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等等我！”七月連忙起身追上走向里屋的老楊。
老楊還沒進屋呢，卻聽見里面?zhèn)鱽沓翋灦婀值捻懧暋?p> 原本滿臉戾氣老楊呆呆立在門口，臉上寫著不知所措。
七月好奇的從他肩頭望過去，見少女正以頭連續(xù)不斷死命撞擊身后的墻壁。她神情絕望，似乎一心只想求死。
靠！七月推開老楊飛奔到少女身邊。他右手環(huán)抱住少女的頭，左手拿過床上破舊的枕頭迅速塞在少女腦袋和泥土墻壁之間。
少女的目光狂亂憤恨，猛然張嘴咬向抱住她的七月。七月只覺肩頭一緊，立刻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事。他的肩膀并沒有感到疼痛，但心卻揪成一團。少女的牙齒被老楊拔掉了幾顆，咬合力大打折扣。她咬七月，傷不到七月不說，反倒等于對她自身造成第二次傷害。
老楊此時正站在七月身后，將少女的舉動盡收眼底。他眼中閃過一絲兇光，向少女舉起了老虎鉗子。
“?。 鄙倥姞铙@懼的尖叫一聲，埋頭鉆入七月的懷中。
這一種下意識尋求庇護的舉動，令七月心酸不已。
老楊伸手欲將七月扯開，他打算狠狠懲罰眼前這個狀若癲狂渾身顫栗的女孩。
“等等?！逼咴碌穆曇羲查g變得無比嚴肅。
他抓住老楊高舉老虎鉗子的手，氣勢逼人的看著老楊的眼睛。此時的七月看起來就像一位路見不平的俠士，一掃頭先的頹廢窩囊之氣，連身高都仿佛頓時增了十公分。
老楊有點傻眼，同時也有點心虛。這個年輕人，剛才看著還弱不禁風，這氣場變化簡直快得驚人也大得驚人。
這是我的家，他在我家對我指手畫腳，憑啥呢？我為啥要怕他？老楊百思不得其解。然而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七月讓他“等等”，他果然就乖乖的“等等“了。
“你先出去。不能繼續(xù)刺激她。”七月冷靜的吩咐老楊，“我看看她的傷勢。”
老楊站著不動，看表情那是一千一萬個不愿意。
“傷口要是不處理，萬一感染，你的孫子和錢都打了水漂……”七月開始攻心戰(zhàn)術。
老楊恨恨的跺了跺腳，轉(zhuǎn)身出了里屋。兩個兒子都指望不上，買來的媳婦一見自己就發(fā)瘋，現(xiàn)在也只有這年輕人能出手幫忙了。死馬就當活馬醫(yī)吧。老天保佑，千萬不要讓楊家絕后。
他走回堂屋，在駝背和瞎子頭上各用力敲了幾暴栗。然后摸著打疼了的手，氣鼓鼓的坐到桌子旁。
里屋。
七月在女孩背上輕輕拍了拍。女孩顫抖了一下，怯生生的抬起頭來。
七月豎起食指放于唇中間，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女孩迷惑不解的望著他。
七月附在女孩耳邊低語：“自救。智取，我?guī)湍?！?p> 女孩的眼中瞬間有星星在閃爍。她難以置信的望著七月，淚珠滾滾而下。
“好好活著！”女孩隨著七月的唇形無聲的重復。
七月對她眨眨眼。她微微頷首。
如釋重負的七月對女孩露出了溫暖的笑容。
“來，讓我看看你的后腦勺?！逼咴律焓忠幻?，摸到一個鼓起的包，沒有破皮沒有流血。這個結(jié)果讓七月稍稍松了口氣，懸著的心也暫時落了地。
謝天謝地，幸好是泥筑的土墻。加之少女的精神及體力差不多已被耗盡，導致撞墻的力度不夠。不然，不撞死也撞傻了?？墒牵灰映鋈サ南Ｍ茰?，她必然還會有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的以死抗爭。
七月皺了皺眉，忽然計上心頭。他附在女孩耳邊一陣細語，女孩不時微微點頭。這個互動過程大概維持了一分鐘。
七月不敢逗留太久，擔心引發(fā)老者的猜疑影響計劃。他拍拍女孩的肩，轉(zhuǎn)身出了里屋。
“大爺，打盆涼水來，記得拿個毛巾?！逼咴略陂T口呼叫老楊。
“哦。”老楊快步走過來，“撞得嚴重不？”
“難說?！逼咴螺p輕嘆氣，“先消腫活血。沒有破皮也沒有流血，有時候這種情況比見血更嚴重更麻煩?！?p> 老楊聞言，臉上瞬間陰云密布。
他垂頭喪氣的端盆涼水進了里屋，放在女孩床邊。
“我來。我學過醫(yī)的，知道怎么處理?！逼咴履槻患t心不跳。
老楊期期艾艾：“那，麻煩你給整一下……”
七月看了老楊一眼，低頭將毛巾在涼水中浸濕，擰了擰敷在女孩的后腦勺上。
“看著只是一個小包，不知道里面有沒有血腫。有的話，可能會嚴重影響智商?！逼咴掠袟l不紊的擦拭著女孩臉上的血跡。
女孩神情呆滯，木然的直視前方，嬌俏的小臉看起來如一個沒有生命力的洋娃娃。
老楊憂心如焚。他已經(jīng)有兩個傻兒子，再不想多添個傻媳婦。萬一再讓她生個傻孫子……天吶，那將是個多么好笑的笑話，又是個多么悲傷的悲劇。當他死了，他的兒子孫子們也會在短時間內(nèi)陸續(xù)死去，可能不是病死老死，而是活生生餓死。
老楊胡思亂想，心中七上八下，竟然捂著臉嗚咽起來。
七月聽著背后傳來男人的哽咽聲，有那么一瞬間，他心軟了，幾乎產(chǎn)生了放棄自己計劃的想法?？墒牵⑽⑽堥_的嘴中，那些干涸或新鮮的血漬狠狠刺痛了七月的眼，提醒他遵守對女孩的承諾。
“走，你們都去躺會兒吧。天都快亮了！”七月對老楊說。
老楊搖搖頭：“咋睡得著？不睡?！?p> “我得回去了。明兒和舅一起過來賠你門。”七月說，“順便帶點消腫散淤的草藥過來?！?p> “一扇破門，賠啥！你給她治治，治好了還要重謝你哩。”老楊抓住七月的手，想抓一根救命稻草。
“我明天來?！逼咴曼c點頭，“記得不能再刺激她，再撞幾下就真撞傻了?！?p> 老楊忙不迭點頭，唯唯諾諾。
“放心，有我呢。她不會有事的?！逼咴逻@話與其說是對老楊說的，還不如說是對女孩隱晦的寬慰。
七月與老楊出去后，女孩疲倦的閉上了雙眼。緊繃了一天一夜的神經(jīng)開始松懈，濃濃的睡意襲來，她帶著五條鐵鏈與希望進入了夢鄉(xiāng)。
老楊將七月送出很遠，一路上反復叮囑懇求七月明日再來。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病急亂投醫(yī)。因為不知道希望在哪，只要看見一點希望的影子，就緊緊抓住不愿放手，并為之賭上全部的信任和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