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郭顯仁追到
那邊,江離掐著手指算,算完了又捏著下巴想,想了想,打了個冷顫,說道:“特別惡心!”
“他天天吹、天天吹,吹了十四天的哨子,招來的蛇堆在一起,足足摞到腳踝高,黑的白的、綠的青的,有通體一色的,還有五彩斑斕的,大的有水桶粗,小的比蚯蚓細……”
“那幾天,十五廢寢忘食,我和當歸也吃不下、睡不好,閉上眼是腥臭味、睜開眼是滿地蛇,把我折磨的,都瘦了好幾斤了……”
成雪融問:“你的意思是,十五吹哨引蛇,把自己給吹出內(nèi)傷了?”
“都吹到吐血了,不是內(nèi)傷是什么?當然,吹沒兩天他就開始哭了,一邊哭一邊吹,眼淚嘩啦啦地,大概也是傷心過度,才會傷及肺腑吧?!?p> 第一天引蛇,他沒哭,那時他心里還揣著希望。
第二天沒找到蛇,他就開始哭了,他已經(jīng)知道了,他不可能再找到蛇了。
可之后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一直到第十四天,他都還在引蛇,他都不肯放棄找蛇。
斷崖邊、索橋旁,他淌著淚、吹著哨,小龍千千萬,竟無一條能解他癡望、能給他希望。
他抑郁成傷,咳血不止。
成雪融腦海里想著這些,眼神漸漸空洞,虛虛凝在某處,眼眶一陣陣潮熱,鼻腔一波波泛酸。
半晌,才問江離:“然后呢?你就看著他吐血,也不知道攔一攔?”
“攔了啊,誰攔他,他跟誰急?!?p> 江離專心地挑著甘草片當野草叼著,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我怕他死在那兒,就想把他拽走,結果他讓蛇來追我,我惡心啊,于是不管他了。不過,我還是呆那兒一直看著他的,如何,我很夠義氣吧?!?p> 成雪融送上一個大拇指,表示他很夠義氣,順便還給他翻了一個白眼,表示對他很失望。
江離:“……”
有點兒委屈,還有點兒憋屈。
成雪融又問:“十五有沒有跟你說,這事兒不能告訴我知道?”
“沒有?!?p> “哦。那我現(xiàn)在跟你說,這事兒你就當作沒告訴我知道吧?!?p> “嗯?”
“十五心性單純,他是想不到這一點的,但我想,如果讓他選的話,他一定會選不告訴我知道,可能……他自己失望了,怕我聽了也會失望吧?!?p> “我看不是。”江離雙手抱胸、不認識她一般地看著她,“我覺得你,就是冷血?!?p> “冷血?”成雪融挑眉反問道:“那你是希望我現(xiàn)在感動得稀里嘩啦地,撲上去給他來個以身相許,是吧?”
“……不是!”
“對癡情者最大的仁慈就是冷血?!?p> 成雪融用鄙視的眼神看著江離,“就你這樣的,你是怎么好意思口口聲聲叫人家小單蠢的?”
江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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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焙鋈?,當歸從布簾后探出頭來喊她,“姑娘,薛大夫施了針,十五已經(jīng)醒了?!?p> 成雪融立即撇下仍鐵青著臉的江離,走了過去,“感覺好點兒了嗎,十五?”
烏伽什臉上仍泛著些病態(tài)的蒼白,縮著肩膀對成雪融點頭,眼神怯怯地,瞟向了還站在門簾處的江離。
江離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心想,小單蠢好沒出息啊,竟還真讓那小丫頭給猜對了。
成雪融又問:“薛大夫,我弟弟怎么樣了?”
“令弟……”
“沒事!”烏伽什忽地開口,打斷了薛大夫。
薛大夫不解地望著烏伽什。
烏伽什結結巴巴說道:“我……我沒事,我……我自己的身體,我……我知道的。”
“嗯,我相信你?!?p> 成雪融對烏伽什笑笑,安了他的心,又問道:“是救我的時候,我把你砸內(nèi)傷的吧?那是我太重了?要不我減減肥?”
“……”烏伽什愣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成雪融是指的他撲她下馬、給她當了肉墊的事。
忙搖著頭、擺著手答道:“不重,不重,阿姐你一點兒都不重!千萬不要減肥,不但不能減肥,還要多吃點,你還要養(yǎng)火蛭呢!”
“嗯,那我以后都多吃點?!?p> 成雪融應下了,從當歸手里拿過薛大夫開的藥方子,“十五你來看看,大夫寫的這幾味藥,你都還喜歡不?不喜歡就自己改啊?!?p> 薛大夫:“……”
藥方子是能隨便改的嗎?
誰知那乳臭少年竟還真的拿了藥方子,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還對他說:“大夫,麻煩把桃仁四錢改作三錢,紅花三錢改作二錢,另加桔梗一錢半,川芎一錢半。”
薛大夫:“……”
這是質疑他的醫(yī)術嗎?
可……把藥方子這么改一改,怎么覺得好像更對了?
早前見這醫(yī)館沒生意,成雪融便猜到定是郎中醫(yī)術不佳,所以才拿了藥方子讓烏伽什自己把關。
果然,這會兒見薛大夫臉色一會兒黑、一會兒白的,知道定是被烏伽什的精湛醫(yī)術給折服了,于是趁熱打鐵,讓金銀花拿了一錠銀來。
“我們是外地人,對寅虎縣不熟悉,能否勞動薛大夫跑趟藥鋪,幫忙抓幾劑藥回來,再幫忙把藥煎了呢?”
薛大夫一見銀錠,兩眼放光。
他這破醫(yī)館,開業(yè)三年也收不到這么大一錠銀啊。
成雪融把銀錠塞進薛大夫手里,“有勞了,銀子也不必找了。”
薛大夫顫手捧著銀錠,又掂、又敲、又咬,最后還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嗷嗷叫,也終于相信這不是在做夢了,撒開蹄子就去后院叫人。
“阿信,去抓藥!”
“小勤,拿碳來!”
“他娘,把那煎藥的瓦罐和黃泥灶備好!”
有錢能使后院亂,成雪融趁著亂,招呼眾人圍在烏伽什床前密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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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久,郭顯仁、馬林帶著十人隊也追到寅虎縣來了。
跟成雪融等人一樣,郭顯仁在西城門口也被攔住了。
“來者何人?”領頭守衛(wèi)高聲喝問,也不用他揮手了,身后一個士兵見來人又是騎的郭家軍戰(zhàn)馬,立刻就跑去請何振廷。
何振廷沒走遠,從門洞走出來,剛好就見到馬林手持腰牌喝問領頭守衛(wèi):“郭家軍少帥在此,哪個敢攔?”
持槍攔道的守衛(wèi)們面面相覷,何振廷撲通一聲已跪了下去。
“郭……郭少帥……”
騎戰(zhàn)馬、著戰(zhàn)甲,還硬弓不離手、箭囊不離背的,除了郭國公家那位號稱“箭無虛發(fā)”的郭世孫外,還能有誰?
何振廷這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一喊,前頭那些守衛(wèi)哆哆嗦嗦地都扔了長槍,也跪了一地。
郭顯仁驅馬近前,問何振廷:“可有騎著我郭家軍戰(zhàn)馬的三男三女一伙賊人進城?”
“騎戰(zhàn)馬的……那是賊……賊人?”這一刻,何振廷真是連死了的心都有了。
“呵呵。”郭顯仁冷笑,“這么說,他們是進城了?”
“進……進了……”
“哼,百姓騎戰(zhàn)馬,一看就不對勁,就這樣都不知道攔下來查一查,你當什么巡檢官?”郭顯仁瞠目怒問。
“下官攔了!下官查了!可他們說是……說是寶昌典當行的……”何振廷越說越?jīng)]聲了。
“放肆!竟敢冒充我郭家的人,賊膽包天!”
“是是是,賊膽包天……”何振廷附和。
“還有你,你愚不可及!”
“是是是,愚不可及……”何振廷再次附和。
緊接著又道:“少帥息怒,息怒,寶昌典當行那是郭國公家的產(chǎn)業(yè),天底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沖著寶昌這個名頭,小的就不敢不敬,這才放了他們進城……”
別看何振廷官位不高,但既能做到正九品巡檢,當然也是個精明人,這一番明著解釋辯白、暗著溜須拍馬的話,果真讓郭顯仁息了點兒怒。
郭顯仁什么都好,就是為人太傲不堪夸,心性浮躁容易激,當年成雪融就是利用了這一點,才激得他答應打賭,最后還輸了的。
如今年近而立,比之當年性子是沉穩(wěn)了些,但仍架不住高帽子的威力,語氣稍緩了,問:“那賊人出城去了?”
“沒有!”
何振廷立答:“賊人中有一個昏迷了,說要進城就醫(yī)。他們走的時候,下官還一直注意著,并沒見他們走百丈道出城,而是停在了醫(yī)館那兒,馬還栓在醫(yī)館門口……”
何振廷說著,順手一指、再一眺,然后他整個人也嚇了一跳,“啊,馬呢?剛才那馬還栓醫(yī)館門口的!”
“快追!”郭顯仁領著十人隊策馬似箭飛去。
何振廷只聽到郭顯仁漸去漸遠的聲音,“傳令下去,全稱戒備,嚴禁進出!”
“是?!焙握裢Z,點了一批人去關城門,點了一個人去通知知縣,又點了一匹馬,追著郭顯仁過去了。
剛追到回生醫(yī)館門口,便見郭顯仁黑著臉從醫(yī)館里走了出來。
“竟然讓他們跑了!連醫(yī)館的人都沒影了!”
郭顯仁恨恨咬牙,吩咐道:“馬林,去對面醫(yī)館問問。”
“是?!瘪R林領命,但都不必等他開口了,站在回春醫(yī)館門口的伶俐學徒就答道:“薛大夫去縣衙了,說要找知縣老爺主持公道,馬也牽走了,四個人牽了六匹馬,都去了?!?p> “我們也去!”郭顯仁用馬鞭指著何振廷,“你,前頭帶路,去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