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場的車輛,一路向北。
繼續(xù)在荒蕪的原野上馳騁,前方是茫茫的一片天地。
僅僅一個小時,林修就離開了海市。
雖然他看到了城市上空盤旋的輕型直升機,也曾想過自己偷一輛來開開...雖然他經(jīng)過數(shù)輛低鳴的警車,也曾猜想這些人找的是自己。
但是他現(xiàn)在穿著一身新衣,甚至連車都是新的...他甚至有了假發(fā),也有了帽子...
只是眼鏡后面,依舊是暗金色的眸子。
他深深的看著車前風(fēng)景,然后呲的踩下了油門。
他要拋棄這個城市,去找杭園園,什么等待,什么配合,所有的一切...他都不想要了。
工作也好,任務(wù)獎勵也好,或者自己辛苦帶回來的東西,他統(tǒng)統(tǒng)不要了。
只是他有點遺憾的是,臨走之前,他沒有和張琳琳說一聲再見。
現(xiàn)在張琳琳,怕是已經(jīng)被一些人盯上了吧。
看著茫茫原野,遠處的高空之上,似乎還有什么鳥雀在孤零零的飛。
林修突然感覺時間就是一場破碎,你以為自己能獲得什么,結(jié)果收獲的只有空蕩。
他空蕩蕩的離開杭園園,現(xiàn)在又空蕩蕩的回去,兩手空空,只留滿面風(fēng)雨。
但是林修是開心的,因為他終歸找到了自己現(xiàn)在最想要的目標,那就是見一個人,然后抱抱她...
咔...
林修便駕駛著車輛,邊開了車門,然后一手橫推,將副駕上的男性尸體直接推出車。
尸體落在不斷后退的土地上,輕輕撲起一陣輕煙。
輕煙無人理會,終歸隨時間慢慢沉落。
處理好尸體的林修就這么定定的看著車前,然后絮絮叨叨的練習(xí)著自己的再見杭園園的對白。
他現(xiàn)在對荒野已經(jīng)毫無感覺了...所以才有心練習(xí)這么無聊的練習(xí)。
“嗯哼...我回來了...”林修認真的對著后視鏡說道...
然后說完他就呆了呆,他抽了抽嘴角,感覺似乎有些什么不對,然后咧著笑臉說道,“我回來了...”
只是林修笑著笑著,他突然抬手摸著自己的臉。
較一年前,他的臉上可是又多了數(shù)道傷疤...
林修抽著鼻息,然后他費勁的挑了挑眉,自言自語的說道。
“沒事...我就是...不小心摔了...”
他像是在和杭園園解釋,又像是和自己解釋,就這么越說越輕,他話語逐漸沉默了下來。
車輛疾馳,夢做了又碎。
我們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可以去追隨。
云在半空中,被微風(fēng)剪碎。
就在林修怔怔走神的時候,突然天空一陣低鳴。
“嗡!”
一個暗色無人機迅速劃過天際,然后迅速的在林修車前的天空之中徘徊。
“...”
林修微微側(cè)頭,看向后視鏡。
后視鏡里,一輛暗色的特種車正一騎絕塵,漸漸出現(xiàn)在林修的視野里。
特種車可比林修這城市轎車速度快上許多,那車輛很快便拉近了距離,而林修沒有想到自己的躲藏竟然還是被發(fā)現(xiàn)...
但是當他看著那車輛的時候,他突然盯著自己城市轎車的能源表盤。
然后他十分干脆的將城市轎車悠悠的停下。
那特種車亦是迅速停下,然后車里走下五人,那五人全副武裝,雙膝微弓,槍口相對,朝向林修。
“下車!下車!”一個全副武裝的男子朝著林修大聲喊道。
林修怔怔的看著那槍口,然后攤著雙手,慢慢的走出車輛。
而五人相圍,均是小心的走向林修。
“雙手抱頭!臉靠車上!雙手抱頭!臉靠車上!”其中一個男子扯著喉嚨朝著林修大喊大叫。
林修眼角掃過他,然后雙手抱頭,就這么臉靠在了車上。
一個男子與自己的同伴對視,然后他一手將胸口的步槍轉(zhuǎn)到身后,一手取著特制的手銬朝著林修走去。
而這時,簇簇簇,漫天下落起陣陣雨水來。
“咔!”
手銬咔的一聲打在林修的手腕上,而就在那手銬要拷上林修的另一只手的時候,林修突然轉(zhuǎn)身,然后一手手臂叩搭在身側(cè)男子的脖頸,一手握住了男子身后的步槍。
“嘭嘭嘭!”
數(shù)點槍聲下,幾人干脆倒地,毫無多余。
“唔!”
被林修正面懷抱的男子一拳猛然擊向林修的腹部,而林修正高速點射數(shù)人,自然是硬吃了那一拳。
吃完那一拳,林修便仰著頭與被自己緊緊抱著的男子咚的一聲頭部相撞。
“唔...”
男子被林修撞的頭暈耳鳴,他沒有想到隔著頭盔林修的撞擊還這般恐怖,就在他頭部搖晃的時候,林修一手抽出他腿側(cè)的軍刀。
“哧哧!”
林修迅速兩刀落脖頸,然后一刀下捅,扎入了男子的心口。
“唔唔唔...”男子瞪大眼睛死死看著林修。
他可能到死都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隊友不開槍。
可惜林修超強的動態(tài)視力與精準射擊下,他的隊友均是頭部炸開,直接死亡。
林修一手抽刀,男子脖頸噴出的鮮血濺了他一臉,但是他毫無感覺的將男子的身體推開。
從林修反擊到眾人倒地,也不過十秒的時間而已。
生死有時候?qū)α中迊碚f就是眨眼的事,他們的速度與反應(yīng)不及自己,死亡對林修來說也是十分正常的事。
“謝謝你們的車?!?p> 林修抬手甩去軍刀上的鮮血,然后躬身撿起尚且抽搐身體的男子身上的短突。
“咔咔...”
林修打量著手里的短突,然后槍口低垂。
“嘭!”
一聲槍響,那男子頭部瞬間炸開。
他的身體再也沒有抽搐動彈了。
“不用謝我...”林修自言自語的說著,然后邁步朝著那輛特種車走去。
這一小隊,可能只是軍部或者天文“撒網(wǎng)”搜索意外發(fā)現(xiàn)林修的,所以才五人小隊進行了逮捕行動,否則以夏國的某種特質(zhì)...不可能只有這么少的人。
當然,林修只需要知道自己被人發(fā)現(xiàn)就好了。
荒野上的通訊其實沒有那么容易,所以林修尚且有一些逃離的時間。
林修撿起一個男子胸口的通訊器,然后細細的收羅了幾人身上的武器,便上車關(guān)門,駕駛著這輛特種車輛,繼續(xù)向北。
這幾具尸體,可能半小時,可能一小時后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可能甚至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就被野物啃食。
這些對于林修來說沒有什么區(qū)別,他既然動手了...那么接下來不論誰來,他都格殺勿論。
...
那失去操控的無人機搖搖墜落,在地上濺起些許泥水。
林修操控著車輛,沒有去看那無人機一眼。
他一邊加速,一邊在車里翻著。
然后隨著一聲聲細碎聲響,他翻出了一包巧克力能量棒。
林修怔怔的翻著能量棒看著。
他眉頭一垂,然后將能量棒解開放進嘴里咬著。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也曾經(jīng)發(fā)誓自己再也不吃這個東西...
而剛剛的停車殺人...他轉(zhuǎn)眼拋之腦后,仿佛,那就是下車換了個車一般。
就這么細碎思緒,雨幕清洗,林修的車影慢慢消失在沉沉荒野之中。
...
有時候,你不得不承認。
歲月以后,你越來越容易去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卻越來越回不到從前。
一天疾馳以后,林修回到了青市。
海市距離青市本就不遠,可能只有不到800公里,荒野急行,可能只要七八小時。
林修就這么輕輕松松的回來。
午后,陽光清透。
“叩叩。”林修靜靜的站在自己曾經(jīng)公寓的房門前,然后輕輕敲了敲門。
雖然他知道房間里并沒有人。
安靜房間輕輕回響著敲門聲,沒有人應(yīng)答。
林修一手握在那門把上,他感受著門把的冰冷,然后抽了抽鼻息,他嗅到了某個千思萬想的味道,那味道是那么熟悉。
只是那味道之中,夾雜著其他味道。
“...”
只瞬間,林修身體微微顫抖,他就這么保持著靜止,然后抖著手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毫無猶豫的轉(zhuǎn)身離開,朝著一側(cè)樓梯走去。
而就在林修走入樓梯沒入轉(zhuǎn)角的時候,那電梯叮的一聲清響,兩個身影慢慢走了出來。
杭園園此時正挽著另一個男子,兩人有說有笑,她的頭還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們說的是什么,是晚餐,還是工作...
還是窗外的天氣。
靜靜站在樓梯陰暗角落里的林修全身顫抖著,他瞪著眼睛看著那暗暗的安全出口標示,沒有任何的舉動。
他沒有生氣,沒有憤怒,只是無盡的難過像一陣風(fēng)吹來,將他緊緊環(huán)繞。
他仿佛聽不到任何聲音一般,就這么直挺挺站著,等到那千盼萬盼的聲音消失,他才微微垂著眼,回過神來。
他抽了抽嘴角,突然頗有神經(jīng)的咧嘴一笑,然后又僵硬的邁步走了出去。
林修來到電梯門口,然后按下了電梯。
林修突然醒悟過來,你回得到任何一個城市,可是時光不會再讓他回到曾經(jīng)。
他要走了,這個城市,也不屬于他。
林修沒有什么好生氣的,他也曾經(jīng)放棄過杭園園選擇艾琳娜,他可以選擇,他覺得杭園園也有選擇的權(quán)利。
他尊重杭園園的選擇。
所以他沒有責(zé)怪,他可能自己也感受不到自己的愛意,可能多的是不甘,可能自己的難過只是私心作祟...只是這些,又有誰知道呢。
風(fēng)里笑著風(fēng)里唱,天也老任海也老。
既然這個城市沒有了自己的選擇,那他再離開就是了。
林修垂著眼,定定的看著那電梯樓層數(shù)字的閃動。
有人常說,你要感謝每一個到來的人,也要感謝每一個離開的人,只是此時此刻,林修沒有任何的感覺,他好像丟了什么東西,那些東西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好像是很重要的東西...重要到他一時不知道活著到底為了什么。
就在這時,走道盡頭一聲清響,一個男子邁步走了出來。
林修聽得出來,他如同往常,與自己心愛的女人道別,然后邁步而走。
林修面無表情的轉(zhuǎn)著眼看向他走出走道轉(zhuǎn)角。
衣裝筆挺,面容干凈,身上可能還有淡淡的男子香水味,他就是杭園園新的選擇...
林修轉(zhuǎn)著眼垂著眼,然后邁步走進了電梯。
他也走進電梯,按下了電梯按鈕。
林修站在他的身后,男子的身高沒有他高,身型沒有林修好,但是林修看得到男子整齊干凈的手指,看得到清楚噌亮的皮鞋,也看得到他帥氣的臉龐。
于是林修突然笑了。
他突然感覺自己來一趟也好。
至少,知道杭園園過的好,他仿佛放下了一切一般心安無比。
至少杭園園過的沒有他這么差,沒有他活的這么失敗。
...
有人說,感情的世界,誰投身其中,誰就是個小孩。
電梯悠悠,叮聲作響。
林修什么也沒有做,就這么看著那電梯門打開。
他邁步朝外走去,然后一手拉起衣領(lǐng)遮起自己的半張臉。
林修感覺這個世界很好笑,他感覺自己也很好笑,他感覺所有的歲月都很好笑。
然后他咧嘴笑著,一邊走一邊搖著頭,似乎無奈,似乎無語...
“我要養(yǎng)只魚...”
林修笑著笑著絮絮叨叨說著,然后他回頭看了眼自己曾經(jīng)的房間。
暗金色的瞳仁穿過數(shù)十米高樓,看不清這個世界太多的風(fēng)景。
那房間陽臺,再也不會有那么等自己的身影了,那身影只是曾經(jīng),也是曾經(jīng)里的一切。
林修說的話,她也不會聽見了。
就是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林修這么個人。
“喵...”
草叢里一只骯臟的流浪貓咕咕咕的打著低音炮,然后邁著優(yōu)雅的步子,翹著尾巴走到林修腳邊蹭了蹭。
林修低著眼看著那流浪貓,他突然哭著說道。
“你愿意...跟我回家么...”
...
流浪貓本是來碰瓷的,自然是想要點吃的,眼見林修兩手空空,也不撫摸自己,它就咕咕咕的朝著一側(cè)走去,哪里會給林修一個回答。
“哈哈哈...”
林修雙眼紅紅,他抬著手抹了抹眼淚,然后抽著鼻息,就這么毫無表情的邁步朝前繼續(xù)走去。
林修很想說什么...他很想說自己不完美,但是值得等待...
也很想說你的選擇是對的,我不值得你等待...
他很想說很多,但是他終究什么也沒有說。
小區(qū)綠植隨風(fēng)沙沙。
十月,中秋要來了。
小區(qū)行道上有身穿薄衣的女孩獨自走過,或許她也很孤獨,或許她也習(xí)慣了一個人來,一個人走,一個人面對歲月的無奈,一個做著難過抉擇。
林修腳步匆匆,與她交錯而過。
她仿佛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般看著碰瓷貓,甚至學(xué)著貓的聲音喵喵喵個不停...
而林修轉(zhuǎn)身向北,毫無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