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之間,除了些許早夏時節(jié)慣有的單一蟬鳴之外,剩下的便是如休的黑暗,不過一輪浸了水似的彎月高懸于空,靜默的看著人世間的每一個角落,目睹著花前月下又或是多舛奸鄙。
“喂,不如咱哥倆也不走遠(yuǎn)了,就把她埋在這兒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受寵的正經(jīng)小姐?!?p> 一個家仆穿著的粗俗男子,“啪”的一下將肩上的木擔(dān)肆意放下,那被木擔(dān)提著的朽木棺材只沉沉的摔在了泥土地上,底部生生的裂出了兩條胳膊長的口子。
“不好吧,好歹這也是太仆家的二小姐,怎么也應(yīng)該讓她葬入祖墳吧。”于后頭抬著的另一人也順著將木擔(dān)放下,心中卻還有些不忍的說道。
“這個二小姐的娘老早就被她克死了,這么多年來,太仆府中誰不知道二小姐活得還不如丫鬟,被退了三次婚不說,如今服毒自殺還要連累我們抬著她走了這么老遠(yuǎn)的路,真是衰星下凡?!鼻邦^那人邊活動著自己累脫了的肩膀,邊如此說道。
“那……埋了她?”后頭那人聽著這話一時心中也跟著動搖了,故而從棺后斜探出了腦袋,朝著前頭那人試問道。
“埋了埋了,就算把她喂了狼,也是不會有人知道的?!鼻邦^那人不過站立起來,斬釘截鐵地不耐煩道。
沒用多久,兩人就挖出了一個深坑,但就在這棺材剛放下去正準(zhǔn)備鏟土掩起來的時候,忽然聽見從里面發(fā)出了猛烈地捶打之聲,他們一時間皆被嚇得不敢動,全因這棺材過于朽爛,僅僅才三兩下,棺蓋就被捶出了一個大洞。
而后,只看到從那洞中竟探出一個頭來。
是二小姐的頭!
那清秀瑰麗卻滿是灰塵的悲戚面龐,一眼便能讓人記?。?p> 沒錯,二小姐李淼淼“死而復(fù)生”了!
他們恐懼之余,卻又想到臨出門時,大夫人特意厲色交代下來的兩句話——
“李淼淼這個死丫頭,今兒她既出了這個門,就別讓她再回來了!”
他們當(dāng)時本還對著大夫人嬉皮笑臉地回道:“人都沒氣兒了,如何還能回來?”
大夫人不過對著棺材輕笑道:“這個死丫頭命硬的很,我不大放心才吩咐你們兩句,反正她若回來了,你們就別想繼續(xù)留在府中!”
兩人被嚇得七魂沒了兩魂,平日里也算是八尺壯漢,現(xiàn)下竟腿軟得連一寸地都挪動不了,只能一左一右的站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他們方稍緩過神來,默契的看了對方一眼,互相心生通意到——
日子還要過下去,城中家人還在等著自己回去。反正一路過來并未在周圍見到有哪怕一絲人影,此時恰好夜色又正濃,若來個神不知鬼不覺的斬草除根,根本不會有人知曉,回去也好交差!
剛在棺材里死而復(fù)生的李淼淼迷迷糊糊,才從深坑里扒爬出來,還沒顧得及看清周圍的一切,當(dāng)然也沒有覺察到危險的步步逼近。
忽而——
她感到自己的脖頸之間像是被什么東西緊緊勒住了,陣陣嘔痛之余,更幾乎無法呼吸。
她慌亂地抬起雙手用力的拽住環(huán)嵌在脖肉里的草繩,于拼命的掙扎周旋中,身子又重重地砸回到棺材板上。
后面的兩人一人一腳,一道死死地將她踩在棺沿邊,片片血跡只順著草繩滲入了棺板之上。
就在她全身力竭,將要放棄時——
四下里突然狼聲大作,且越來越近。聽到聲音,兩人即刻便收住了力氣,下意識的用余光一掃,發(fā)現(xiàn)身邊竟有不下十雙亮著的狼眼,手腳不過又是一軟。
李淼淼一時逃出賊手,整個人脫力的趴在棺板上不停地嘔咳著。
“我們走吧,保命要緊,別管這個害人的二小姐了!”其中一人扔掉手中的草繩,對著另一人如此說道。
“夜里遇到狼群可不是小事,我還不想缺胳膊少腿?!绷硪蝗酥敝钡赝鞘p眼睛,懼怕地應(yīng)道。
“反正這二小姐留在此處,被狼群包圍也是個死!”他們汗流浹背地躲在深坑里絮叨了這么許久后,方相互篤定地示意了一眼,自拔腿就爬出了深坑,更向遠(yuǎn)方跑去。
可誰知——
相峙之下,其實(shí)本未嘗有事,但就在這耐不住的一動后,狼群便亦皆看準(zhǔn)時機(jī)隨之而上,略過了深坑,飛速的徑直往剛剛兩人逃跑的方向奔去。
而李淼淼見狼群好像都暫時離開了這塊地方,便趕緊又從深坑之中爬將上來,意料之中的更是廢了一番力氣。
她也不管自己身上的皮肉之痛,也不拘究竟是往何處而去,只是有一個意念,那便是——
逃命要緊!
幸而奔波了一路,終是回到了建康城中,打更三下,已過丑時。
她一個人拖著疲軀,不人不鬼的蕩在青石板鋪就的小巷之中,穿過一扇又一扇堂榭門前。
就在將要筋疲力盡之時,她身前竟現(xiàn)出一抹不知從哪里來的昂藏身影,“佛可渡海內(nèi)同路之人?!?p> “同路之人更為何解?”
她昏昏沉沉的,以此向那身影反問道。
那身影自于暗中發(fā)出兩聲朗笑后,復(fù)又出聲回道:“無可依托,四海飄零,隨世而安,皆為同路?!?
夕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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