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周旋哈士奇
“結(jié)合這幾日觀察,從齒衄、鼻衄、高熱、骨痛等癥狀,可知夏荷小姐所患正是不治絕癥,血虛?!?p> 安道谷邊說邊注意著周莫的神色。
果然,周莫聽了這話,眼神微渙,有些愣了。
半晌,才問:“她還能活多久?”
“不久了,多則一年,少則一月罷。”
“一年?一月?”
周莫將這兩詞在舌尖轉(zhuǎn)了半天。
又問:“怎么相差這么多?”
“若夏荷小姐愿意服藥、靜心休養(yǎng),自能將這病緩上一緩;”
“若再有好藥、靈藥、名藥、奇藥,一年之外再活一年也有可能;”
“可偏偏她一心求死,一口湯藥也不肯吃,因此只怕?lián)尾贿^一個月了?!?p> “那還等什么?”
未等周莫開口,站在下首的第一十七隊小隊長胡迪就搶著開口。
“殿下,這個女刺客是最有可能知道火藥情報的,可不能讓她屁都不放一個就死了?!?p> “火藥有多厲害您也看到了,您看那郭顯仁!”
“底下就一個副將,帶著一幫府兵流民,就是因?yàn)橛谢鹚?,愣是守住了昭陽府。?p> “他炸死了我們那么多的弟兄,這口氣末將是真咽不下去!”
“末將以為,就該趁著那夏荷還有一口氣,趕緊地把十大酷刑都用上去!”
“把那火藥的制造方法問出來,咱也做幾個把郭顯仁炸回他姥姥家去!”
胡迪憤憤不平地進(jìn)言。
周莫越發(fā)地沉著了一張臉。
安道谷就在心里暗暗地為胡迪捏了一把汗。
依他活了這大半輩子的眼光來看,殿下他對那夏荷小姐有點(diǎn)不一般。
用刑?
呵呵,要是舍得用刑,剛才他拐彎抹角地說需要好藥、靈藥、名藥、奇藥的時候,殿下怎么不呵斥他?
果然,就聽周莫怒罵:“蠢材!”
“周沈慎從沛寧府傳回來的信你沒看是不是?”
“他沒審過那個刺客嗎?審出來什么了?”
“人家一通胡說、挑撥離間,完了跳下鱷池就要尋死?!?p> “你給這樣的人用刑?”
“人家正巴不得你給她用刑,人家一心求死!”
“她要在死之前再來次胡說八道,你說你是信好還不是不信好?”
“……”胡迪低下頭去:“殿下息怒,末將這個提議不好?!?p> 周莫煩悶得捏起了自己的鬢角。
“安軍醫(yī),你需要什么好藥、靈藥、名藥、奇藥盡管說,本王讓人回宮去取?!?p> 安道谷立刻應(yīng)是,一點(diǎn)兒也不意外的。
胡迪就看不懂了,一臉懵逼看著周莫。
周莫抿了口茶,似是而非地解釋了一句。
“這個女刺客掌握著火藥的情報,太重要了,絕對不能死?!?p> 胡迪似懂非懂地點(diǎn)頭,忽然不知想哪去了,雙眼一亮看著周莫。
“原來殿下您千辛萬苦吊著她的命,是有妙法能從她口中套出情報啊。”
周莫:“……”
一口茶差點(diǎn)噴了出來。
“攻心吧?!?p> 周莫慢吞吞喝了三杯茶,終于才說了這么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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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成雪融那兒清凈了。
往日里一天要跑好幾趟的安道谷忽然不來了,害得成雪融準(zhǔn)備好的忽然暈倒戲也沒法演了。
不過一天兩碗的湯藥和一天三頓的藥膳倒是沒少。
成雪融和李鉞鉞苦中作樂、樂呵了兩天。
第三天,來了一隊兵。
他們在院子里扔下一袋米、一籃子白菜、一塊臘肉;
然后沖進(jìn)內(nèi)間抓了李鉞鉞出來,拿出繩索就要捆她;
李鉞鉞拳打腳踢地反抗,奈何對方人多,很快她就被捆成了粽子。
被攔在外圍無法靠近的成雪融急聲問怎么回事。
帶頭的士兵極是詳細(xì)地答道:“建元軍突遭疾病襲擊,軍中士兵上吐下瀉,死了不少人,殿下帶著安軍醫(yī)、押著府城里最后的存糧去沛寧府了。臨走前讓我們來把李鉞鉞送去洗衣房,至于你,你病懨懨的也伺候不了人,就在這兒自生自滅吧?!?p> 李鉞鉞一聽洗衣房三個字,臉又青了。
成雪融立刻喊:“鉞鉞!”
李鉞鉞睜著一雙無助淚眼看過來。
成雪融對她搖頭,語重心長。
“沒事的,別怕。記住,忍辱負(fù)重,保命第一。相信姐姐,不會有事的?!?p> 對周莫而言,李鉞鉞本身并沒有價值;
只是因?yàn)樽约汉屠钽X鉞姐妹相稱、互相扶持,周莫才會動那用李鉞鉞來逼自己的陰損心思。
可若要通過凌辱李鉞鉞來逼自己招供,此刻就應(yīng)該把自己也一起抓走。
還有什么能比讓自己親眼看著李鉞鉞受辱更能打擊她心理防線的呢?
可周莫沒有。
因此可知,他帶走李鉞鉞只是為了單獨(dú)幽禁自己而已。
李鉞鉞這一去,少不得要吃些苦頭;
卻一定不會有生命危險,也不可能去洗衣房那種齷蹉地方受糟踐。
周莫不是笨蛋,十個兵無緣無故地折了,故技重施或稱重蹈覆轍這種事他不會做。
接下來他定然有所動作。
那么,在從她這里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之前,李鉞鉞那張他所知的唯一王牌,他不會動。
因此,成雪融斷定李鉞鉞不會有事。
當(dāng)然,李鉞鉞并沒領(lǐng)悟到這些,她一臉絕望地讓士兵給押走了。
然后院門被鎖了,燒融的鐵汁把鎖眼灌死了。
從此,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成雪融一個人。
她一個人做飯,一個人睡覺。
又一個人做飯,一個人睡覺。
每頓都是稀飯、臘肉和白菜。
成雪融做得沒滋沒味、吃得味同嚼蠟。
但死容易、餓難扛,她就這么一天三頓地堅持了下來。
這一天,她吃了晚飯,蹲在院子里的井邊洗碗。
洗完了站起來,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幾乎暈倒。
手里的碗摔了,倉促間她伸手一扶,以為扶住了井沿。
閉著眼喃喃:“壞了,最后一個碗都讓我打碎了,明天開始就只能抱著鍋直接喝了?!?p> 這時,她耳邊響起一個醇厚的聲音。
含著笑在問她:“抱著鍋喝粥不怕燙嘴么?要不要我給你送個碗來?”
成雪融一驚,立刻睜開眼。
原來,她扶住的不是井沿,而是一個男子的手臂。
她掙扎著離開了那男子的懷抱,扶著井沿抬頭看去,又是一驚。
竟是周莫。
她心想,你總算來了!
“周莫?你來干什么?要?dú)⒁獎?、放馬過來,要是不來、趕緊滾蛋!”
那男子挑眉笑著,摸著自己的臉。
“不錯,每個人都將我認(rèn)作了殿下,我真不錯?!?p> 成雪融一愣。
她細(xì)細(xì)一看,悚然發(fā)現(xiàn)他竟真不是周莫。
五官固然相似,但細(xì)節(jié)上有很多不同,而最不同當(dāng)數(shù)氣質(zhì)。
同樣是笑,周莫的笑總是帶著邪氣、暴戾;
而眼前這個人,輕佻、風(fēng)流,微揚(yáng)的嘴角帶著些似有若無的自嘲與苦澀;
并不似周莫那般讓人覺得恐怖。
但成雪融既然學(xué)了易容術(shù),多看幾眼,最終也就確定了眼前這個人就是周莫。
不過是在五官上做一些微小的變化而已。
相比于化妝,其實(shí)是周莫對自己氣質(zhì)的改變這一招顯得更加出色。
成雪融立刻就猜到周莫要給她擺什么計了。
于是將計就計,配合地做出一臉疑惑、驚訝的表情。
“你……不是周莫?你是誰?是……周堯國的五殿下、六殿下?”
“我哪有那么好的出身啊,還能做殿下?”周莫輕嘆著。
“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放牛娃?!?p> “有一天在路上走著,殿下騎著馬經(jīng)過,看到了我,就把我?guī)Щ亓烁?,教我讀書寫字,教我練功習(xí)武?!?p> “哦,還找了人來,在我眼皮上劃了兩道口子,把我小小一雙眼給開得大大的?!?p> “嗯,你看看,是不是大眼睛好看一點(diǎn)?”
成雪融用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看著周莫。
這個反應(yīng)出自內(nèi)心,不含水分,她是真的讓周莫給驚著了。
不管是她百聞里的桀王,還是她一見過的桀王;
抑或是那個把她扔進(jìn)洗衣房、將她軟禁在院里、說要讓她自生自滅的桀王;
都不應(yīng)該具備這樣的一面。
陽光、爽朗、話嘮、接地氣。
她真的驚悚啊,若有所思摸著自己的臉,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樣。
“我明白了,周莫果然狡猾啊,原來你是周莫的走狗?!?p> 周莫臉上笑容一垮。
“才不是!”
他撇嘴、輕哼、扭頭,答。
成雪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啊,桀王殿下啊,你這個娘們唧唧的做派我有點(diǎn)接受不了啊。
成雪融一邊在心里努力地消化著周莫的變化,一邊用平淡得能噎死人的語氣懟他。
“替身不就是走狗?!?p> 周莫:“……”
“其實(shí)當(dāng)替身也沒什么不好啊?!?p> 成雪融忽然擺出憂傷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姿勢,放空了眼神,壓著聲音,顯得虛無縹緲。
“要不是你這張臉,你到現(xiàn)在還是一個放牛娃。”
“能讀書寫字?”
“能練功習(xí)武?”
“能穿這么好看的衣服?”
“能吃那么多好吃的東西?”
周莫問:“所以,你就是因?yàn)檫@樣,才去做了大成公主的替身?”
“你知道我?”
“我當(dāng)然知道啊?!?p> “你和我一樣,因?yàn)殚L了一張跟別人一模一樣的臉,從此就被逼著失去了自己的人生?!?p> “當(dāng)然,你比我慘,你快要死了,死之前還被關(guān)在這里,孤零零地等死。”
成雪融問:“既然你知道我是被關(guān)在這里等死的,那你還來干什么?”
“我來看看你啊?!?p> “我們是同一類人,你是我這十幾年來第一個遇到的跟我同類的人。”
“我當(dāng)然好奇了,從知道你的那天開始我就想著能來看看你,但殿下沒說,我也不敢?!?p> “這不,殿下不是去了沛寧府嗎?所以我就來了?!?p> 成雪融似乎很有感觸:“這叫……同是天涯淪落人,那么,相逢何必曾相識……”
轉(zhuǎn)過頭來問周莫:“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你叫什么?”
周莫此來準(zhǔn)備充分。
那什么鄉(xiāng)土氣息濃郁的名字比如阿呆、狗蛋、鐵頭他肚里已經(jīng)裝了一大堆。
就等著需要時說出來取信成雪融。
誰知成雪融問完了,并不給他時間回答。
噗嗤一笑。
“哈士奇,以后我叫你哈士奇,好不好?”
蒲芹
桀王殿下變狗了。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