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這次去X市對口的某交通大學招工由人力資源部部長時晴領銜,助手楊一楠,另外還有兩個辦公室小妹。
對于這次出差,楊一楠心情復雜。
從她內(nèi)心中來說,本有點不太愿意。女兒馮小園正到了高考沖刺階段,需要人盯人式地督促。
園園的學習成績自然沒話可說,如果對她沒有任何要求,放任自流,一個985加211沒有任何問題??墒?,現(xiàn)在的大學生不同于她和馮白上世紀九十年代那么值錢。你在高新區(qū)大街上扔出一去塊磚頭就能砸中個985,如果一不小心砸中大專生的話你可以去買福利鈔票了。
正因為普通名牌大學生在就業(yè)市場上實在沒有競爭力,所以楊一楠一心要讓園園考清北復交。
自己在家里雖然什么也做不了,輔導作業(yè)也看不懂高三的課本,照顧女兒飲食起居有馮白。
楊一楠兩手不沾陽春水,和同年齡的家庭婦女比起來幸福得一塌糊涂。
但是,只要她在家中一坐,威嚴在那里,震懾力逼人。
這次出差這么多天,沒她壓著,以園園那飛揚跳脫的性格,她爹根本就壓不住,不知道會放肆成什么樣子。
高考在即,學生們胸中都憋了一口氣,若是泄了氣,再想鼓起來就不容易了。
這是其一,其次,周日泉泉要去醫(yī)院做人流,這次離開,只怕就要錯這件大事。雖說劉航已經(jīng)準備好向林泉泉求婚,可是,世界上的事情就怕萬一。萬一他的精心布置沒有感動泉泉,最后她還得親自跑一趟醫(yī)院,現(xiàn)場阻止閨密干糊涂事。
另外,楊一楠和時晴已經(jīng)徹底翻臉。倒不是因為自己女兒和她兒子關小雨打架的事,小孩子哪能沒有矛盾。出了事,大人掐成一團,說不定孩子們已經(jīng)和好了,又變成好同學好朋友。
成年人之間的矛盾,從來不會因為這種瑣碎俗事而生。
楊一楠通過昨天和時晴的談話已經(jīng)敏銳地覺察到自己這個頂頭上司已經(jīng)對自己有了防備之心。
是的,時晴已經(jīng)懷孕,在未來幾個月后肯定會請產(chǎn)假離崗休假,這一休起碼一年。公司人力崗位何等重要,招聘員工、核定項目經(jīng)理部從經(jīng)理到施工技術人員的名單、為大家考核指標、核定工資標準都需要人。
公司不可能讓部長的位置虛懸一年,必然會讓人頂上去。
本來,時晴一休假,公司應該派一個高管過來頂替?;蛘撸瑥牟块T的兩個副部長中提拔一個。
但現(xiàn)在的情況有點特殊,公司這兩年人手一直很緊張。楊董是上世紀五十年代生人,他們那輩人的管理有個特點——重技術輕管理——在他看來,技術人員才是一個企業(yè)一個集團公司生存之道,至于管理人員或者文員,只要識字的,隨便哪個都能干下來。
公司在中小規(guī)模的時候還好,現(xiàn)在規(guī)模做大了,聽說還準備上市,就發(fā)現(xiàn)軟件管理上有點跟不上,這才有意加強。
現(xiàn)在,管理崗位明顯不夠,隨便那個部門去問楊董要人,他都回一句:“我也沒人,你們自己先兼著,要不,找人事吧!”
公司的人力資源都裝在HR腦子里,楊一楠想了想,如果時晴休產(chǎn)假,還真沒辦法從其他地方調(diào)。而公司也沒有社招的想法,人力資源部的兩個副部長也被其他部門瞄上,準備下項目。而他們也打算在工程上施展一番,不太想窩在辦公室。
楊一楠想到這里,心中突然一凜,生起一個奇怪的念頭:楊董不會在考察我吧,這才把我派去秋招……也許,這次的工作干好了,我會被提拔為人事助理,作為時晴休假的備份。
一旦做了助理,在工作崗位上干出成績,升任副部長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楊一楠想了想,人力崗位比較特殊,只適合女性。辦公室中的工作人員中,要么是如安阿姨那個八婆那種什么都不會做的關系戶,要么就是剛畢業(yè)參加工作沒幾年的小姑娘。像自己和時晴這種四十歲出頭,有文化素質(zhì)有工作能力,又人情練達的還真挑不到第二個。
如果在一個月前意識到這一點,她心中或許還會激動歡喜。但現(xiàn)在卻覺得無所謂。時晴要生二胎,自己何嘗不在備孕。楊董,那就對不起了。
和事業(yè)相比,我楊一楠覺得養(yǎng)好身體做母親更有意義。
這么一想,楊一楠覺得這次出差好煩,最煩的是又要和時晴這個仇家在一起共處幾日幾夜。
經(jīng)過兩個小時的候機和兩個半小時的飛行,再經(jīng)過一個小時出租車,四人總算到了酒店住下。
期間,兩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連基本的眼神交流都欠奉。這情形就尷尬了,兩個小妹很為難。既要跑前跑后服務領導和楊大姐,又要小心不因為說錯話得罪她們,精神上處于極度的疲憊。
大家都覺得非常痛苦。
兩個小姑娘還好,楊一楠一身都有點散架了,再看時晴,因為懷孕壓迫腳上血脈,加上長時間靜坐不動,腳卻腫了,行走不便。
她已經(jīng)累得面容發(fā)白,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一走路就打干嘔,孕娠反應強烈,神色顯得暴躁。
大家也沒力氣說話,各自回房間休息。
時晴是高管,自己住一個套房,至于其他人,則住雙人標間。兩個小姑娘呆在一起,楊一楠獨居一室,倒也自在。
洗完澡,感覺身上舒服了許多,楊一楠不放心家里,直接和馮白開了視頻通話??吹秸煞蛘龖脩玫靥稍谏嘲l(fā)上,兩頰通紅。
她心中起疑,問:“馮白,你喝酒了,和誰喝的?”
馮白笑道:“領導好?!?p> “為人民服務?!睏钜婚倭艘豢冢骸昂湍阏f話就沒有正經(jīng)過,都被傳染了。
馮白哈哈幾聲:“大晚上的領導還不忘查我崗啊,剝削階級果然可惡。我是喝酒了,還和一個十九歲的青春美少女在一起,少女吃完飯還挽了我的手,我馮老板這輩子就沒有這么甜蜜過。楊一楠,你嫉妒不嫉妒?”
“我嫉妒你個鬼,還馮老板,你馮白就是個胡子拉茬的農(nóng)民。對了,你帶園園吃館子了,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外面的東西少吃點,不健康,你們爺倆趁我不在要翻天了?”楊一楠很生氣:“馮白,你偷懶不做飯,扣下個月的零花錢?!?p> “別,我和園園臨時有急事出門,沒辦法只能在街上對付一頓?!瘪T白就詳細地把剛才他去時晴家去的事情說了一遍。
最后苦笑道:“一楠,咱們女兒還真是冤枉關小雨了。你想啊,人家一個半大孩子被園園當成小偷,還被打得嘴角流血,換誰能服氣?做錯了事就得認,我?guī)е鴪@園登門道歉。”
楊一楠嘆息:“是冤枉人家孩子了,園園的手腳又那么重,關小雨真可憐。馮白,你說得對,園園做錯了事就得承擔責任,馮白,這事你做得對?!?p> 馮白:“楊一楠,這事就是一場誤會,你下午還跟人時晴掐成一團,是不是也該給人道個歉?”
他今天高興,酒有點過量,心中也不那么怕妻子,提議。
楊一楠就好象是被踩了尾巴的貓,頓時跳起來:“我憑什么給她道歉,你看她下午的態(tài)度對我完全不客氣,我就是那么好欺負的嗎?”
馮白失笑:“人家和你我說話的時候可是溫溫柔柔的,欺負她的可是你?!?p> “溫柔?是對你馮白吧!”楊一楠用懷疑的目光看著馮白:“對了,你還替她換了汽車輪胎。是不是看她嬌滴滴的又長得好看,才上去搭訕?這個時晴最裝了,在公司里看到任何一個男的都一副楚楚動人的美女狀,可見到同性,卻兇得很,就是個心機女?!?p> 好嚴重的指責,馮白心中一驚,酒醒了些,忙道:“你胡說什么,時晴可是我好哥們兒的老婆,我?guī)退龘Q車胎也就是學雷鋒。要說美女,在我心目中,誰能比你美?”
哄了半天,才把楊一楠哄得消了氣。
馮白又道:“一楠,你想啊,這事就是一場誤會。你們這次出差要相處兩三天,工作上也得互相配合,如果因為矛盾而影響工作卻不好。再說,你們這么杠著心里不難過嗎?”
楊一楠:“我難過什么,不難過,不難過,難過的應該是她,讓我給她道歉,辦不到?!?p> 馮白知道妻子的性格倔強,從來不服輸,即便是她自己做錯了,就算心里明白也會死硬到底,這么勸下去也不會有結(jié)果。想了想,又道:“剛才你不是還贊成我?guī)@園登門道歉做得對嗎,有一句話是怎么說來著:父母是孩子第一任老師。”
“父母的一言一行直接影響到娃娃的三觀,你前頭還說園園有擔待,現(xiàn)在自己遇事卻不承擔責任,讓她知道了該怎么看你?”
楊一楠聽到心中一動,訥訥道:“我下午的時候確實太沖動,也很后悔。不過,時晴實在太可惡,讓我去向她低頭面子上掛不住。而且,同事們知道了,也會笑話。”
“不笑話,不笑話??!別人就算知道這事,也會贊你一聲是個光明磊落的爺們兒!”
楊一楠成功地被丈夫說服,笑起來,唾了他一口:“我一女的怎么成爺們兒了,好吧,我就去和時晴談談?!?p> 馮白:“你是女中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