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希夷宮前,遇到了正匆匆而來的禮扎,自小躲在父親光芒之下的他,就算在康古泰一黨被誅殺之后升任三公之一,朝中也是頗多微詞,覺得他不堪重用,此刻他著一身武服步伐堅毅,倒是有了幾分哲爾布伯伯年輕時不怒自威的模樣。
云然假裝不經(jīng)意掙脫了王清以的手,待禮扎走近:“如何?”
禮扎行禮沉聲道:“宮中防衛(wèi)已由禁衛(wèi)接手,隨朝叛軍已盡數(shù)移交,我派了人在宮中四處搜查,以防有漏網(wǎng)之魚。”
“傷亡呢?”
“秦澤死訊傳開,叛軍軍心瓦解,并未多做抵抗,只有數(shù)十人輕傷?!?p> “那便好,今夜辛苦你們了?!痹迫徽D(zhuǎn)身回希夷宮,卻被禮扎攔下,“還有何事?”
禮扎看了一眼在側(cè)的王清以,似有顧忌,王清以自有所覺,往前走了數(shù)十步避開了,禮扎這才低聲說道:“剛才搜查宮中,發(fā)現(xiàn)秦澤的副將死在了暗處,在旁的一名隨軍行跡詭秘,被抓了之后自裁了?!?p> 龐奕?
云然心中一驚,他剛才明明帶著秦澤的尸身走了,為何會死在暗處,禮扎見云然眉頭深鎖,自身后遞上一物:“那名隨軍隨身并無什么東西,只有這一柄劍,我看著有些不同?!?p> 細看禮扎遞上的劍,血跡斑斑卻并無什么異樣,直到看到劍柄處,云然驟然驚心,那劍柄上的花紋圖案她至死不會忘記,那日被追殺,刺穿她胸膛的劍柄便是如此模樣,一分一毫都記憶猶新。
“將軍并不是自己愿意叛的,是奉仙來人與他密談了一夜,他才關了城門拒不還朝?!艺J得那是五皇子府中的人”。
云然一直以來的疑慮,似在一瞬間被打通了所有關竅,那些曾經(jīng)想不通的事此刻終于明晰,竟然是他!
元承銘。
自扳倒了元承鈺,自己便被他盯上了,慶城外的追殺,秦澤的叛國,竟然都是他要殺人滅口。云然攥緊了拳頭,只覺得恨意難消,被他白白算計了這一場。抬頭看到數(shù)十步之外夜色中的模糊人影,目光逐漸冰寒。
若是元承銘安排的所有陷阱,那他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云然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接過禮扎手中的劍:“找個地方將龐奕葬了吧?!?p> 禮扎見云然似有打算,也不便多問,便應承著退下了。
云然轉(zhuǎn)身回了希夷宮,點了蠟燭坐在桌前端詳著那柄劍,王清以果然跟了進來,卻在看到云然手中的劍時乍然作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云然瞥見他此刻的神情,心中更是冷了幾分,將劍重重放于桌上:“是元承銘,對嗎?”
王清以聞言,心中已然思緒萬千,他并不知道云然知道了多少,更不知道云然之后會如何去做,良久才輕嘆一聲:“有些事太過追究,只會引火燒身。”
“你早就知道他要殺我,所以讓蘇綰荷在行宮帶走我?”云然不是被算計了就善罷甘休的性子,自然要追根究底。
王清以走到云然身旁坐下,見她眸中寒光,心中竟然隱有幾分害怕,怕自己又被她推拒千里之外,,只得頷首:“是,我那時候派人去襄助你們除元承鈺,元承銘就查到了我,他只說要我投靠了他,以后他為隨皇絕不會再誅殺渝國人?!?p> “所以你投靠了他,為他做事?”
“剛擺脫了元承鈺,我豈能甘愿再度淪為他人棋子,并未答應但也沒有拒絕,但我偶然間知道了他下的追殺令,我無力正面攔阻,只能讓綰荷在他下手之前將你帶回來。”王清以目光忽然柔軟,看著燭火似有自嘲,“我本來想著將你藏起來,藏在我身邊,藏一輩子??上彝?,你本就不是甘愿躲在他人羽翼下的普通女子?!?p> 云然聽他說的動情,微有尷尬之色:“還是要多謝你救我,之后我們回汨桑一路并無追兵,是你做了什么?”
“我與他做了場交易,換你一命?!彼鋈粶惤?,露出曖昧之態(tài),“你是不是該好好謝我?”
云然并不理會他,徑自問道:“你拿什么交易的?”
“我渝國的寶物。他要我投靠,要的也不過是這個。”見云然眼中疑色,只得坦白,“是兩處礦藏,我渝國當年的命脈所在,只有皇族才知道確切位置,隨國的人翻找了近百年,就為了得到這個秘密。兩處礦藏,價值連城。”
云然再冷靜,也忍不住驚訝:“你竟也肯給?”
“先祖留了這秘密,不過是為了起兵復國作軍餉之用,我胸無大志也沒復國之念,要來何用?”他笑得坦蕩,“我為了你,可是把渝國的命脈都交出去了,以后我渝國族人可要靠汨桑王養(yǎng)著了?!?p> 云然對他的疑心盡釋,看著他吊兒郎當?shù)哪?,心中竟有幾分感念:“你可并不是會紅顏誤國的君主啊?!?p> 王清以收了笑意,露出惆悵之色:“為了這秘密,為了虛無縹緲的復國夢,死了太多的族人,已經(jīng)夠了,就讓這一切結(jié)束在我手上。”
云然忽然憶起了楚霄,她雖說是被元承鈺害死,卻也是死在了自己族人的復國夢中,她本該有自己的人生,卻蹉跎半生無辜枉死。
“這劍……”王清以看著桌上的劍,很是詫異為何此處會有元承銘手下死士的武器。
“他殺了秦澤的副將?!痹迫徽f到此處心中恨意陡生,“龐奕之前告訴我,秦澤是見了元承銘的人才閉城不降,想來是怕龐奕泄露才滅口的?!?p> 王清以猜出了其中關竅,不由勸道:“元承鈺被貶后,元承銘便是太子唯一人選,在隨朝風頭正盛一手遮天,無人敢置喙,你雖是汨桑王,但依然沒有辦法與他相抗的,只憑一柄劍也不算什么鐵證?!?p> 云然自然知道這些,就算是有了鐵證,自己又能找何人去主持公道,起身緩步走到窗前,推開了窗之間月色晦暗,云深夜重,遠處依稀的甲胄之聲充盈耳邊,涼意侵染讓人覺得清醒,云然不禁苦笑:“扳倒一個元承鈺,總以為可以換我汨桑一席安隅之地,沒想到啊……”言辭驟然一變,冷厲如這夜色,“既然如此,我能幫他站上如今的位置,自然也可以將他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