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父女相認
聽成淮帝與喬桓這段對話時,成雪融還未滿一歲,那正是榮興元年,當時她被成淮帝抱在懷里,心想,等我長大,我就要找一個這樣的男人做駙馬!
她內(nèi)心里敬仰喬桓,覺得喬桓是這個三妻四妾的男權(quán)社會中最美的一股清流。
所以,榮興三年,當她看到成淮帝親自執(zhí)筆,要給喬桓賜婚時,她直接撕了圣旨。
成淮帝惱怒,又不忍發(fā)火嚇著愛女,唯有萬般無奈地問她:“胡鬧!知不知道父皇在做什么?”
剛滿三歲的成雪融奶聲奶氣答道:“知道,可父皇你不能給鎮(zhèn)北侯賜婚!”
成淮帝這才咦了一聲。
他是一時興起,才親筆寫了這圣旨,寫的時候也沒念出來,尚未啟蒙的孩童,如何就知這是要給鎮(zhèn)北侯賜婚?
他又驚又喜,拿了撕成兩半的圣旨問道:“融融,你能看懂嗎?給父皇念一遍,好不好?”
成雪融于是念了。
賜婚圣旨的內(nèi)容,她至今還背得出來。
可這段公案,除了成淮帝和成雪融外,無人知道,連伺候了皇帝一輩子的高公公也不知道。
那眼前這個被囚于御史臺暗牢、自稱是北越國國醫(yī)徒弟的人,又是怎么知道這事的呢?
“你到底是誰?”成淮帝冷聲問。
成雪融抬袖,開始用袖口擦自己的臉。
沒有特制的藥水,易容材料很難洗,即便她早有準備,早在暗牢里掃掉那一桌酒菜時,就故意沾了不少酒和油在袖子上,可這會兒,還是搓得臉頰紅通通的,才馬馬虎虎地揭了一些易容材料下來。
但這已足夠叫一個父親認出,這是他女兒的臉。
“你……你到底是誰?”成淮帝顫聲急問。
“父皇,”成雪融望著小小探視窗外那雙眼說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如今虛實結(jié)合,您還認不出融融嗎?”
“融融?”探視窗外那雙眼慢慢地越睜越大,傳遞進來的聲音也更加地發(fā)顫,“融融……朕的融融不是……不是在宮里嗎?”
“可父皇難道沒有發(fā)現(xiàn)嗎,自華誕宴后,宮里那個融融,她就變了。”
“朕……”早就發(fā)現(xiàn)了。
“這事都怪融融任性,融融想選無雙做駙馬,可無雙身負重孝,又戍守邊關(guān),根本不能來參加三月初十華誕宴,于是我跑了,我讓落雁每天穿著我的衣服坐在佛殿里抄經(jīng),自己帶著沉魚跑到西北找無雙去了?!?p> “無雙?你叫鎮(zhèn)北侯……無雙?”不等成雪融再多說,成淮帝已激動了起來。
成雪融就看到探視窗外那雙眼忽然變大,是成淮帝將臉湊到了鐵窗上,他不可置信地喊道:“融融!你怎么到這里來了?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父皇!”成雪融眼眶一紅,帶著手鐐腳鐐叮叮咚咚地也跑到了門邊。
“張都!快來,把門打開!快給公主松綁!”成淮帝怒喝。
“是,是……”張都聲音都嚇抖了,腳步聲全是亂的,跑過來叮叮咚咚弄了一陣,才終于傳來啪嗒一聲。
巨大的虎頭鎖終于解開,成淮帝卻心急得嫌棄起張都來了,搶了他手里的鑰匙,又氣沖沖地踹了他一腳,罵道:“混賬!你個膽大包天的東西!”
張都早就已經(jīng)懵了。
是太子抓了人來關(guān)進刑部大牢,又是成淮帝交代了讓他好好審問,結(jié)果真讓他審出驚天秘密了,請了成淮帝來,一看,卻成了父女相認。
都說公主早慧,今日領(lǐng)教了,才知公主之慧,確非常人所能及。
換做是他,進了御史臺暗牢,絕對想不到要反其道而行,胡亂招供、擴大事態(tài),最終引來成淮帝,徹底解救自身。
張都很識時務(wù),明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當下連滾帶爬,爬出了暗牢。
暗牢里,便只剩下成淮帝與成雪融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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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融!”成淮帝解了成雪融手腳上的鐐銬,憐惜地看著女兒,語氣卻硬了起來,帶著薄怒呵斥道:“從華誕宴到現(xiàn)在,三個月了,你為什么不回來?要叫父皇認出你,易如反掌,為什么要由著那冒牌貨霸占你的身份?”
“父皇,”成雪融糯糯地喊了一聲,jiāo氣十足,嗔道:“您見了我,不把我當作失而復(fù)得的寶貝哄著,反而吹胡子瞪眼地兇我,我就是猜到您會這樣,我才不回宮的!”
“胡鬧!”成淮帝臉一拉,瞪著成雪融又喝了她一句,再對上她縮著脖子怯生生的樣子,心又軟了下來。
明知道這無法無天的女兒慣愛擺出一副柔弱委屈的模樣來誆他,但乍然再見女兒胡攪蠻纏、蠻不講理的模樣,成淮帝心里暖暖的,竟微微有些痛了起來。
“融融已經(jīng)受委屈了,父皇怎么舍得再兇融融?”成淮帝柔聲哄著成雪融,又將內(nèi)襯里云錦縫的袖口拉出來,就要去擦她的臉。
她觸電般,猛然偏頭,躲開了成淮帝的手。
“對了,父皇,我聽說您病了?”成雪融有意轉(zhuǎn)移話題,便一邊打量著成淮帝的臉色一邊問道:“是失眠嗎?融融瞧您臉色也不大好呢?!?p> 成淮帝沒有回答,只盯著她的臉,沉聲問道:“融融很冷嗎?怎么手這么涼?還有,你臉上那個……是什么東西?”
成雪融心中嘆息,心想,終究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她擦易容的時候已經(jīng)注意著不擦右臉了,可沒有特制的藥水,那易容材料一撕就是一片,一不小心,還是露了餡。
“那就是令我不能回宮的東西?!背裳┤诘?,索性使勁兒地搓自己右臉,直到看到成淮帝臉色大變,她才停了下來。
“華誕宴前一夜,我從西北軍營趕了回來,誰知剛走進夢回小筑,就被那西貝貨打暈了。我迷迷糊糊地就成了行竊、殺人的女犯,又因為是冒犯皇室,從重處置,因此,受了亂棍二十,被罰刺配邊關(guān)……”
成雪融說著,又挑挑眉、聳聳肩,一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模樣,“哪,我臉上的字就是這么來的,不過沒關(guān)系,反正我看不到,我還會易容,我要不想讓人看到,誰都別想看到……”
成雪融故作輕巧,但成淮帝依然怒得滿臉通紅、滿頭青筋突起,咬牙切齒地,“那個冒牌貨,她怎么敢!她是誰!朕要誅她九族!”
“九族啊……”成雪融仰頭望著暗牢頂板,自言自語道:“她的九族也不知道要怎么算,無雙是她師弟,應(yīng)該算,族長大人和她同宗,應(yīng)該也算?!?p> “什么?喬佚和這個冒牌貨是同伙?”
成淮帝正在氣頭上,什么聰明才智都不見了,直接將喬佚劃成了壞人,怒罵道:“虧了喬家世代忠良,到了他這兒,竟連大成都不認,非要給那北越做細作,他叛國賣國,還這么欺辱朕的公主,朕要將他五馬分尸!”
“哎呀,父皇!”成雪融聽得都想翻白眼了,也怒了,jiāo嗔道:“您怎么還想不通呢?什么無雙恨老侯爺,什么無雙是北越細作,那都是我瞎編的啦!他為什么抗旨拒婚,不就是為了不娶那個西貝貨嘛!”
“哦——”成淮帝也終于想起來了,鴻光殿中,太子一五一十說的侯府中的情形,正是鎮(zhèn)北侯和親兵牛黃……
“胡鬧!”成淮帝冷靜一想,終于想到重點了,臉再次拉了下來,“你說說,華誕宴前,你偷偷跑到西北軍營干什么去了?”
“還能干什么!”成雪融下巴一抬,十分得意地回答:“本公主把駙馬爺給拿下了!”
“胡鬧——!”
“我才沒胡鬧!”成雪融笑嘻嘻說道:“多得我早早地拿下了駙馬爺,落難時,才有駙馬爺蓋世無雙,踩著七色云彩來救我!”
“是他救了你?”
“嗯,無雙他救了我好多次呢,父皇您聽我給您數(shù)數(shù)啊……”
成雪融長話短說,將她和喬佚這幾個月來的驚險經(jīng)歷說了個大概,說到喬佚帶著她到西南行省去求醫(yī)時,她注意到成淮帝的臉色變了變。
于是,她停了一會兒,等著成淮帝問她什么。
成淮帝想了想,卻是問:“那仡濮族人有沒有幫你解了蛇毒?”
成雪融點點頭,微微有點失望,接著胡說:“蛇毒而已,族長大人有解藥,一下子就幫我解了?!?p> 這是欺君,但這也是善意的謊言,她不知道自己能喂養(yǎng)火蛭到什么時候,也不知道自己體內(nèi)的寒蠶蠱能壓制紅蔓蛇毒多久。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死,與其讓她的親人為她擔心為她愁,不如瞞下來,先讓他們安心幾天。
她說:“不過,族長大人也是個會做生意的,她幫我解蛇毒之前,就要我答應(yīng)她,要幫她找他們族的先祖遺跡,還要把他們族那個叛徒,就是宮里那個西貝貨帶回去給她?!?p> 成淮帝問:“你答應(yīng)了?”
成雪融答:“我答應(yīng)了,為此,族長大人還撥了一個好厲害的祭司給我當小弟……”
“不用?!背苫吹坌渥右凰Γ职詺獾卣f道:“朕讓禁衛(wèi)軍把那西貝貨抓起來送進暗牢,再叫張都去問她遺跡的下落?!?p> “不行!父皇,您還不知道吧,您自己也中毒了!”
“朕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