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族長之死
別說是與仡濮族有關(guān)的那么多位了，就算是與仡濮族無關(guān)的周莫等人，聽得也目瞪口呆。
“上一次你站在這里求本座現(xiàn)身相見，按人世算，應(yīng)是十八年前?！?p> “你說，你唯一的女兒橫死，死后魂靈受損，怕是連投胎轉(zhuǎn)世的機會都沒有，求本座救她一救?！?p> “呵呵，笑話！本座藏匿于這無日無月的結(jié)界之中八百年之久，為的就是要看你塔氏一族徹底覆滅！”
“你唯一的女兒死了，你也不可能再生一個女兒，塔氏一族終于要徹底覆滅了，本座為什么要幫你？”
“然而你卻允諾本座，說只要救你女兒復(fù)活、待你查出那背后加害之人、親自手刃仇敵之后，你會和你女兒一起來到本座面前，讓本座親自動手，了斷這一段因果?！?p> “塔氏啊塔氏，你果真了得，竟對本座被困此地八百年的執(zhí)念了如指掌！”
“對！本座不但要你塔氏一族徹底覆滅，還必須得親手殺了你和你的后人，如此方可解本座八百年心頭大恨！”
“本座動用邪法，取你十八年壽元借與你女兒，令她殘魂能在異世休養(yǎng)十八載?！?p> “她魂歸之時，將這世再歷一次，而你，半老的年紀(jì)、半百的容貌，何如？”
半老的年紀(jì)、半百的容貌？
成雪融聽到這里，淚流得更兇了。
這是她娘，真的是她娘！
她娘今年三十有六，正正是半老徐娘的年紀(jì)，可族長大人卻是一副年近花甲的模樣，這誤導(dǎo)了她，令她從未敢往族長大人就是她娘那個方向想。
卻原來，族長大人真是她娘。
她娘之所以會這樣年邁，是因為借了十八年壽元給她，換她在現(xiàn)代那世再活一次。
末代族長魂靈說，她魂靈受損，去異世是為休養(yǎng)。
是了，就是休養(yǎng)！
早些年她癡癡傻傻仿佛低能兒，長到十幾歲才開始能記事，她越長越靈活，還以為自己是大器晚成，現(xiàn)在想來必是她魂靈休養(yǎng)有成，因此活絡(luò)了。
那么，她娘在她身上種下同心蠱，當(dāng)然也是為了無雙能夠在她危難之時有所感應(yīng)，前去救她，以此改變這一世的命運軌跡！
至于她的前一世，哦不，應(yīng)該是前前一世，那一世的她，應(yīng)該是橫死在……
三月十四的姑兒山！
因為她娘說過，三月十四之前發(fā)生的事她娘知道，但三月十四之后的故事將由她自己創(chuàng)造！
父母之愛，為之計深遠(yuǎn)。
從前她總拿這句話來開解烏伽什，但今日明白到她娘為她做的這許許多多的事，她才明白，父母之愛，其深其重，真不是簡簡單單一句話可以概況，更加遠(yuǎn)遠(yuǎn)超乎她想象。
成雪融不再試圖掙扎，只是不停地默默流眼淚。
她不知道她娘后邊是什么計劃，但既然她娘不肯認(rèn)她，就一定有不能認(rèn)她的理由。
這個時候，她該做的絕不是哭喊嚎叫、以死相逼、非喊她一聲娘不可。
配合她娘的計劃，讓她娘安心、無后顧之后，待打完這一仗之后，她們母女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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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如？”
一直默立不語的辛桑塔這時終于開口。
“晚輩求仁得仁、心滿意足，此來正是要謝謝大人的成全?！?p> “那你的謝禮呢？”
天空中傳來一聲怒吼。
“塔氏，本座且告訴你，勸你收起你那些狡猾的心思！”
“你女兒血祭丹木，丹木果出世，丹木靈氣消散，本座的無后之咒已經(jīng)復(fù)興，你女兒現(xiàn)在可連誕育女胎的能力都沒有了！”
“如今你便想出爾反爾下山去，你塔氏一族也終究逃不過覆滅的命運！”
“天意，這就是天意！塔氏惡貫滿盈，連天都看不過去，竟叫你千辛萬苦復(fù)活的女兒血祭丹木，親自斷了她一生子嗣、斷了你塔氏一族，可笑，真真可笑！”
末代族長魂靈且說且笑，笑聲邪惡、暴躁，不像一族之長，也不像個活了八百年的老鬼。
反觀族長大人，話不多，但每一句都說得極穩(wěn)、極定，眾人雖看不見她面容，但她背影由始至終是那么地毅然、堅韌。
“大人將晚輩顧慮摸得清清楚楚，晚輩佩服。”
“如大人所說，丹木果出、無后咒興，晚輩今日就算出爾反爾、攜了小女下山去又能如何，不過貪一世浮華，身后卻無半點血脈留下，實在無趣?！?p> “為此，晚輩憂慮甚久，想來想去，覺得這無后之咒還得破了才好，否則晚輩辛辛苦苦為小女的一場忙活都要打水漂了?！?p> 虛空中那聲音冷嗤：“破？竟敢妄想破本座咒法？無知婦人，你癡心妄想！”
“是不是癡心妄想的，容晚輩試一試就知道了?！?p> “對了大人，動手之前，晚輩得先問問您，您魂靈在此耗了八百多年，是不是已經(jīng)出現(xiàn)衰弱之狀？”
“不知晚輩若是打散了您魂靈的話，這道由您親手設(shè)下的咒法是不是也會跟著破了？”
“呵呵，原來你打的是這種主意！哼，本座便實話告訴你，本座魂靈之力確實大不如前，但若取同歸于盡之道，以鬼火焚你肉體、滅你魂靈，焚你女兒肉體、滅你女兒魂靈，仍是綽綽有余！”
末代族長魂靈此話一落，無數(shù)道赤紅色閃電隨之劈下，形成密密麻麻一道閃電罩，恰好罩住了干尸坑道內(nèi)側(cè)所有一切。
又一道赤紅色閃電落下，這一次卻是落在罩內(nèi)，恰恰好就是辛桑塔落腳之處。
辛桑塔旋身避過，雙手結(jié)印、念念有詞，周身迅速迸出一道護體白光，助她抵擋雷擊。
她雙手又變幻手勢，一指一落間，干尸坑道外那些原本被雷電劈成了一堆堆的碎石塊一塊塊飛起、落下，正好落在坑道內(nèi)干尸之上。
也不知是辛桑塔道法了得，還是實在是那干尸干了八百年太脆弱了，總之，一個個的都是一砸就碎，且是碎成了齏粉，隨風(fēng)飄散。
“可惡塔氏，竟敢毀我族人尸身？”
一聲怒吼，又是伴著一道道可怖的赤紅色閃電。
“你以為毀我族人尸身便能破本座無后之咒？天真，天真！”
雷聲越來越大、閃電越來越密。
成雪融想提醒烏伽什他們上去幫忙，卻無奈自己穴道被制，一動不能動，連話也說不了。
幸好喬佚和她想到了一處，就叫烏伽什他們，“十五，眾位祭司，你們?yōu)槭裁床簧锨跋嘀?？?p> 眾位祭司面面相覷，烏伽什直接都擦著眼淚哭開了。
“族長大人正在和那魂靈在斗巫術(shù)，可是她、她從來沒有教過我們巫術(shù)，我們什么都幫不上……”
成雪融整顆心都糾了起來。
便在這時，忽聽辛桑塔失聲一喊，緊接著風(fēng)卷、云縛，她被云索五花大綁著，吊到了半空。
“就這點道法？方才是本座說錯了，本座便是滅了十個你，還能毫發(fā)無傷！”
那把聲音猖獗大笑，甚是得意。
眾祭司紛紛高呼“族長大人”，有心相救，卻無力施為。
又一道烏云如繩索般迅速來到高臺邊，游走一圈后虛虛縛住了族女阿伊塔。
“這是你的女兒？哼哼，身上還有祖上傳下的啞疾，絕不可能是塔氏之后！”
那云索消散，放開了阿伊塔，一轉(zhuǎn)眼又來到成雪融跟前，連同喬佚在內(nèi)，都被籠罩住。
“難不成是這個？呵呵，此人氣息倒與你有幾分相似，不過乃一中蠱中毒的將死之人……”
云索并無消散，但分出一半，飛去那邊，連同丹木一起將百里云帆縛住。
百里云帆卻不知怎么了，從剛才開始就暈暈乎乎的，聽了那么多故事，也毫無反應(yīng)。
那道聲音終于哈哈大笑。
“是她，就是她！她與你同出一脈，身上有丹木果的氣息，還有蠱蟲消退之感，她必是你女兒無疑！”
隨著這話一落，纏住成、喬二人的云索驀然消散，喬佚狠狠松了口氣。
陶新月躺在地上，能聽、能看，卻不能動、也不能說，此刻已是目眥欲裂。
她終于明白，辛桑塔為什么那么好心會把丹木果給了她阿允，也明白辛桑塔為什么要將她困住、又將她阿允迷住。
辛桑塔早知今日要與那仡濮氏末代族長的魂靈一戰(zhàn)，她為了保全自己的女兒，竟然要叫她的阿允去代成雪融去死！
不可以！不可以！這不是辛桑塔的女兒！這是我的阿允！
陶新月在心里大聲喊著，可也只是在心里喊著而已，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女兒絲毫沒有掙扎地，就被那云索卷上了半空去。
天更黑、風(fēng)更大、雷更鳴、電更閃。
如此閃得人睜不開眼的混亂之中，兩團幽藍(lán)鬼火忽然在空中燃起。
“族長大人！”
眾人泣聲高呼，無法開口的成雪融驚怒攻心，又嘔了口血。
半空中，那兩團幽藍(lán)鬼火倏忽又滅。
仿佛日墜虞淵、仿佛月隱深云，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然后，風(fēng)停了、云散了、天晴了。
柔柔一道金光從天際灑下。
灑在腳下祭臺上，灑在不遠(yuǎn)處樹林上，灑在潺潺流淌著的河水上，灑在廣袤無垠的大地上。
遙遠(yuǎn)的西方一片絢爛霞光，渾圓的夕陽正慢慢地一點點墜入地平線之下。
天剛亮，卻已是黃昏。
“族長大人！”
烏伽什哭喊著、踉蹌著、奔向已沒有了干尸的坑道。
坑道旁邊，躺著一身碳污的族長大人，還有同樣一身碳污的百里云帆。
喬佚忙解開成雪融穴道，聽她凄厲喊了一聲娘，抱了她過去。
“娘，娘您怎么樣？”
“融融……”
辛桑塔已奄奄一息，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了，成雪融抓著她手捂在自己腮邊。
“娘，我是融融，我是您的女兒成雪融……”
“融融，別……別易容了，讓阿娘……阿娘看看你……”
“嗯！嗯！”
成雪融應(yīng)著，喬佚立刻伸手過來，徹底抹去了她臉上易容，連那個紅色的刺字都露了出來。
“娘，阿娘您不要死！我們才剛剛相認(rèn)，我才喊您第一聲阿娘，你不要死！還有父皇，他一直很想您，我都還沒告訴您，父皇他有多想您……”
“您父皇……”
辛桑塔眼望虛空喃喃念著，過了半晌才說：“融融，阿娘將你留給你父皇，并非是不要你……姓塔、太可憐了……被困在竹桐山的一生，荒涼得像一口被封死了的枯井……阿娘、阿娘不愿你這樣……”
成雪融：“別說了，娘你別說了，我懂，你是為我好，我都懂……”
“無子而已，阿娘以為……以你公主之尊，定能……定能一輩子逍遙快樂、無憂無慮……”
“誰知，你又被卷進到這場紛爭，還……還那樣橫死……”
“阿娘、阿娘想救你……不但要救活你，還想……還想給你一份平凡……平凡的幸福美滿……”
“阿娘做到了，雖死、心滿意足……”
成雪融：“死？那只鬼已經(jīng)消失了，可娘您沒死，您不會死的，對不對？娘，您不要死，好不好？”
“那魂靈以鬼火焚我魂魄……我就要魂飛魄散，活不成了……”
“但是融融，你不要難過……”
“阿娘已經(jīng)用了那枚黃核騙過魂靈……讓他以為塔氏最后一人都已死在他手上……”
“他執(zhí)念了了……他魂靈散了……他設(shè)下的咒法也破了……”
“剩下的紅核、金核能救你命，還能……還能令你容顏恢復(fù)如初……”
“融融，以后你要和駙馬……好好的……幸?；钕氯ァ⒛镆呀?jīng)心滿意足……”
辛桑塔一番話越說越低、越說越輕，她身體也越來越冰涼、越來越透明。
終于最后一個字說完，她身體徹底變作了琉璃水晶般的晶瑩剔透。
然后又猛一下，琉璃碎、水晶裂，她身體化作無數(shù)熒光，七彩絢爛，隨風(fēng)輕揚。
“娘！阿娘！”
成雪融張臂想留住那片熒光，然而她一動，反而帶得風(fēng)起，令那片熒光飄得更散、飛得更遠(yuǎn)。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