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冬皺了一下眉頭：“馮白你晚上是不是要去接園園放學，這事讓嫂子去辦不可以嗎？”
馮白：“園園是個大姑娘了，她自己可以回家的。冬子，是另外一件事必須要去?！?p> 黃冬：“馮白，能給我說嗎？沒有正當理由，公司是不可能準假的。”
馮白：“這事說起來有點尷尬，你嫂子吧，她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生二胎，你也知道咱們都是普通人，養(yǎng)一個孩子都夠嗆，怎么可能再生一個。我約了林泉泉當說客，看能不能打消她這個荒唐的念頭。冬子，實在抱歉，你就準個假吧！吉祥信息那邊的活兒，我明天抽下班時間去處理，保證誤不了事。”
聽到這話，黃冬心中冷笑，暗道：你跟我說這些家務事做什么，當誰愛聽這些亂七八糟似的？真是個沒有心計的笨蛋。當年你不是很牛嗎，在我面前頤指氣使，誰料風水輪流轉(zhuǎn)，現(xiàn)在輪到我做你的上司。你要生二胎，好事，看窮不死你，這事我自然不能遂你的愿。
黃冬嚴肅地說：“老白，不是我不通情理，吉祥信息那邊的項目你又不是不知道，本預計兩個月前就該完工，結(jié)果拖到現(xiàn)在，人家都要翻臉了。咱們公司現(xiàn)在的經(jīng)營比較困難，全靠這活兒打翻身仗，如果那甲方鬧起來，這個損失咱們承受不起。人家說了，今天晚上必須把出現(xiàn)的問題處理了，公司還能怎么樣，自然是積極配合。都是職場老人了，老白你也知道事情得分輕重緩急。家庭和工作關(guān)系要處理好，不要把私事帶到工作上去?！?p> “這個……我……”馮白為難：“要不……讓其他同事頂一下，我明天去吉祥信息？”
黃冬：“老白你這就是在說笑了，這個項目一直是你在跟，代碼都是你寫的，別人也上不了手呀，讓別人去是要壞菜的，你也是老人了，怎么說外行話？”說到這里，他伸手拍了馮白肩膀一下，裝出親熱的樣子：“老白，拜托，拜托，你就當幫幫忙。”
馮白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吉祥那邊的這個項目從頭到尾都是自己一手在做，代碼程序這種東西只能一個人寫，一路修修改改，早已面目全非，弄到后來，就連他也有點糊涂。換一個人去頂，不啻于從頭來過。
“好吧，我去?！?p> 答應了這件事，馮白突然有種莫名其妙的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感覺很奇怪，下來他想了半天才明白其中原由。今晚上和楊一楠談話必然又是一番暴風驟雨，實在令人害怕。能躲就躲，一切有林泉泉兩口子頂著呢！
正如黃冬所說，公司對吉祥信息的這個項目非常重視。
這一年來，公司的經(jīng)營情況不是太好，還發(fā)生過拖欠工資的事情，年初甚至傳出過要裁員的消息，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吉祥信息公司剛成立沒兩年，公司規(guī)模奇小，就阿貓阿狗六七個，芝麻綠豆式的小微企業(yè)，可現(xiàn)金流極為健康。
公司的女總經(jīng)理人不錯，幾百萬的單子甚至看都不看一眼，直接簽字，給錢極為爽快。不過，在馮白看來，這人就是個糟蹋錢的主兒，也沒有任何商業(yè)頭腦，換任何一人這么干，公司分分鐘倒閉。
可人家就是屹立不倒，業(yè)務反越來越多，而且都是利潤豐厚的那種。
這倒讓馮白覺得奇怪，也猜不透其中的理由。
大概是人家實在太有錢了，虧個幾千萬根本就不叫事兒。
當然，吉祥信息好也罷壞也罷跟馮白也沒有一毛錢關(guān)系。站在公司的立場上來看，遇到這種拿錢當紙燒的甲方實在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不過，馮白和對方打交代還是有兩方面的煩惱。
首先是太累了，那邊正在搞一個公共服務收費項，從鋪設(shè)工程系統(tǒng)到制作收費用IC卡，再到手機繳費，和銀行掛勾，和稅務部門對接，事務極為繁雜。女老總顯然對這些一竅不通，又不耐其煩，都扔給了馮白，讓他自己去弄。
馮白怔住了，妹子，這可是你們公司自己的事，又是核心業(yè)務，交給我一個外人合適嗎？再說，你又不給我開工資，這不是壓榨我的勞動力嗎？
當他委婉地提出這一點時，女經(jīng)理卻怒了，呵斥：“你愛干干，不干走人，大不了我讓你們公司換個人跟進?；蛘撸苯訐Q家公司。五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四條腿的碼農(nóng)滿大街都是。馮先生你要搞清楚，現(xiàn)在是買方市場?！?p> 這是不是有點侮辱人，馮白差點爆發(fā)，可想起自己如果和大客戶發(fā)生沖突，搞不好會被公司開掉?，F(xiàn)在女兒正是高三下半期關(guān)鍵時刻，如果丟工作問題就嚴重了。
這幾個月，他又要忙本職工作，又要替吉祥信息跑腿，累得都快流鼻血。
可就這樣，還是免不了要受女經(jīng)理的訓斥，真是有冤無處伸。
這就是他的第二個煩惱，甲方萬事不懂，一有事只知道罵娘，實在不好相處。
但馮白忍了，為了錢。
是的，只是為錢。
這個業(yè)務做完可以為公司凈賺八百萬純利潤，部門人人都有獎金，只不過，根據(jù)貢獻不同，所拿的數(shù)目也各不相同。
部門普通工作人員每人二萬二，馮白作為項目負責人主程序員，有三十萬。至于黃冬，則有六萬。堂堂主管竟然比手下拿錢少，難怪他這陣子對馮白沒還臉，除了二人以往過節(jié)，估計也是嫉妒心作祟。
如今，項目正在收尾，三十萬馬上就要到手。
這三十萬落袋怎么花馮白兩口子已經(jīng)商量幾個月了，楊一楠要買輛車，她看上了大眾CC，前一段時間已經(jīng)開始搖號，說是等搖到車牌就下手。
楊一楠要買車的念頭已經(jīng)好幾年，她上班的地方在老城區(qū)，離家有十來公里，坐公交車要四十來分鐘，非常辛苦，這讓她非常抱怨。
前幾年，楊一楠說她經(jīng)常在車上遇到流氓。不過，滿四十歲以后，她就再沒碰到過了。
自然規(guī)律不可抗拒。
買車要錢，自己和妻子兩邊的四個老人年紀一天天大了，將來醫(yī)療尚需一定的現(xiàn)金儲備。
女兒上大學也需要錢。
錢是個好東西。
錢不能解決一切問題，但能解決馮白家的所有問題。
綜上所述，吉祥公司那筆業(yè)務對公司，對他馮某人都非常重要。
下班后，馮白背了筆記本電腦，叫了個網(wǎng)約車，一邊整理思路，一邊啃著面包朝吉祥信息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