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七月離開的第二天。星期天。
阿標看看手機上的時間,繼續(xù)埋頭奮筆疾書小廣告。這些天接到的活比較多,流浪漢們基本上每天都有工開。阿標從心底感謝七月的建議:將白色的小廣告紙換成了橙紅色。如此一來,阿標的小廣告就從眾多白豆腐塊中脫穎而出特別醒目。也許今天,也許明天,等其他競爭者反應過來時,他們會用更明亮的顏色更花哨的形式來吸引雇主的眼球。當所有人都費盡心思,局面會與當初都從未動過心思時無異。可是,幾天的贏也是贏。一百年太久,只爭朝夕。一一阿標的座右銘。
“叮咚!”微信提示音響起。這是阿標特別為青艾一個人設置的消息提示音。
阿標欣喜的拿起手機。
青艾:在嗎?七月。
阿標:嗯。
青艾:wow,看來我運氣不錯。
阿標:呵呵。
(阿標不知道說些什么好。不說不行,說多了又怕露餡。)
青艾:我好煩。一點兒都不喜歡呆在這兒,可是又被困住走不了。
阿標:去了就好好學習吧。
青艾:切!還以為你會說“不喜歡就逃吧”。
阿標:逃?為什么要逃?
青艾:哎,說了頭疼。不說了。
阿標:記得吃藥。
青艾:你才記得吃藥。有??!
阿標:……
青艾:好啦。不該拿你撒氣,對不起!
阿標:說出來會好受點。
青艾:這可是你讓我說的哦。別等會兒又嫌我啰里巴嗦。
阿標發(fā)了一杯咖啡的表情給青艾。
青艾:我喜歡的授課老師被換掉了。星星那么可愛那么美麗,句句話都能說到人心坎里,可是,她被學校換掉了。說她的教學方式與學校的核心理念不符。然后給我們調(diào)來了一個冷漠刻板快要白骨化的巫婆。昨天我練習了幾個小時怎么微笑怎么走路怎么立怎么坐,累到全身骨頭快散架了,還是不符合巫婆苛刻的標準。嚶嚶嚶嚶嚶~~~
阿標:星星是誰啊?
青艾:在女子學校給我們上第一堂課的美女老師。
阿標:嗯。課程聽起來沒難度。
青艾:是不難。走個路都要求裝腔作勢,累都快累死了。我特么真想打人!要不是看她一把年紀,我我我就……
阿標:就怎樣?
青艾:不怎樣。
阿標:身在福中不知福。
青艾:鄙視你。bye!
阿標面帶微笑,拿著手機一遍遍翻著與青艾的聊天記錄。真是個可人兒。要是她喊的是“阿標“,一切就完滿無缺了。七月平凡的五官從阿標腦海中一閃而過,阿標的心底突然就泛起了一股酸意。他對七月的敵意似乎從一開始就存在,若隱若現(xiàn),但從未消失過。
貴族女子禮儀學校校舍。
青艾趴在床上用手機刷漫畫,雙腳高高向后上方翹起。張璇璣對著鏡子在練習微笑,不斷用手指去糾正嘴角上揚的弧度。青艾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這小妮子,快要走火入魔了,不知道她臉上的肌肉被不自然的笑容扯酸痛了木有。這種容貌與身材,練練氣勢還差不多。修煉氣質(zhì),不知從何修起。小豬佩奇也很可愛嘛,為啥非得修煉成小白兔?胡蘿卜也不是那么容易下咽的。青艾暗暗吐槽,對張璇璣充滿了同情。
一聲巨響,宿舍門突然被人從外面用力踢開,留下一個清晰的腳印。
青艾下床、穿鞋、擺好防守架勢,動作一氣呵成。五秒鐘后,張璇璣發(fā)出后知后覺的尖叫聲。
“住口!”青艾又好氣又好笑,轉(zhuǎn)頭制止張璇璣,“將宿管阿姨招來就麻煩了?!?p> “可是,她,她們好多人耶……”張璇璣躲到青艾背后,從青艾肩頭露出一只眼睛緊張的盯著站在門口的七八個女生。既然青艾不許她驚叫,她只好以淚流滿面來表達恐懼,膽子小得仿佛比國家一級演員的演技還要好。
“還記得我嗎?”為首的女生兇狠的問青艾。她正是那天因霸凌被青艾一腳踢飛的女生。
“你以為你誰啊?憑啥我要記得你?”青艾冷著臉。
“嗬!很狂啊你?!迸劬锟煲俺龌饋?。
“一點點而已?!鼻喟蜌獾募m正女生。
女生沖上前,揚手朝青艾臉上扇去。青艾一歪頭,堪堪避過,同時拉著張璇璣后退一步。
“你負責錄像,有機會就捧她們作網(wǎng)紅。”青艾吩咐張璇璣。張璇璣胡亂抹了幾把淚,聽話的找來手機準備錄視頻。
“還從來沒有人敢欺負我梅朵。你這種貨色,不見棺材不掉淚?!泵范潆p手叉腰,銀牙緊咬,兩個眼珠子快瞪出了眼眶。
青艾不屑的冷哼一聲。梅朵氣得渾身發(fā)抖,同時產(chǎn)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挫敗感。在青艾面前她覺得自己完全失去了以往的優(yōu)勢。無論容貌身材還是氣場,青艾都強過她太多。尤其是那天來自青艾黑帶三段的瀟灑一踢,令她的跟屁蟲們也談之色變。何況青艾的尖牙利齒真可以說得上是殺人不見血。她有點后悔霸凌錯了對象,也實在搞不明白,明明看著像軟柿子的女生,為什么一觸碰就變成了棘手的仙人球。
梅朵往前推了一把她左邊黃頭發(fā)的女孩:“你上!”
“啊!我肚子好痛,先去下洗手間?!秉S頭發(fā)的女生捂著小腹彎著腰想溜,被梅朵揪住衣領扯了回來。
“讓小妹跑腿是大姐頭作派,讓小妹擋腿可就不仁不義了哦?!鼻喟鲅宰I諷。
梅朵忿忿然將黃頭發(fā)朝后往地下一推:“不擋就不擋。你現(xiàn)在跪下朝我磕三個響頭,我就大人大量放過你?!?p> “好大的口氣。今天早上忘了刷牙吧?”青艾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空氣,差點笑出聲來。人無自知之明的樣子可真蠢。
黃頭發(fā)被梅朵推倒時扭傷了腳,坐在地上撫摸著腳踝,發(fā)出痛苦的呻吟。梅朵聽得惡從膽邊生,被青艾引發(fā)的怒火剎時全轉(zhuǎn)移并集中到黃頭發(fā)身上。她抬起右腳朝黃頭發(fā)的腳踝用力跺下。這一腳下去,肯定非殘即傷。青艾一皺眉,電光石火間踢開梅朵的腳,伸手將黃頭發(fā)拉離梅朵身邊,護在自己身后。
梅朵被青艾踢中的部位正好也是腳踝。只見她坐在地上發(fā)出痛苦的呻吟,掙扎了幾次都沒有辦法自己爬起來。堵在門口的幾個女生你看我我看你,面露惶恐之色,都忘了去攙扶梅朵。
青艾實在懶得再看,怒喝一聲:“滾!都滾!不要逼本尊劃拳秀腿。”
幾個女生扶著梅朵倉惶撤退。留下黃頭發(fā)在青艾身后瑟瑟發(fā)抖。
“哇,你好棒你好棒你好棒!”張璇璣撲上來挽住青艾的手,又跳又笑,臉上還掛著兩道淚痕。
青艾扯了兩張面巾紙笑著遞給她:“擦擦,好丟人哦?!?p> 張璇璣接過紙巾,低下頭害羞的笑了。
青艾走近黃頭發(fā),將她的左手搭在自己肩上,伸出右手扶住她的腰。
“來,我扶你去醫(yī)務室。”青艾的語氣很柔和。
“謝謝?!秉S頭發(fā)感激的看了青艾一眼。
張璇璣趕緊上前拉住黃頭發(fā)的另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
青艾指指門框:門太窄,你太寬。等出了這個門你再幫好不好。
張璇璣被嗆得直翻白眼。黃頭發(fā)咬緊牙關極力忍住笑。
在校醫(yī)務室,她們遇見了梅朵一伙。彼此都默契的裝成陌生人。
醫(yī)生絮絮叨叨,叮囑她們運動時注意分寸加強安全意識。然后又肯定了女生們的互助精神,對她們贊賞有加。梅朵鐵青著臉一言不發(fā)。青艾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繼續(xù)刷漫畫。黃頭發(fā)則瑟縮成一團,不時偷偷的瞄向梅朵。青艾用眼角余光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當醫(yī)生處理好黃頭發(fā)的傷勢之后,她和張璇璣將黃頭發(fā)扶回了自己寢室。
心懷感激的黃頭發(fā)對青艾掏了心窩子。
黃頭發(fā)姓白名玲玲,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她的母親為梅家操勞十幾年,打理著梅家一家老小的飲食起居,一直忠心耿耿任勞任怨,獲得了梅家的信任與尊重。白玲鈴也因此得到了鍍金機會。梅先生每每為白玲玲和梅朵支付同樣高昂的學費,將她們送入各種私立學校接受長期或短期的洗禮和教育,期待著她們有朝一日能飛上枝頭作(扮)鳳凰。貴族女子禮儀學校,只是其中之一。白玲玲自知身份卑微,對梅朵一向言聽計從百依百順。她就像古時候的陪讀書童,說得好聽點是梅朵的同伴,說得不好聽點就是梅朵的仆人。而梅朵,在家時對她親昵;在學校時對她兇惡。懦弱的白玲玲不敢對梅先生和母親揭穿梅朵的假面。她害怕辜負梅先生的一片好心,更害怕母親為自己擔驚受怕添堵傷心。時間一久,抓住白玲玲弱點的梅朵越發(fā)肆無忌憚,白玲玲也越發(fā)膽小怯懦了。
“你看,”白玲玲拈起自己一縷頭發(fā)向青艾展示,“這是她私底下強迫我染的黃色?!?p> “她為什么要強迫你染頭發(fā)?”青艾好奇的問。
“她知道梅先生最討厭這個。只有我更像問題少女,才會襯得她更健康陽光?!卑琢崃嵊挠牡恼f完,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青艾目瞪口呆。
白玲玲所說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以往有關人性的經(jīng)驗和想象。青艾的父母開明通達,待她如掌上明珠。她的生活環(huán)境一如溫室接近真空,導致性格透明簡單。雖然有點小脾氣大嗓門,但從不曾對任何人心生惡念。梅朵的行為,透過白玲玲傷到了青艾。有那么一瞬間,她難過到不能自己。
“別害怕。這幾天你就在我們寢室好好休息吧。明天我?guī)湍阆蚶蠋熣埣??!鼻喟参堪琢崃帷?p> 白玲玲聞言抬起頭來,眼睛里充滿了淚水。
“謝謝你。”白玲玲哽咽的,“不用請假。我只報名,沒有去上過課?!?p> “一直都是這樣?!卑琢崃嵫a充道。
青艾十分震驚。她盯著白玲玲的臉,忽然發(fā)現(xiàn)白玲玲的五官有種極其淡雅清麗的美,黃色的殺馬特發(fā)型遮掩了她的天生麗質(zhì)。梅朵姿容,恐怕不及白玲玲三分之一。世間果然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妒忌呀,你的名字叫梅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