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泉港城,外城,一處機修廠。
林修滿身僵硬的拿著手槍,朝著遠處的射擊靶瞄了好一會,這才嘭的一聲,扣動了扳機。
“太用力了,自然一點,手臂蹦這么緊干什么?”江姝拿著飲料站在林修身旁,卻是十分嫌棄搖了搖頭,“今天手槍射擊訓練先到這里...現(xiàn)在進行步槍的拆卸,先熟練再說,慢一點沒事...”
“是...”林修頗為笨拙的接過空彈的步槍,便是頗為不好意思的低著頭,然后在江姝的注視下,滿身緊張的拆著手里的步槍。
“還不錯,慢慢拆,慢慢拼,多練?!苯戳搜劬o張到手抖的林修,卻是鼓勵著,然后轉(zhuǎn)頭看向廠外,隨即她又叮囑了一聲,就邁步朝著廠外走去。
廠外,劉曉才下了車,她提著吃食,走進廠里。
她將手里的紙袋放在桌上,毫無起伏的問道,“怎么樣?”
“不行啊...完全沒有射擊天賦,我們是不是弄錯了?”走到劉曉身側(cè)的江姝搖著頭說道。
“不會錯的,能轉(zhuǎn)瞬躲開江鱷的攻擊,就算不是進化者,體質(zhì)也不會太差?!眲詮募埓锬弥酗堖f給江姝說道。
“而且太悶了,你不跟他說話吧,完全就是個啞巴...”江姝搖了搖頭說道。
“性格處久了就好了,沒事,何況...現(xiàn)在外面越來越危險,我們多一個幫手,總是好的,他要是嬉皮笑臉,我反而不敢把他帶在身邊,就是...”劉曉端著盒飯,卻是出聲說道,“就是最怕內(nèi)向又內(nèi)秀的人,心思深的很,去,把飯給他。”
“哎。”
江姝接過那盒飯,本是邁步一走,突然她頗為好笑的說道,“只是他的刀術(shù)學習的很快...問他為什么...他說...因為他喜歡拿刀做飯...有沒有很好笑...”
“是嘛...”
劉曉頗為無意的低著頭,看著自己買來的水果說道,“那就,把我們隊里發(fā)的格斗術(shù)那本書給他,總得學點什么防身?!?p> “知道了,我就是怕他那么笨,學不會,哈哈...”江姝自顧自笑著,就拿著盒飯朝著不遠處的林修走去。
只是此時的林修臉色怪異,因為...他其實都聽得到,劉曉和江姝的對話,他聽的一清二楚。
尤其是嫌棄自己的那些,讓林修臉頰微微泛紅,頗為尷尬和不好意思。
他突然想證明點什么,證明自己其實就是對這些陌生,只要熟練了...
“哎呀,錯了,真笨?!苯弥酗堊叩搅中奚砼?,她眼角一掃,就搖了搖頭,“先吃飯先吃飯?!?p> 林修身體一僵,頓時臉上一熱,然后他接過那飯盒,低聲說了聲“謝謝”,就走到一邊,尋了個角落默默吃著。
“哎,小林,你這么呆,以后找女朋友可是難了?!苯瓝u著頭,頗為嫌棄的說道。
而林修低著頭,沒有言語,也沒有頂嘴,而是細細的嚼著米飯。
江姝一邊站著吃,一邊撥著腰側(cè)的軍刀,然后她隨后一甩,那軍刀呲的一身扎在林修身側(cè)的木桌上。
林修身體一震,便是看向那還微微搖晃的軍刀。
“今天開始,你先練這個?!苯灾?,便是隨意的說道。
“這把刀,就送給你了,好好練刀。”
林修低著頭,他吞了吞嘴里的米飯,弱弱的點了點頭。
“別怪我啰嗦,你這多掌握一點,出去多一點安全,現(xiàn)在外城一些區(qū)域的晶獸可是越來越厲害,你也看到了,那天的江鱷,槍都打不死,最多嚇跑它?!苯叧赃呎f道。
“是。”林修嘴上這般言語,心里卻想...
槍都搞不過,你讓我練刀是幾個意思...
只是這些話他不會說出來,現(xiàn)在的他有時候可以遙望那泉港城的城墻,有時候也幻想入城去安穩(wěn)生活,可是他知道自己沒有身份卡,進去也找不到工作...
而且在劉曉江姝的陪伴下,他倒是覺得...這個地方像是一個...家。
“其實...”
三天下來,林修終于主動開口說話,江姝抬了抬眼,這才頗為好奇的看向林修,想知道這個唯唯諾諾的小男生想要說什么。
林修憋了好一會,才慢慢說道。
“其實我可以做飯你們吃...我看到有廚房...”
...
“那你以后做飯吧?!?p> 劉曉端著盒飯走來,她大口幾下吞下盒飯,毫無所謂的說道,“會開車嗎?”
“不會...”林修愣了愣,卻是這般回答道。
“那就騎車,自行車騎去菜市場買菜回來做飯,但是...訓練不能停,寧愿吃快餐,訓練也不能停。”劉曉三兩口扒完米飯,然后將手里的飯盒丟進一個巨大的鐵桶里。
“好好收拾,好好訓練,我去休息?!眲哉f完,就邁步朝著一側(cè)的廠房走去。
這個廠房,就是劉曉與江姝的家,她們在執(zhí)行任務(wù)之后,便來到這里進行休息整頓。
外城,比內(nèi)城自然臟亂許多,很多都是無主之地,自行占領(lǐng),只是林修有看到廠門外掛著一個鷹標識圖案的大金屬掛牌,而其他地方亦是有著相同的掛牌,想來外城也是形成了庇護組織。
頗為詭異在于,外城...是允許動手的,也就是說,不允許動槍,赤手殺人卻是允許,至于搶東西...自然也是允許的。
當然,這些都是林修自己觀察來的,他也不敢去詢問,事實上他不是不敢,只是想安靜一點,做好自己該做的事,至于外面的打架搶劫,他才不在意。
畢竟跟自己沒關(guān)系,林修本就沒有什么正義感可言。
這個家...有他的一個房間,雖然很臟,有他的一張床,雖然不大,筷子桶里有他的一雙筷子...但是林修感覺很知足。
沒有風花雪月的年少,林修現(xiàn)在也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仿佛提早將老年感觸搬到了現(xiàn)今一般。
...
“我...我也不會自行車...”林修頗為不好意思的說道。
“那你說你會啥?”江姝無奈的喊道,“走路總會吧?走路去買菜!”
劉曉邁步,聽此卻也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轟轟!”
就在劉曉轉(zhuǎn)身走向廠房的時候,廠外風風火火的駛來數(shù)輛聲音炸裂的摩托車。
“我曹立馬...”江姝眉頭一皺,卻是一聲暗罵,然后扭頭看向劉曉。
劉曉亦是臉色低沉,臉色不爽。
那數(shù)輛摩托車上走下七八個大漢,那些大漢有高有矮,卻是面露挑釁的走進這個小廢舊機修廠。
“兩位,交會費了?!币粋€大漢叼著煙,這才掃過劉曉與江姝,眼見林修坐在矮桌邊吃飯,微微一愣,“哎呦,三位...這位弟弟...兩位小姐姐伺候的怎么樣?。俊?p> “雪松,我們的會費可是3號才交的?!眲钥粗菐ь^叼煙大漢,面露不善的說道。
“現(xiàn)在制度改了,我只是收錢了,你瞪我也沒有用,你看我像是敢擅自收錢的人么?”那被喚雪松的男子吐著煙,有恃無恐的看著劉曉說道。
一時間,場景變得凝重而又安靜。
林修小口的吞下米飯,他感覺事情頗有不妙。
他在街道上,可是見到直接搶劫的情況發(fā)生,那滿地的鮮血到現(xiàn)再也沒有人去清洗。
“要不這樣?!毖┧蓞s是突然咧嘴一笑,“要沒錢,你們倆陪我們兄弟一次就行,這次會費就免了,我?guī)湍愠觥!?p> “你別太過分了,雪松?!眲园欀伎粗┧烧f道。
“那你繳會費吧,我回去也好交代?!毖┧深H為沒有所謂的說道,“何況我也看不上你們倆,長的三大五粗的,比紅街的差多了,兄弟們說是不是?”
“哈哈哈!”
一眾男子圍著笑著,卻是叉著手看著劉曉與江姝。
“而且多了這個小弟弟,你這人頭多了一個,還要多交五萬星...”雪松邁步走到林修身側(cè),他打量著林修,卻是微微一笑,“你這么小,吃得消兩個大姐姐么?”
那身后的男子頓時歡笑轟然。
而林修則是低著頭,毫無言語。
“十五萬,我給你?!眲匝垡娛虑闊o法解決,就迅速的說著,便朝房里走去。
“這就對了嘛,我只是收錢的,你們有什么意見,去向龍鏡匯報就是...是不是啊,小江?”雪松看了眼身側(cè)的江姝,突然笑著抬手試圖接過江姝的下巴。
“滾,碼的,傻筆!”江姝一手拍飛雪松的手,便是破口大罵。
“嘖嘖,真兇...”雪松也不在意,他看了眼毫無聲音的林修,然后頗為嫌棄的說道,“這個豆芽菜受的了你這么兇么?”
“趕緊拿了錢滾,少磨磨唧唧!”江姝頓時不爽了,直言罵道。
可惜雪松臉皮厚厚,他自顧自的躬身打量著林修,“這小子...是泉港城民么?不會是鄉(xiāng)民吧?喂,城里的飯好吃么?”
林修抬眼看了他,又收回了視線,然后端著盒飯,一時不知該怎么辦。
他很想退兩步,然后站一邊去...最好劉曉趕緊交錢,然后他們趕快走這里歸于平靜...但是又覺得退兩步很沒有面子...
至于被人諷刺和辱罵,其實林修沒有一點感覺,這似乎總是那么矛盾。
不想那雪松眼見林修安靜,卻是嚇的一下,一口濃痰吐在了林修的盒飯上。
林修頓時看著那濃痰,整個身體就就這么直挺挺的怔住。
“碼的,雪松,你它嗎真是有病,我曹立馬,你除了仗勢欺人還會個鳥!”這時氣憤的江姝一手橫推,將那雪松從林修身側(cè)狠狠推開。
“嘖嘖?!毖┧梢粋€踉蹌,頗為隨意的拍拍被江姝推過的胸口,“小江,你知道外面的規(guī)矩,誰先動手,誰負責,你這是要跟我動手么?”
“夠了!”
劉曉從廠房里走出,她將數(shù)疊錢幣放在一側(cè)案桌上,便是朝著雪松一聲厲喝。
“拿錢?!毖┧裳垡娙绱耍謸]了揮,隨即一個男子邁步走向那案桌,他粗粗的拉了拉錢磚數(shù),便朝雪松點了點頭。
“走?!?p> 錢已到手,雪松毫無猶豫的轉(zhuǎn)身朝外走去。
而一眾男子騎著摩托,炸炸轟轟的,迅速離開了這處小廠。
“碼的!”
江姝狠狠朝著雪松離開的方向吐了吐口水,然后看了眼將盒飯丟進垃圾桶的林修,“你就不能男人一點?”
“...”
林修就這么餅著一張臉,毫無任何反應(yīng)一般。
“好了,別說了?!眲詳[了擺手,她吐了吐氣說道,“現(xiàn)在外城也越來越不好過,我們家里可不能再吵了,小林他新來的,什么都不知道,別說他?!?p> “戚!”江姝氣的不屑轉(zhuǎn)頭,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沒事沒事,你吃點水果,好好練你的,別往心里去,這里人都這么惡心,習慣就好?!眲哉f著,便搖了搖頭。
“是?!绷中薜吐晳?yīng)到。
劉曉見林修木木,也沒有放在心上,便轉(zhuǎn)身朝著房間里走去,“對了,晚上你做飯?!?p> “好...”林修看了眼那軍刀,卻是眼神深邃的拔起軍刀細細打量著,似乎剛剛...任何事也沒有發(fā)生一般。
刀鋒尖銳,寒芒所向,凈為危險。
...
傍晚,殘陽如血。
廢舊小廠里。
劉曉擦著頭發(fā)從房間里走出來,“小林去買菜了?”
“那德行,除了買菜還能做什么?!苯恍嫉恼f道,一邊細細檢查著自己的貼身手槍。
“泉港城不好待了,輻射區(qū)的面積正在擴大,以后我們搜尋的范圍也要擴大了,探測組的錢其實不好賺?!眲猿谅曊f道。
“還探測組,說來還不是炮灰...”江姝心情不佳,自然是快言快語,有話說話。
而劉曉擦著頭,卻是突然說道。
“我打算...帶上小林偷渡去高級城市,你去么?”
“去,當然,離開這個鬼地方也好?!苯烊丝煺Z,只是她神色嚴肅,霎那間一頓問道,“可是逃逸的話,龍鏡不會放過我們的...”
“你太高看我們兩了,什么都沒有,龍鏡不可能派遣大隊來追捕兩個小小的探測組組員,何況我們還是外圍的,什么核心數(shù)據(jù)都沒有掌握?!眲該u了搖頭說道。
江姝微微一愣,覺得劉曉話語有幾分道理,便是出聲問道。
“什么時候?”
而劉曉收著毛巾,頗為思量的說道。
“下次出任務(wù)的時候...到時候軍備處有補給...我們可以帶上龍鏡的裝備...”
...
街道某處。
林修抱著紙袋,晃悠悠的走著。
只是如果按照大地圖來看,他的步行方向卻是與小廠的方向相反。
林修抱著的紙袋里菜葉探出,遮住了他的小半身體。
他邊走著,邊眼神恍惚的打量著這條街道上的高處。
林修打量完高處,又仔細的打量著街道上駐留的行人,然后他毫無表情的轉(zhuǎn)著眼珠,看著身前的三個男子。
三個身型高大的男子正一字排開走大街,自然是咋咋呼呼,毫無禮貌可言。
那是雪松還有他的兩個手下。
前方轉(zhuǎn)巷,林修沒有再跟隨,他轉(zhuǎn)身朝著小巷走了進去,然后身體一半露在小巷外,朝著雪松喊道,“喂,雪松。”
正叼著煙走著的雪松聽到有人喊他,他腳步一頓,便是回頭一看,卻見林修半張臉探在轉(zhuǎn)角墻邊,朝著他微微笑了笑。
而林修一笑,便眼神一低,十分詭異的看了眼雪松,然后轉(zhuǎn)身走進了巷子里。
“曹!什么玩意!”雪松眼見林修眼神怪異,他一手將手里的煙丟掉,然后邁步朝著那巷子里走去。
巷子里,林修正靜靜抬頭看著這條小巷子的高處,還有巷子盡頭堆著的生活垃圾。
“小子,你找死?”
這時雪松身側(cè)的手下朝著林修一聲大喊。
而雪松皺著眉看著林修,卻是抽了抽鼻息,伸手從衣兜內(nèi)取出一把軍刀,“現(xiàn)在跪下,我饒你一命?!?p> 林修這才轉(zhuǎn)著頭看向雪松,他瞪著眼看著那軍刀,卻是抬著雙手,然后慢慢跪在骯臟的巷地上。
“呲?!毖┧裳垡娏中捱@般舉動,頓時嗤笑的走向林修,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林修,“你怎么回事?腦子不清楚?”
林修抬著頭看著雪松,又看了看雪松手上的軍刀,突然沉了沉眼睛。
“這小子有病吧?”這時另外兩個男子亦是圍了上來。
雪松點著軍刀蹲在林修身前,然后他皺著眉,拿著軍刀刀面拍著林修的臉,“我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林修看著蹲在身前的雪松,卻是露著臉微微一笑,他以常人無法觸及的速度一手握住雪松的軍刀,然后猛然一送,將雪松的手臂微折,軍刀直接送入雪松的心口,然后林修身體猛然站起,右手卻是突然出現(xiàn)了一把軍刀,一手軍刀橫握揮砍,朝著另外兩個男子的脖頸劃去。
“哧哧!”
瞬間,三道血線猛然噴出。
林修身體維維搖了搖,他眼神渙散的垂手,順手一般將手上的軍刀往下刺去。
“哆!”
軍刀直接扎入雪松的頭頂,雪松身體一震,便是細細的抽著。
林修抽刀,他抬著刀看著刀面那惡心的粘稠,就在蹲跪在地上身體微微搖晃的雪松身上擦了擦。
而這時的雪松身體一倒,噗嗤一下,就倒在了地上。而他身側(cè)的兩人則是捂著不斷噴涌鮮血的脖頸,倒地抽搐著。
僅僅不到兩息時間,三個人便是死于林修之手。
林修靜靜端詳著三人好一會,這才邁步朝著一側(cè)走去,撿起了地上的紙袋。
他取著紙袋里的紙巾,細細的擦著臉上的鮮血,然后將紙巾丟進垃圾桶里,便翻手將軍刀放進滿是果蔬的紙袋,朝著小巷外走去。
...
“我一點都不怕...我一點都不怕...”
林修邊走,邊魔怔的自言自語著。
他走出了巷子,沒有回頭的轉(zhuǎn)頭朝著家的位置走去。
他說不清自己的感覺,好像...他有一種莫名的自信,他可以看得清,可以做得到,可以...像捏死螞蟻一般捏死他們...
林修自己道不明,他也不會道明,他只是埋頭走著,而這一走出巷子,他的心跳仿佛才蘇醒一般,頓時嘭嘭嘭的跳個不停。
林修感受著手指尖傳來的止不住的顫抖,卻是突然神經(jīng)質(zhì)的一笑。
此時的林修身體顫抖不止,他突然想起,自己很久以前,第一次釣到魚,也是這樣的感覺。
外城長街,華燈漸起。
林修沒有回頭,他身后小巷里三條生命逐漸離世。
他就一邊神經(jīng)質(zhì)的遐想,偶爾神經(jīng)質(zhì)的傻笑,甚至時不時眼神低沉,朝著來處走去。
林修還要回去做飯,今天...是他第一次做飯給她們吃。
漸起的紅燈照耀在林修的眼里,林修腳步不停,嘴邊卻是悠悠吐著長氣。
“原來...殺人是這樣的感覺...就像...殺一條魚...”
...
而暗巷深,那一汪鮮血咕咕而流,卻是流向那繁華的街道之外,似乎想要訴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