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族長必然是你母親
成雪融光顧著客套炫耀,喬佚倒想起族長大人的囑托來,加了一句:“她是仡濮族女阿儺,不是公主?!?p> “當然,她當然是仡濮族女,她不但是仡濮族女,她還是仡濮族族女!怎么樣,你母妃就那么放心你,由著你一個人在這里面對巨蛇、面對我,她都不出來幫你?”
喬佚一聽這話就暗道不好。
族長大人不肯與成雪融相認,必然有族長大人的道理,可此時此刻陶新月忽然說破,擾了成雪融心神、壞了族長大人計劃,怎么辦?
果然,就見成雪融為這話呆住了。
然而,半晌后她卻是問:“老妖怪你知道我娘在哪是不是?你告訴我我娘在哪,我就把這小妖怪還給你!”
“不可以!”喬佚立刻打斷。
“……還是催生丹木果要緊?!毕肓讼耄@樣解釋。
成雪融沉吟著,似信非信。
不料陶新月來上那么一句,“不必了,這個問題我愿意無償告訴你?!?p> “你娘,你母妃,辛桑塔辛貴妃,她就在寨子里。你不是早見過她了嗎,就那個族長啊,不就是她給你續(xù)命、為了你不惜開放祭臺讓我們來的嗎?”
“我母……哦,是我娘,我娘是族長、族長大人……”
成雪融果然心神大亂,眼眶紅、雙唇抖,喃喃自言自語,“怎么可能,族長大人是我外祖母,我母妃辛桑塔不在寨子里……”
“哼哼,自欺欺人!我與她同為一輩,她名辛桑、我名辛月,屬于我們的四大祭司應是力字輩。”
“你要是不知道族長字輩,那你就去看看那幫祭司的名字,若是力字輩的,則坐在族長位子上的塔氏女定是辛字輩!”
“需知我塔氏一脈身受無后之咒,當年天道有錯才得一對雙生女,其余各人,一人一生只可生育一個女胎?!?p> “我辛月既已跌落谷底、流落俗世,則唯一還能做族長的辛字輩塔氏女,必然是你母親!是那個貪戀塵世榮華富貴、嫁入皇室、位及貴妃的辛桑塔!”
陶新月含怨帶恨、尖聲喊出這一段話,信息量實在巨大,匪夷所思,聽到的人全都愣住。
喬佚想,壞了。
喬桓想,已故的辛貴妃竟是幾位祭司三句不離的族長大人,還活著?
成雪融想……
成雪融已經(jīng)完全亂了,根本什么都沒法想,腦海里飄來飄去就一句話:族長……必然是你母親!
是的,族長必然是的。
從前她只是沒有這樣想過而已,可一旦這樣想了,那些解不開的疑惑全部解開了。
成雪融又哭又笑,喃喃喊著“族長、母妃、娘”,指著百里云帆的弩箭早就偏了。
陶新月等的就是這一刻!
無意發(fā)現(xiàn)成雪融竟然不知她母妃是誰,這令她吃驚,也讓她意識到有機可乘。
她用眼神暗示戴充殺了成雪融。
當然,戴充顧及自己兒子還在喬佚手中,成雪融這張王牌,他是不敢動的,他猶豫了一下。
戴充的猶豫也在陶新月預料,可說,她要的就是戴充的猶豫。
戴充一猶豫,喬佚似有所感,注意力轉(zhuǎn)移到戴充那兒去。
就是在這一刻,陶新月拉拽著百里云帆往側(cè)邊滾去。
也是在這一刻,陶新月身后三個婢女發(fā)出驚呼:“夫人,小心!”
鋪天蓋地一陣紅蔓蛇雨落下。
從上往下看紅蔓蛇在蠆井里翻滾交纏都讓人頭皮發(fā)麻了,從下往上看紅蔓蛇在空中飛舞降落簡直能把人嚇死。
一時間,尖叫聲、鬼嚎聲、倒吸冷氣聲、雙腳跺地聲,一聲連著一聲,聲聲不絕。
唯獨成雪融傻傻看著空中的紅蔓蛇,還有些呆愣。
戴充將她往前一推,就想用她來當紅蔓蛇擋箭牌。
喬佚索性將戴啟展往地上一摜,一只腳踩上去,騰出的手一揮劍,就要幫成雪融掃去那一片紅蔓蛇雨。
“展兒!”
躲在成雪融背后的戴充凄喊了一聲,雙目通紅。
紅蔓蛇雖然暈乎,但依舊有食人本性,把戴啟展摜倒在地,這一招可比他拿成雪融來當擋箭牌狠多了。
他揮劍就掃。
“常明!”
喬桓凄厲一呼,這才將成雪融的神思從九天之外拉了回來,她凝目,大驚。
“無雙!”
喬佚一條握劍的右臂鮮血淋淋,長長的一道劍傷從小臂直至胳膊,深可見骨。
“戴、充、你、找、死!”
成雪融咬牙切齒,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人質(zhì)了,肘部狠狠一撞,撞在戴充腹部。
戴充吃痛,但又不至于倒地不起,退一步,更加震怒,出劍就要送成雪融一個貫腹。
高臺下喬桓橫刀一撩,撩開戴充的劍,成雪融趁機跳下高臺,查看喬佚的傷勢,“無雙……”
“無大礙。沒有傷筋、沒有動骨?!?p> 喬桓撕下衣襟遞過來,“快,包一下?!?p> 成雪融接了,一圈圈把喬佚的手臂纏上,自責得直掉眼淚;
喬佚見了便又說了一句,“放心,不會變得跟戴啟展一樣的。”
戴啟展:“……”
成雪融看看被喬佚踩在地上、還無辜中了喬佚一槍的戴啟展,狠狠又加了一腳上去。
戴啟展哎喲一聲,避在丹木樹干后的戴充又喊:“展兒……”
這時,又一陣紅蔓蛇雨鋪天蓋地落下。
眾人揮的揮、掃的掃,戴啟展只管抱頭、蜷腿、連嚎都不敢嚎。
原來,他所處的地方正好在喬桓、喬佚之間。
喬桓、喬佚因為身上系著烏步昂給的錦囊,紅蔓蛇退避三舍;
他被摜倒在兩人中間,反倒受了福蔭,紅蔓蛇不敢靠近,只有他雙腿因為伸得太遠,剛開始纏了些紅蔓蛇,一縮回來,也跑光了。
這讓戴啟展松了口氣,也讓戴充松了口氣。
干尸坑側(cè)旁烏伽什放下五毒將哨,回頭大喊:“阿姐、姐夫,快催生了丹木果走?。【奚咭^來了!”
紅蔓巨蛇張牙舞尾,差不多把八個蠆井里的紅蔓蛇都挑出來了。
紅蔓蛇積小,無法越過干尸坑,那巨蛇便叼起紅蔓蛇甩飛過去,剛才那忽然從天而降的兩撥紅蔓蛇雨,就是巨蛇的杰作。
巨蛇一邊抵抗著八位祭司的哨音,一邊慢慢靠近干尸坑。
干尸坑半丈許寬,橫在水桶粗、數(shù)十丈長的巨蛇身前,連看都不夠看的,巨蛇視若無物就趟過去了。
八位祭司被逼得步步后退,真急了,烏伽什才趁著喘氣的功夫,回頭喊了這么一句。
成雪融聽了抬頭那么一望,才發(fā)現(xiàn)紅蔓巨蛇那邊的情況有多危險。
她應一聲“知道了”,撿起地上喬佚的劍,劍刃擱上戴啟展后頸。
“饒命,饒命……公主饒命、殿下饒命……”
“再叫一句公主?”
成雪融拉動劍刃,果真吹毛斷發(fā),戴啟展一片白花花的頭皮露了出來。
他嚇壞了。
“哦不,您不是公主,您是、您是英雄、您是女俠,您行行好,饒小的一條狗命……”
“哼哼……”成雪融冷笑。
揚聲喊:“戴充,還想要你兒子狗命嗎?要,就抓住百里云帆,在她背上劃兩劍,將她背按在樹干上!”
陶新月聽了大叫:“戴充,你敢!”
戴充沒什么不敢的。
他跟陶新月的合作關(guān)系早已破裂,他兒子戴啟展又落到了成雪融手上,受制于人,當然只有聽話。
他望過去,發(fā)現(xiàn)陶氏母女二人所處之地那滿地紅蔓蛇也是退避三舍,頓時更加惱怒。
“好啊,我父子二人為你賣命,還有采薇、采蘋、丹鳳三人!”
他手指著墊腳站在陶氏母女身后以求庇護的婢女三人。
“她三人忠心耿耿,你卻連一顆避蛇丹也不肯給我、給她們,呵呵,自私自利你該死!”
戴充面目猙獰說完這話,持劍就向著百里云帆而去。
百里云帆縮在她娘懷里,驚恐喊:“丹鳳!丹鳳救我!”
丹鳳神情猶豫。
不僅丹鳳猶豫,采薇、采蘋也沒動靜。
戴充說得對,她們對陶氏母女忠心耿耿,可陶氏母女是怎么對待她們的?
剛進仡濮寨那時,陶新月推丹鳳進竹屋測驗有無危險的事,丹鳳后驚后怕,采薇、采蘋也倍感寒心。
如此涼薄的主子,本就不值得她們賣命。
只是她們也不得已。
當日在百里堡,陶新月罪行揭露,她們也鋃鐺下獄;
后來百里云帆拿著萬死丹到獄中來教她們詐死、讓她們逃遁,同時也給她們用了毒。
若無法定時從陶新月或百里云帆那里拿到解藥,就會七孔流血、全身劇痛、痛足三天三夜、血盡而死。
小命被人拿捏著,再不情愿也得聽令。
丹鳳猶豫片刻,終于出劍護主,但不出三招,便受了戴充一掌,脫力以至必須杖著劍鞘才能站穩(wěn)。
采薇、采蘋在一旁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丹鳳那哪里是不敵,分明是沒出全力。
二人于是也有樣學樣、故技重施,出劍護主、三五招下來敗退一旁。
戴充成功攫住了百里云帆。
百里云帆驚慌掙扎,陶新月卻沒過多阻攔。
成雪融要解毒、她女兒要解蠱,成雪融想要丹木果、她也想要丹木果,成雪融想盡快、她更想盡快!
所以,叫自己的女兒獻出熱血、催生丹木果,本也在她計劃之中。
且,眼前事實已經(jīng)證明,單單有成雪融一人之血確實還不足以催生出丹木果。
她女兒還得上。
只是,萬萬不能按照成雪融吩咐戴充的,在背后劃兩劍然后按上去。
于是,她五指虛攏,對著戴充做了一個撒東西的動作。
戴充是讓她那一手出神入化下毒的功夫、還有五花八門、奇離古怪的各種毒給毒怕了,見狀側(cè)身一避。
就是這一刻,她抓著她女兒的手從戴充劍上劃過,然后將她一推、推向丹木,再旋身對著舉劍將要砍下的戴充疾喝:“你已中了我的毒,還想活命的話,最好別動?!?p> 同一時刻,成雪融的聲音也響起,“百里云帆,你也被我劫持,要想活命的話,最好也別亂動?!?p> 陶新月聞言大驚回身。
隔著一株丹木樹干,成雪融左手持劍,笑吟吟擱在百里云帆肩膀之上。
百里云帆怒問:“成雪融你出爾反爾,你剛剛明明說要跟我合作催生了丹木果之后再拼個你死我活的!”
“是呀,我說了呀,可我哪有出爾反爾?我有保證不劫持你嗎?我劫持著你,也不妨礙你跟我合作呀,是不是?”
“你——”百里云帆幾乎絕倒。
陶新月狠狠地閉了眼。
她沒料到成雪融會這么卑鄙,但真見著成雪融的卑鄙了,她竟也沒覺太意外。
只能說,成雪融反應太快、太對、太令人佩服了。
“來吧來吧時間不多,趕緊地咱合作?!?p> 成雪融率先伸出血淋淋的右手,將要按到丹木樹干上時又頓住。
她催促,“那誰誰誰你不能太磨蹭啊,我數(shù)一二三咱一起按下去,你要不按我也不按。哦,也不是不按,是流血的右手不按,但拿劍的左手肯定會按?!?p> 她也根本不給百里云帆說話或思考的時間,氣都不換一下那“一二三”接著就喊出來了,百里云帆又驚又急、措手不及,下意識地也按了手上去。
“后面的,”成雪融喊陶新月和戴充,“你們愛干嘛干嘛,別在這煩?!?p> 陶新月與戴充怒目相視。
能干嘛?
陶新月已經(jīng)看出來那三個婢女不盡心,無人相護,她也害怕戴充真不怕死了要和她拼命。
戴充卻以為自己又中了什么無色無味的毒,以為自己小命捏在陶新月手上,也不敢妄動。
這三方一場你打我、我打你、你劫持我、我劫持我的混戰(zhàn)下來,到這里戛然終止,四下一片詭異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