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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泱塵

087 比翼連枝當(dāng)日愿(2)

滄泱塵 夕幼 2922 2019-12-15 21:03:41

  日子這樣悠游的過著,建寧也在慢慢的好起來,我并不確定她是否真的把容大人完全拋諸腦后了,但至少在表面上看起來,建寧當(dāng)下是快活的。

  我的身子好好壞壞,每日喝著大夫調(diào)配的一些益氣滋養(yǎng)的補藥調(diào)理著,倒也無甚大事。窗外暮色掩映,烏黑的半邊天空像是滴在宣紙上的幾點水墨,漸漸地擴散渲開。

  案上白亮的一尊水玉鏤爐里焚著幽幽的干梅香,卷煙薄薄細(xì)細(xì),裊裊而起,我伸出手指輕輕一觸,那煙頓時便散開如霧,沒了顏色。

  我輕聲問:“菊香,什么時候了?”

  “酉時三刻了,二小姐可要歇息?”

  我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用指尖深深扣捏著一沓閑擺在案上的泛黃宣紙,輕輕搖頭。

  菊香斟了一盞茶遞到我面前,小聲說:“若二小姐還不困,就再看會兒書吧,奴婢就在旁邊陪著二小姐?!?p>  我接過茶盞,低聲說:“算一算,他已經(jīng)有三日沒來看我了。”

  菊香出聲問道:“二小姐指的是明世子嗎?”

  我點了點頭,“這個時辰,他在做什么呢?”

  菊香回道:“聽說這幾日府內(nèi)外的事都特別多,明世子應(yīng)該還在處理公事吧?!?p>  我轉(zhuǎn)頭忽看到窗紗上的一抹花影,斜出橫蔓,在夜風(fēng)中輕輕搖擺的身姿被淡淡的投在密密的紗簾上,讓人忘卻時日幾何。

  我心思一動,覺得滿腹的愁云瀟瀟,坐在這里呆看著羅袂空空嘆息,到底比不過窗外的夜色寐人。

  我心生向往,便起身從架上拿下一件湛青色的紗袍披在身上,邊走邊說:“我去外面轉(zhuǎn)會子回來?!?p>  菊香攔道:“這夜深了,二小姐還是別出去了吧!”

  我含笑說:“這有什么關(guān)系,正是夜深人靜的才最好,只我一個逛著,也不會有人擾了好興致,我都在房間里呆了一天也沒出去,就當(dāng)是散散濁氣也是好的,”菊香還想再勸,我三步并做兩步跨出了門,回頭囑咐道,“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不要跟來,過會子逛乏了,我自己不就回來了么!”

  還未走出院門,菊香又急急的追了上來,行禮道:“奴婢不敢擾了二小姐的好興致,只是二小姐還是拿盞燈走,也好照著路?!?p>  我伸手接過,是盞透明的琉璃圓燈,倒不算很明亮,但好在小巧輕便。我笑了笑,說:“還是你細(xì)心?!倍螅冶惚成黼x去。

  天際上半懸著一彎水洗般的月牙,光色在郁寡的廊間幽滑流過,銀燦燦的,就像在飛檐間鍍上了薄薄的一層箔。園子中清香四溢,枝柳間濃光淡影,花草互相稠密地交織爭壓著,都被輕輕籠罩在一片銀色的流光中。

  慢慢走遠(yuǎn),獨自步上樓亭,亭名為“望月樓”,匾下兩邊篆刻為“月影下重簾,輕風(fēng)花滿檐”的字樣。

  我暗暗喟嘆:“聲隨幽怨絕,云斷澄霜月?!逼鋵嵤敲赖模删褪遣恢獮楹翁幪幦A輝的云南王府要給這里賦上一首這樣幽怨的詩意,顯得與別處格格不入。

  滑潤的月光下,我窺然一看,在周遭的臺邊上似有小小的晶瑩白花盛放,藏躲在蜿蜒的藤蔓里,嬌嬌疊疊,密密層層。

  雪白的花瓣在清風(fēng)中微微顫抖著,使空氣中彌漫起淡淡的清香,天底下有太多的花香,有些彼此相像,于是湮沒無聞,有些卻被花朵的豐姿所掩蓋,因此常常被忽視,可此花的香味卻是出色的,那么的不落窠臼,纏纏繚繞著與花朵相互映襯,相得益彰。

  突然,一個略略發(fā)柔的聲音從身后徐徐道:“這花你可識得?”

  我心底自然的一驚,他何時走近,我竟絲毫未覺,只按捺住心底的氣性,輕聲道:“明世子,好興致??!”我并未回頭,三日不曾見,心中除了思念,更多的是一種怨怪。

  滄泱悄步仄轉(zhuǎn)到我身前,面帶笑意的看著我,半晌,才說:“怎么每次淼淼遇到我,都不需抬眼看就知道是自己的情郎?”他說時,語氣不疾不徐,其中婉轉(zhuǎn)著一種謔意。

  我臉上微微發(fā)燙,“你胡說什么呢,”低了低頭,“越來越滑頭了。”

  他微笑著凝視我說:“還生氣嗎?”

  我昂了昂頭,輕嗔道:“三日見不到人,一出現(xiàn)就從人身后來,真真是個促狹鬼!”

  他拉了拉我的衣袖,低聲說:“確實不是我從淼淼你身后來,而是淼淼你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早就在這里的我。”

  我推了推他,蹙眉說:“你有多少時間隱在這里瞎逛,都不愿意來找我?”心中又生出一股無名火來。

  他的目光如月色下的流水一般,在我的面上緩緩而過,“我當(dāng)真是剛從姑爹房里出來,這兩天有些江湖上的事要處理,方才見天色已晚,想著也不好去打擾你休息,就預(yù)備在這里賞上一晚上的花樹草木,明兒一早就去看你,可還沒歇上一歇,你竟就出現(xiàn)在眼前?!?p>  我聽他的語氣懇切,鏤影落在他眉宇間,更襯他神色清然。我暗暗吃驚,蹙了蹙眉,道:“你這是在做什么呢?”看著他,我繼續(xù)說:“夜來風(fēng)涼,不說別的,只說你在這里呆上一夜,若受了寒,諸事又該怎么樣呢?”

  我頓了一會兒,“怎能這么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他似洞穿我心里的焦亂,攬過我低聲說:“沒事的,我老早就習(xí)慣呆在這園子里了?!?p>  我輕輕一笑。

  他又問:“你似乎很喜歡這些小花,你可知道這是什么花?”

  我“嗯”了一聲,說:“從未見過這樣的花,很清麗珠潤。”

  他淡淡笑著,牽著我緩步走過去,扯下一朵來,別在我的鬢間,垂眸看著我,柔聲問:“你還記得那日我們在郊外騎馬,你讓我答應(yīng)你的嗎?”

  我望著他,想了想,點頭說:“記得,但那又怎樣?”

  他側(cè)目看著那些花,低聲道:“這便是夕顏?!?p>  我微微訝異,“我記得你那時說過夕顏是薄命之花,”轉(zhuǎn)臉問,“我一直很好奇,你第一次是怎么見到夕顏的?”

  他略略凝神,似有所思,半晌后,說:“夕顏悄然含英,又闃然零落,是一個女子告訴我的?!?p>  我一駭,悄問道:“那個女子……她是誰?”

  月光花香中,他輕輕答道:“是我年少時,曾傾慕過的一位女子。”他的聲音清澈宛若銀河水光。

  我緩緩低聲問:“她……很美嗎?”

  他看著我的眸子,微微一轉(zhuǎn),道:“很美?!?p>  我心中一動,泛出絲絲酸味,仰面看了看月亮,問:“比月色還美嗎?”

  他輕輕扶過我的肩,悄然地?fù)u了搖頭,“不比月色還美,”停了許久,只是看著我,“月色如你,宛宛披在我的心上揮之不去,甘之如飴?!币娝浇枪蠢粘鲆豢|笑紋。

  我看著他,淺淺的笑著,“能不能告訴我,她后來怎么樣了?”

  他垂眸說:“她的名字叫小米,家姓馬,是一個普通的農(nóng)家女,一道圣旨,改變了所有,也改變了我和她,我并不知道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一年后再去看她的時候,她還有我曾擁有過的所有一切,全都消散如煙了?!?p>  我心里微微一沉,不由的看著他,見他面頰上浮現(xiàn)出一種疏離的笑,不禁覺得,或許對于他來說,那似乎已經(jīng)是很久遠(yuǎn)的事情了。

  我心中恍然和解,說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總不好還跟離逝的人和事去置氣。

  他微微嘆息,“是啊,早就過去了?!?p>  我垂了垂眼瞼,“夕顏這么美的名字,想必一定有一個美麗的傳說吧!”

  他低頭思索,緩緩道:“你想聽嗎?”

  我心里涼意又起,忍不住凄清一笑,“她告訴你的?”

  他不答,手勾撫在難得才配在腰間的軟刃上,光影疏微,薄利的刃邊蕩起涼涼的光澤,悠悠一嘆后,面上復(fù)現(xiàn)出明朗的笑意,“其實我很慶幸,自從遇上你之后,我就開始很慶幸,慶幸一切,慶幸我能遇到你,有的時候我會覺得,以前的所有事故都是在為我遇到你而做的鋪墊,”緩了緩,“從前我總抱怨上蒼對我的不公,遇到你之后,我卻開始感謝上蒼,感謝它把你帶到我身邊來?!?p>  我聞言有一瞬間的失神,過了會子,笑道:“油嘴滑舌的,”略停一停,“夕顏我也看了,雖精致少見,卻也不覺很美,以后我并不想再看了?!?p>  他啞然失笑,拉過我說:“好,那么以后我就陪你也不再看了。”

  我看著他朗刻的面頰上蒙上了一層切切的笑容,忽就問出了一個和當(dāng)年同樣的問題:“朝顏與夕顏,你更喜歡哪個?”問完,我已有些后悔。

  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尖,攬我入懷,輕言道:“記得這個問題我好像在三年前就回答過你,”緊了緊臂膀,“還是一樣的,我選擇追隨我的月光?!?p>  我低了低頭,撇嘴笑著。

  一時間,他靜默,我也靜默。瀟瀟風(fēng)聲在樹葉間縱橫穿過,嘩嘩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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