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喚醒周莫
烏步昂好奇地追問著喬佚這反間計(jì)的奧妙。
“小侯爺是如何料定周沈慎等不及三日就會回國去的?若他決意再等一天呢?”
再等一天,那周莫就該醒了。
周莫一醒,這反間計(jì)就成了笑話,元荈府的危機(jī)將再次來臨。
喬佚闔眸微斂,沾著茶水的手指在桌上落下一行字。
“若你是周沈慎,若你真對周堯皇室懷恨,意欲脫離周堯,自立為王,你會選擇在西南嗎?”
不會!
東有大成、西有周堯,周沈慎打過大成又叛了周堯,夾在兩者之間,他分分鐘被滅掉。
除非……
烏步昂抬頭,不可置信看著喬佚。
除非,是大成扶持了周沈慎,是大成甘愿把西南讓出來送給周沈慎。
所以說,周堯皇帝這么心急,連發(fā)了十二道金牌,怕的并不是周沈慎,而是周沈慎背后的大成。
“那么,小侯爺您是如何讓周堯皇帝相信周沈慎和大成‘勾.結(jié)’在一起的?”
烏步昂問的是,證據(jù)。
喬佚掃了他一眼。
這么簡單的問題,也值得問?
“嚴(yán)惟中在周堯國,蓋著本侯金印的密信而已,周堯皇帝要多少,嚴(yán)惟中就給他多少?!?p> 烏步昂一拍腦門。
這人也太大膽了吧,竟然連鎮(zhèn)北侯金印也敢隨隨便便拿出去?
“而今日,周沈慎剛剛得到確切情報,說周堯皇帝之所以對他有此誤會,是因?yàn)閼岩伤c大成通敵?!?p> 很明顯,周沈慎雖然殘暴,卻并不太笨,之前沒扯到大成身上時,他敢理直氣壯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因?yàn)樗仓?,說他“覬覦神騎隊(duì)、占領(lǐng)西南、自立為王”這樣的污蔑是站不住腳的。
可一旦牽扯到大成,他就重視了。
當(dāng)污蔑合情合理、不由得人不相信時,作為被污蔑的人,當(dāng)然心急于表忠心。
而他表忠心唯一的法子,就是從君命。
我明知這一回去就是污蔑、陷害、牢獄之災(zāi),可我還要回來,就這樣還不足以表示我的忠誠嗎?
何況,他還有后招。
烏步昂的手段讓他堅(jiān)信周莫明天會醒,而他選在今天回去,等他到了周堯皇帝跟前,周莫證他清白的親筆信也該到了。
所以說,周沈慎真不太笨,他也是將一切都算計(jì)好了的人。
可壞就壞在,他不知道他請回來的這兩個“能喚醒四哥的仡濮族人”就是那讓他恨得牙癢癢的胡說八道之人。
連他表忠心的方式都猜到了,自然是讓他哪天就哪天回去。
徹底除去周沈慎的反間計(jì)不會成為笑話,元荈府之困也不會再次來臨。
喬佚繼續(xù)在桌上寫下一行字:“明日,還得拜托昂祭司助我一臂之力?!?p> .
次日正午,安道谷帶著喬佚、烏步昂走進(jìn)周莫房間,一眾隊(duì)長也都在。
到了喚醒周莫的時候了。
烏步昂跟往常一樣又是一番裝神弄鬼,最后才拿出一顆米粒大的香丸投進(jìn)鼎爐。
若是細(xì)看,就會發(fā)現(xiàn)那顆香丸比之前兩日的顏色稍深些。
很快,似有若無的香味彌漫在房間里。
但周莫依舊沒啥動靜,安道谷和幾位隊(duì)長倒先暈暈乎乎地閉上了眼睛。
“可以了?!?p> 烏步昂低聲說了這么一句,急急走到案臺邊,拿出個小瓷瓶,懸在攤開的白紙上,傾斜瓶口,仿佛倒出了些什么東西。
“這是一種小到肉眼難以辨認(rèn)的小蟲,可以啃噬一切草木所制的東西,包括紙?!?p> 喬佚點(diǎn)頭表示明白。
烏步昂這才又往鼎爐里放進(jìn)去一顆米粒大小、顏色稍淺、跟前兩日所用一樣的香丸,并且放了一小節(jié)松木進(jìn)去。
不久,安道谷他們漸漸清醒,看到的就是鼎爐的香依舊熏著,烏步昂還在念念有詞。
再不久,周莫睜開眼,終于醒了。
一眾隊(duì)長激動地圍了上去,紛紛問周莫:“殿下,您醒啦?”“殿下,您感覺如何?”
安道谷擠上去把了脈,松了口氣,“殿下無恙,只是多日沉睡,又無進(jìn)食,因而可能會覺得頭昏腦脹,渾身無力。這里備了些參湯粥水,殿下,您先喝著?!?p> 周莫還有些迷糊,想說話,可罷工了多日的嗓子很不舒服,咳了好幾聲,又就著安道谷的手喝了些參湯、粥水,感覺舒服點(diǎn)了,才問:“我怎么了?我……睡了很久?”
“很久?!卑驳拦鹊溃骸敖裉焓前嗽仑ニ模钕乱呀?jīng)睡了整整八天?!?p> “八天?”周莫愣住,終于想起昏睡之前最后一幕,失神問:“阿儺?阿儺她……她……”
她這是要害了他的命啊。
“殿下,”胡迪見周莫黯然,忙轉(zhuǎn)移了話題問:“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您還記得嗎?”
周莫下意識點(diǎn)頭,然而一陣眩暈襲來,肋下也傳來熟悉的刺痛。
他捂住,隔著衣裳觸摸到棉紗包扎的痕跡,暗暗心驚這小傷竟還未好。
又閉了眼,開口道:“本王只記得從馬上墜了下來,阿儺……阿儺是仡濮族人,是她……對我下蠱了?”
“正是。但是殿下,你只記得辛姑娘嗎?那,副總隊(duì)長呢?”
“十二弟?他怎么了?”周莫問,睜眼來,動作緩慢地環(huán)首四顧,沒見到周沈慎,便問:“他人呢?”
眾人驚訝,齊刷刷地都望向了烏步昂和喬佚。
一直做小伏低、做戚戚狀的二人,這會兒面對眾人或怒、或驚的不善眼神,竟都十分坦然。
胡迪心里咯噔了一下。
安道谷追問:“殿下,您當(dāng)真什么都不記得了么?”
“還廢話什么?”胡迪即時拔刀,向著烏步昂和喬佚,“這兩人胡說八道,末將這就把他們砍了!”
“等等?!敝苣_口制止。
他們穿的是仡濮族的服飾,周沈慎背著他在昭陽府中大開殺戒,已經(jīng)惹怒了阿儺,他可不能再殺人了,尤其是阿儺的族人,萬萬不能動。
“這是誰?怎么回事?”周莫只問。
“殿下您中了辛姑娘的蠱,一直昏睡。三天前,這兩個仡濮族人毛遂自薦,說能解您的蠱,說這幾天您雖然未醒,但能聽到周圍的聲音。我們信以為真,尤其是副隊(duì),他天天候在您床邊,跟你說話兒?!?p> “那他現(xiàn)在去哪了?”
“副隊(duì)他……回國了?!?p> 胡迪將十二道金牌的事兒說了一遍。
當(dāng)然,胡迪所知有限,只知周堯皇帝懷疑周沈慎了,卻不知為什么懷疑、懷疑到哪個地步。
周莫這不知頭不知尾地一聽,也不知道事情到底嚴(yán)重到什么地步,但聽胡迪轉(zhuǎn)述的周沈慎的話,周沈慎既說自己有牢獄之災(zāi),那么自己當(dāng)然得證他清白。
“取紙筆來。本王這就修書一封,胡迪你速速安排傳送回國?!?p> “是?!?p> 胡迪就近從案桌上取來筆墨紙硯,周莫初醒無力,落筆虛浮,磨磨蹭蹭的,一封簡單的信還是寫成了,蓋上指模后,他交給了胡迪。
胡迪將信箋塞進(jìn)竹簡,綁在信鴿的腿上,推開窗戶邊放了出去。
這就成了。
烏步昂撒在紙上的那些肉眼不可見的小蟲,不但會啃噬掉周莫的親筆信,連塞著信的這個竹簡也難幸免。
估計(jì),等這鴿子飛回到周堯帝京時,它腿上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
那抓捕到它的人,也只會以為是桀王殿下帶去西南的信鴿不小心飛了出來,自己回了故國。
總之,周沈慎要靠周莫活命,那是不可能的了。
周莫這才轉(zhuǎn)向喬佚、烏步昂,問:“你們,可認(rèn)識阿儺辛?”
“認(rèn)識?!眴特?。
“哦……”周莫還恍惚了一下,心想莫不是阿儺她知道我中了她的蠱、快要睡死了,她特意派人來給我解蠱?
卻又聽這人回答:“我和她有婚約?!?p> “嗯?”周莫以為自己聽錯了,再凝眸落在喬佚身上,卻見喬佚已變了個姿態(tài),剛才還畏畏縮縮的,現(xiàn)在卻昂首挺胸,五官固然尋常,但氣質(zhì)斐然,與之前大相徑庭。
他瞇著眼,眼神冰冷,“婚約?你知不知道阿儺辛對本王做了什么?你敢說和她有婚約?你不怕本王殺了你嗎?”
“桀王殿下,在下當(dāng)然知道桀王殿下對阿儺辛一片癡誠,在下此來喚醒桀王殿下,正是為了解救元荈之困,解救阿儺辛。若桀王殿下非要以怨報德,連一個光明磊落、不畏犧牲的對手都容不下,那在下也無話可說,要?dú)⒁獎?,悉隨尊便?!?p> “呵,好一個激將法啊。”
一句話,周莫便更加確定此人不簡單。
但這會兒,他才剛從長達(dá)八天的昏睡中醒來,一動氣,肋下刀傷還刺痛陣陣,他是真沒有力氣也真沒有精力,便下令,“來人,將這兩人關(guān)進(jìn)大牢,本王稍后親自審問?!?p> 喬佚、烏步昂二人并無反抗,乖乖地就讓士兵押了下去。
周莫這才問:“安軍醫(yī),本王身上的刀傷……”
“哦,殿下放心,小的已經(jīng)問過那兩人,說是待殿下醒了之后,這傷自然會慢慢痊愈?!?p> “那兩人的話還能信嗎?”胡迪這樣反問。
“這……”
“罷了,本王醒了就好?!?p> 周莫打斷,又細(xì)細(xì)問了他昏睡這幾天發(fā)生的事。
當(dāng)知道周沈慎竟瞞著他屠殺了昭陽府十萬多人時,他真有一種立刻就追回信鴿,生死自由周沈慎去的沖動。
“也是本王……糊涂了。”周莫閉了眼,這樣說。
“也是副隊(duì)他……實(shí)在太猖狂!”胡迪趁機(jī)給周沈慎上眼藥。
“先前殿下住在這里,末將等屢次來求見,副隊(duì)都攔住了,還說屠城是殿下您同意了的命令……”
“后來殿下您昏睡不醒,副隊(duì)又動不動就用軍法,不知多少弟兄,只因和副隊(duì)意見相悖,就被副隊(duì)就地正法,我們都……怕了。”
周莫陰沉著臉,不說話。
神騎隊(duì)從來就沒有副隊(duì)一職,這是他第一次設(shè)置副手,也是他第一次啟用周沈慎。
他知道周沈慎性子陰鷙、冷酷,他把周沈慎借給建元帝,本來也存了一些給建元帝添堵的壞心思。
可結(jié)果呢,他在建元帝那邊只是中規(guī)中矩地“燒殺搶掠”,并沒干下什么大事,反而是把他召回來沒幾天,他就惹下了這么大的禍?zhǔn)隆?p> 這橫在他和阿儺之間的十萬條性命,他可該如何跨越?
周莫頭疼地扶額,慢慢地吩咐了下去,“放出風(fēng)聲,就說本王已經(jīng)醒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