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白只感覺眼前一黑,趔趄一步,幾乎跪了下去。
突然,背上一松,只見朱佳伸手過來幫忙。
她滿面關(guān)切:“師父,你沒事吧?”
馮白笑道:“我能有什么事?!?p> “這活兒你干不了啊……”
馮白:“慢慢來,我這幾天在減肥,吃得少,血糖低。這工作不錯,我挺喜歡的,既鍛煉身體又有高薪,別人求還求不來呢!”
他又笑著說:“話說,我以前上班的大廈里有家公司的老總,三高,起醫(yī)院檢查的時候,抽一管血里半管脂肪。醫(yī)生說再不減肥,你會死。這位老總也怕了,找到他一個干工程的朋友,無償給人當(dāng)泥瓦匠。在工地上干了兩個月,瘦了二十斤,人也變健康了?!?p> 朱佳:“還有這事?師父,你別安慰我了,真不要緊吧?”
“真不要緊。”馮白唱道:“五百年,桑田滄海,頑石也長滿青苔,長滿青苔。五百年,桑田滄海,頑石也長滿青苔,長滿青苔,只一顆,心兒未死。向往著逍遙自在,逍遙自在?!?p> 也是倒霉,客戶家電梯壞了,需要用人工背上七樓。
馮白累得兩腳抖蒜,汗水如漿而出。
等送完貨,在汽車?yán)镒税雮€小時還沒緩過來。
這個時候,其他三個司機(jī)打電話過來:“馮老師你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啊,在徐家涇啊,那不是巧了嗎,離庫房也沒幾步路。等下汽車入庫一起吃晚飯……不吃啊,你可不夠意思,今天得了那么多錢,工資一個當(dāng)咱們所有人,你不請客像話嗎?”
馮白哈哈一笑:“請請請,你們隨便點菜,不把你們撐得扶墻而出算我輸……餐標(biāo)……三千塊以下,多了我可不認(rèn)?!?p> 這些哥們兒都不錯,馮白很愿意辦這個招待。
那邊傳來一陣歡呼,
“馮老師壕?!?p> “土豪你還需掛件嗎?”
“老板,我是你的人?!?p> “老板,別把我當(dāng)人?!?p> 回庫房,把車入了庫,其他三個工友,包括朱佳都在。
他們也不過分,就拉馮白去旁邊的火鍋店,自助,人均消費一百八十八。
馮白已渾身發(fā)軟,只恨不得找個寬敞的地兒躺下去。他伸手問一個司機(jī)要了根煙,點著了狠狠抽了一口,然后被嗆得不住咳嗽。
朱佳:“師父你不是不抽煙嗎?”
馮白扔掉煙,回答說:“提提神,喂,誰去拿瓶燒刀子,要五十二度的那種?!?p> 這才出一趟車就被整成這鳥樣,明天怎么辦?明天可是要從早干到晚的。
他摸出手機(jī)搜索關(guān)鍵詞“體能”、“重體力勞動?!?p> 搜索的結(jié)果給了他一絲安慰,上面說人的體力是可以鍛煉出來的。高強(qiáng)度的勞動后,肌肉纖維會被撕裂,然后再生。
每再生一次,就變強(qiáng)大一分。而身體也是有記憶力的,會逐漸適應(yīng)重體力勞動。
不過,在進(jìn)行體能訓(xùn)練的過程中,關(guān)鍵是補(bǔ)充大量的優(yōu)質(zhì)蛋白質(zhì),關(guān)鍵是要吃。
馮白狠狠地吃著肉,直到肚子再也裝不下去。
不但是他,其他幾個工友都是大肚漢,一動筷子就沒有停的架勢,直吃得火鍋店老板面容一陣抽搐。
馮白感覺自己把一輩子的肉都吃完了。
又因為酒精可以麻痹肌肉的酸痛,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
等吃完飯坐出租車回到家里的樓下,整個新區(qū)的霓虹燈都亮起來,花花綠綠,怎么就那么美,以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
“怎么喝了這么多,臭死了?!笨瘩T白醉醺醺地回家,楊一楠捏著鼻子,一臉嫌棄。
園園今天已經(jīng)提早睡了。
楊一楠正在看電視,一部都市職場劇。場景要么是高大上的辦公室,要么是酒會冷餐會,要么就是男女主人公的別墅、大平層。
想起如山一樣壓到自己背上的冰箱,馮白感覺那就是另外一個世界,那么不真實。
楊一楠繼續(xù)罵:“不能喝就別喝,喝醉了回家我還得服侍你,我前世欠你很多錢嗎?我和你有奪妻之恨嗎?我命好苦!”
“住口!”馮白怒喝。
楊一楠瞪眼反了你了?”
馮白:“立即給勞資住口!”說完就掏出手機(jī)麻利轉(zhuǎn)帳:“給你,我只想靜靜。”
“這什么錢?”楊一楠看了看數(shù)字,小吃一驚:三十二萬。
她立即眉開眼笑,一邊把錢轉(zhuǎn)到自己的帳上:“獎金拿到手了,怎么還多了兩萬?我還想問你裝修款的事情呢,太好了,我馬上打電話給爸爸媽媽問他們借錢。”
馮白繼續(xù)喝道:“不許借,老人辛苦了一輩子,手頭的養(yǎng)老錢咱們不許動。不就是錢嗎,不就是幾十萬嗎,我能掙。楊一楠,我能掙錢,我沒有老。我要讓你知道,我沒有老,我不是廢物?!?p> 男人,男人不是工具,不是只有工具屬性的。
他指著電視里的紅男綠女罵起來:“哪有什么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負(fù)重前行?騙子,都是騙子。我好累,我好累?。 ?p> 說著話,馮白放聲大哭:“我才四十六歲,還有十四年才能退休,太漫長了,這人生太漫長了。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楊一楠摟著丈夫的頭,摸著他的頭發(fā),難得的溫柔:“好了好了好了,以后少喝點,我去給你打熱水?!?p> 馮白徹底迷糊過去,朦朧中他感覺有人用熱毛巾擦著自己的臉。
等到第二天清晨起床,剛一動,他痛得幾乎呻吟出聲,叫道:“楊一楠,我睡著了是不是被你暴打過,怎么渾身都疼?我好餓?!?p> 楊一楠:“早飯馬上就好,馮白,你真沒事吧?”
馮白:“沒事,昨天拿到獎金,招待大家,同事灌我的酒,咳,再不喝那么多了,傷身體。”
照例叫女兒起床,替她梳頭發(fā)、洗臉,馮白感到滿滿的幸福感。
說來也奇怪,他雖然一身酸疼得厲害,可內(nèi)心中卻異常滿足和平和。
這種心緒大約來自于健康穩(wěn)定的個人財務(wù)收入吧?
五萬塊一個月真的好多,幾乎是公司的高管薪酬。
房貸、裝修,算個屁,每年一次國外旅行不在話下。
唐總你真不錯嘿,我感謝你祖宗十八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