語幫著葉凡暫時住下,一通吃喝。
。。。
莫言火急火燎的拉著莫忘,一直到密林,才停下。
莫忘一臉無奈的問道:“你又發(fā)什么瘋?”
莫言這時開始來回踱步,邊說邊垂足頓胸:“莫忘,我跟你說,我好像發(fā)現(xiàn)天大的事”。
“啥是天大的事?”莫忘莫名其妙。
“神醫(yī)就是葉凡,葉凡就是少夫人,少夫人就是俏姑娘”,莫言根本停不下來,接著說:“我跟你說,我看到少爺畫了一幅畫,還以為少爺紅杏出墻了,沒想到。。。嘿嘿?!?p> 莫言突然笑得說不出話來,莫忘無語,心想,這都說的什么話?少爺怎么會紅杏出墻,還有你這少夫人稱呼是不是早了點,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莫忘還沒來得及問,莫言又開始恢復語言功能:“莫忘你太遲鈍了,我跟你說,少爺喜歡上少夫人了”。
莫忘腹誹,究竟是誰遲鈍?
。。。
是夜,葉凡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心亂如麻,不知是白天睡多了還是生地認床,反正就是睡不著。手里把玩著狼牙墜,滿腦子都是周云翊收“靈兒”香囊后的忽冷忽熱。這是啥意思,難道古人訂的娃娃親不能當真嗎?可是他明明有那個意思。
這周云翊拿了人家香囊都沒舍得丟掉,這是心里有意嗎?但為什么并沒有跟人家互道姓名,難道是欲擒故縱?這“靈兒”也真是犯罪,你說你長著一張傾國傾城的臉,還一肚子小謀算計,進宮當娘娘多好,跟她搶什么。
可惡!
一路上,葉凡不敢過問關于香囊的事情,怕被他誤會善妒心眼兒小,但這忽冷忽熱的態(tài)度,讓人著實不安,不知道該如何相處。
她轉(zhuǎn)念一想,徐元革雖有提及,但是周云翊并沒有吐露心扉。
而且他家仇未報,身擔重責,心志高遠,必然不會流連于兒女情長。想到這里,葉凡反而釋懷了,還是先保持距離吧,明天就去見白邈仙和李鐵匠,盡快完成此行的目的,還是別給人家添麻煩。
翌日,葉凡簡裝出行,門口莫語已等候多時?!芭叮缓靡馑?,有點晚”。
莫語恭敬的說道:“姑娘,您不必著急,少爺請您自便,如果有需要隨時可以找少爺幫忙?!?p> “這樣啊。。?!比~凡自我安慰,不相見更好。。。
“李鐵匠在哪里,我能去找他嗎?”
莫語回道:“您是說李營頭嗎?他那里比較機密,士兵們正在訓練,如果要見需要請示少爺?!?p> 這么復雜,還得麻煩人家,果然是送出去的東西不好拿回啊,下次可不能輕易的送人東西了,于是說道:“呃,那還是算了,白邈仙那里呢?”
“老醫(yī)仙就在后山,隨時可以去?!?p> 莫語知無不言。
“那我們走吧”。
說是后山,路其實不近,兩人穿過了庭院一側(cè),彎彎繞繞,走過湖心長廊,才到達后山。山前空地上有各種草藥生長,山腰云煙繚繞,外圍一片片的竹林望不到邊,遠處山頂白雪覆蓋,隱約可見木屋臥于山腳,如同人間仙境。
葉凡雖不懂草藥,但能感到藥草散發(fā)的各種靈氣,如果魯先生得知此處,估計要眼紅妒忌了。
木屋比看起來的還要大,坐在一條溪流之上,不遠處的濃霧里有水聲漂出。
他們沿著盤山的長廊走進了一個山洞里,洞道寬敞,兩側(cè)洞壁上零零散散的生長著各種珍貴草藥,盡頭驟然增寬,如同一個大廳,室內(nèi)有一泉眼,水流向?qū)?cè)一個洞道,漆黑不見深淺。室內(nèi)只見一個白衣白胡子老頭專注的在看著什么,嘴里還念念叨叨。
莫語將人送到,自行隱退。
“都死了,怎么還能動,真是奇怪”。
葉凡走過去一看,瞬間樂了,原來這白胡子老仙正在研究一條小魚,體型極像娃娃魚,但是身長不足三寸,只見魚身中間離斷,兩條后腿還會偶爾踢一下,這白胡子用銀針一扎,腿立刻抖一下。白胡子正在思考,看到葉凡來了就笑,有些不滿:“你這個小娃娃,先前忽悠我這個老頭子半天,怎么現(xiàn)在一進來就笑啊”。
葉凡看的出白邈仙并沒有真生氣。
“白老仙,我吧雖小,但是您研究的這個東西我還真懂”。
白胡子眼睛一睜,驚奇道:“果真,你來說說,說通了,我就啥也不計較了”。
“呵呵,好說好說,這其實說簡單不簡單,說難也不難?!?p> 白渺仙胡子一吹:“你倒是別賣關子,說清楚。”
葉凡不再耽擱。
“好好,別急,這其實就是低級神經(jīng)反射,就像你敲一下自己的膝蓋,你的腿會不自覺的踢一下一樣,這個是通過反射傳導來完成。你扎它,它踢腿,是基于一個完整的反射弧,雖然這條魚死了,但是反射弧仍存在,所以它腿還能踢,你如果扎它的頭,它肯定不動,那是因為相關的傳導已經(jīng)斷了?!?p> 這白胡子老頭顯然不信,于是葉凡請他坐下,找了一個小木棍,輕輕敲擊髕韌帶,果然小腿出現(xiàn)前踢。
白邈仙一捋長長的胡須,嘆道:“真是奇妙啊”。
葉凡看這老仙上道,馬上趁熱打鐵說道:“呵呵,我們一老一少,可以研究啊,這個我擅長,但是很多我不懂。就像古人說的你有一個蘋果,我有一個蘋果,我們交換,還是每人一個蘋果,但是你有一個思想,我有一個思想,我們交換,每個人就會有兩個思想”。
“你這是哪個古人說的話,我怎么沒聽過,不過很有道理,你這個娃娃有意思,翊兒說你找我,有何事?”白邈仙說起話來不緊不慢。
葉凡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我發(fā)現(xiàn)我可以醫(yī)治靈傷,但并不是很得要領,只能治療輕度的靈傷,而且靈力消耗很快,本來我是很高興,但是他說練這個不好,我想請教白老仙,您怎么看,有什么好辦法修習嗎?”
白邈仙似是很吃驚:“御靈治傷?娃娃自己琢磨的嗎?”
“是啊,但是費半天勁還是進展緩慢?!比~凡一臉郁悶。
白邈仙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說道:“翊兒說的對,也說的不對。在你這個年齡能夠聚靈,也不算少見,翊兒就可以御靈鑄劍,化生劍氣。他不想讓你習修治傷,可能怕你心思全用在救人上,而無力自保。我年少時將習修重點放在滋養(yǎng)靈草,發(fā)現(xiàn)御靈能夠治傷時已經(jīng)很晚,所以修習不夠,這方面只能用靈草替代。但是翊兒的傷,單憑靈草已無能為力”。
“為什么呢?”葉凡仍是不解,周云翊顯然隱瞞了傷勢。
白邈仙嘆了口氣說道:“好娃娃,翊兒的傷很復雜,當初你醫(yī)治的主要是外傷,就像人之根本,有了這個基礎,翊兒才能一直堅持到現(xiàn)在。但是除此之外他不但中了寒毒,還有另一種可怕的法術(shù)。我和老徐追問過他很多次,他都閉口不談。寒毒和法術(shù)似乎相互克制,達到一種平衡,但是翊兒還是會時不時非常痛苦,尤其是受傷的時候,每當這時他就會把自己關起來,不讓我們幫忙。”
“???這些日子都是這樣嗎?”
“是的?!?p> 葉凡原來誤會了他,這么多日沒有見面,原來是不便見面。那現(xiàn)在的疏離,難道也是與此有關?
“可解嗎?”
“得首先知道是中的什么法術(shù)。他寒毒已深達骨髓,只能通過御靈化融赤烈膽,這種至熱至烈的靈藥才能根治,然而寒毒可以壓制法術(shù),如果冒然解毒,恐怕翊兒也會被法術(shù)活活折磨而亡。翊兒還有家仇未報,因此決定不解毒,他傷后很少說話,而且隱忍堅決,我們也就不再勉強。其實赤烈膽也不易得到,我們只知道這個似乎在西北一帶。這段時日,已有不少門人秘密尋找,一直沒有消息。哎,這孩子不易啊”。
她正跟白邈仙說著話,莫言突然火急火燎的跑過來,急切的說道:“少爺毒發(fā)了,二位快去看看吧”。
葉凡等不了白邈仙,一刻也不想耽擱,轉(zhuǎn)身就跑。
云舒居房門緊閉,所有護衛(wèi)都跪著,如同葉凡最初到來的時候一樣。
徐元革站在門口如同一個門神,不讓任何人進入,似有隱情。
“莫忘,怎么回事?”葉凡直覺他一定知道。
“少爺今日不知怎么了,早上練功時還未曾有事,剛才在池塘邊坐了一會兒,就突然吐了血,全身發(fā)顫。我們扶他進屋后,他說他死不了,就把我們都轟了出去。少爺?shù)拿?,我們也不敢違拗,只好在門外等。”
“翊兒既然讓等,就等等吧?!毙煸镎Z氣并不堅定,面露擔憂。
葉凡看著這群人,真是又急又氣,人都這樣了,還講什么主仆尊卑。
“等什么等,我才不要等?!?p> 葉凡推開猶猶豫豫的徐元革,一個人走了進去。身后的房門緊接著就關閉了。
屋內(nèi)門窗緊閉,非常安靜,隱約能聽到低沉的呻吟。走進內(nèi)室,只見周云翊蜷縮在床角,面如紙色,眼神渙散,雙眉緊皺。
葉凡輕聲呼喚:“云翊哥哥?!?p> 他不說話,但是身體不再蜷縮反而向外挪動仰臥伸展四肢,并極力的控制自己,身體還在不斷的輕輕顫抖。
“云翊哥哥。”
他不言語,也無動作。
葉凡起疑,“云翊哥哥,讓我看看?!?p> 周云翊艱難的把手抬到衣襟處,寬衣解帶,露出胸口,還要繼續(xù)脫。
呃,不對。
“不是。你把手給我。”
周云翊異常配合的伸出雙手,如同一個被操縱的人偶。
“你放下吧?!?p> 葉凡的心里非常的不安,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
她不再跟他說話,而是直接去檢查他的身體。
他的手顫抖的厲害,脈搏快的如同狂奔的野馬。他的身體不像平時那般冰涼,雙眼瞳孔散大,嘴中隨著呼吸發(fā)出難挨的壓抑。
葉凡不解,他的身上沒有任何異常的病征,可是他怎會如此。他又能做到什么程度。葉凡決定繼續(xù)一問一答。
“你認識我嗎?”
他輕輕的點點頭。
“你會聽我的話?”
他再點點頭。
“會做任何事?”
他繼續(xù)點點頭。
“對別人也這樣嗎?”
他停了一下,搖搖頭,又點點頭,似乎很是困惑。無法回答問題讓他的雙眉越皺越緊,表情極度的痛苦,身體僵直,似乎陷入了巨大的折磨當中。
“好了,不用回答了。”
折磨驟然消失,他似乎立刻得到了解脫,恢復到先前的樣子。
葉凡突然有種恐怖的想法出現(xiàn)在腦海,眼前的人似乎并不是個年輕氣盛的貴公子,而是接受過嚴厲調(diào)教的奴隸。
這樣的人無法違背自己的內(nèi)心,他忍著巨大的痛苦承認愿意為她做任何事。
他的心,葉凡能不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