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負(fù)心人，不配有心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不歸鄉(xiāng)。

　　媚娘不是真的傻，見此情景哪能不知吳三身無分文的窘境，抿著嘴，心里暗道：媚娘與相公共存亡！

　　良久，吳三自信一笑，拉著媚娘走進(jìn)“露水姻緣”的船閣，道：“媚娘，既然我是上天送給你的禮物，那你就要相信為夫肯定有法子，走，今個就讓你瞧瞧為夫是如何智計(jì)安天下的！”

　　媚娘只道這是吳三用來寬慰自己的話，也不反駁，乖乖地跟著吳三——既然說了要與相公共存亡，那就說到做到！

　　“露水姻緣”做為不歸鄉(xiāng)中最大的花船，并不歸鄉(xiāng)最大的銷金窟，內(nèi)部裝潢自是極盡華貴：

　　上好的羊毛地毯鋪遍船板的每個角落，船閣內(nèi)的檐角用紅色綢緞連接，每隔五米便垂下一條淡青色的絲綢帶，人走在其中，絲綢飄揚(yáng)，迷蒙中帶點(diǎn)欲拒還迎，各色擺設(shè)都是各自中的頂級——仕女青花瓷瓶，百年沉木的桌椅，大理石建造、各色瑪瑙點(diǎn)綴著的中心舞臺……

　　正值晚間，船閣內(nèi)熱鬧非凡，入目皆是鶯鶯燕燕，入耳皆是絲竹樂聲，摻雜著浪笑聲和混不吝的調(diào)笑聲。

　　吳三和媚娘一入船閣，迎面一個身姿綽約的少婦便從吳三手中搶過媚娘，將媚娘牢牢地護(hù)在身后。

　　“你是誰？媚娘怎么會與你在一起？”

　　吳三眉毛一挑，理直氣壯地說道：“我是他相公！”

　　少婦眉毛也是一挑，牙尖嘴利，道：“我看你是欺負(fù)媚娘年輕不懂事，懷著不好心思騙了媚娘的登徒子！”

　　“不許侮辱相公！”媚娘生氣地挽住吳三的胳膊，盯著少婦的眼睛，卻又一下子泄了氣，“青姨，他真的是我相公，他也沒騙我，他是真心的，而且我……我已經(jīng)把清白交給他了！”

　　吳三：“？？？”

　　“什么？”青姨瞪了一眼吳三，卻也明白，一向乖巧的媚娘敢為了眼前這個登徒子站在自己對面，可見媚娘已經(jīng)將自己的一顆心全栓在這個登徒子身上了。

　　青姨輕輕地攬住媚娘，心疼道：“傻孩子，這世上哪有什么真心的男人，你在風(fēng)塵中生活了這么些年，那些被負(fù)心郎玩完后又被拋棄的姐妹，你看的還少嗎？”

　　媚娘堅(jiān)定地?fù)u搖頭，道：“不，相公一定是真心的，他都準(zhǔn)備為我贖身了?！?p>　　“呵呵，贖身？他一新來的，身上能帶有多少銀子？傻孩子，他這都是為了騙你身子才使的權(quán)宜之計(jì)！”

　　被青姨一語道破自己的窘境，吳三不好意思的咳嗽一聲，道：“額，那個，我若真的是個花心的騙子，也不會過來自投羅網(wǎng)了，你說是不是？”

　　青姨語塞，索性不理吳三，只對媚娘勸道：“媚娘，我知你只是病急亂投醫(yī)，我們姐妹也都有些積蓄，雖說不能給你贖身，可也能拖延些許時日，到時候姐妹們幫你把門，為你挑個真正的如意郎君，再由他來為你贖身，可不是要安心許多？”

　　媚娘自小在花船上長大，又性子單純，“露水姻緣”里有不少姑娘都是打心眼里喜歡這個妹妹，平時的生活中處處護(hù)著她，更是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妹妹被老媽子推出去。

　　媚娘搖搖頭，道：“我聽到武大他們說的話了，他們說老媽子今晚就要把我推出去，怕我不從，他們連繩子都準(zhǔn)備好了。”

　　青姨輕笑，道：“那只是武大拿來唬你的話，你怎么真的信了？”

　　“我可沒唬她！”

　　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自吳三身后響起，吳三轉(zhuǎn)身看過去，才看清來人是個兩米高的肌肉漢子，灰頭土臉的，又領(lǐng)著四個一身勁裝的漢子。

　　見著這肌肉漢子，媚娘撲進(jìn)吳三懷中，小臉埋在吳三的胸膛中，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青姨面色不善的看著肌肉漢子，道：“武大，你這是什么意思？你要記住，你只是個龜公！”

　　武大嗤笑一聲，道：“你只是個娼婦，你又是什么意思？”

　　“你！”青姨被氣的渾身顫抖。

　　這么一鬧，周圍的人全都涌過來看熱鬧，從中倒是有不少姑娘站出來，走到青姨身后。

　　武大又看向面色平靜的吳三，面色不善，道：“我知你心思，得了些便宜，便走吧，這里面的事，你摻和不了?！?p>　　武大又沖著媚娘喊道：“媚娘，你可讓我一頓好找啊，等此間事了，你看我怎么炮制你！”

　　吳三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媚娘卻是用手抓住吳三領(lǐng)口，抓的死死的。

　　看到媚娘手上因?yàn)殚L久做粗活而起的繭子，吳三嘆了一口氣，道：“把主事的叫出來吧，這件事我來和她談?！?p>　　得了這話，又聽著吳三有力的心跳聲，媚娘安下心來，身體不再顫抖，卻還是不敢離開吳三的懷抱，顯然是怕極了武大。

　　武大吐了口唾沫，道：“你算個什么東西？細(xì)胳膊細(xì)腿的。行了，別再撐著了，這里不是你英雄救美的地方，媚娘只是個娼婦，那她就該乖乖地做著娼婦該做的活?！?p>　　吳三沒有反駁，只是像聊家常一般問道：“如果我想的沒錯，媚娘臉上的傷，是你打的吧？”

　　見吳三依舊如此氣定神閑，武大倒是警覺起來：這人，不是打腫臉充胖子的草包，就是真的有些門道。

　　想及此，武大在身邊一個漢子的耳朵邊說了些話，那漢子便往外跑去，不一會便又領(lǐng)了十幾個漢子過來，最后面還跟著一個老婦人。

　　眼瞅著老婦人進(jìn)來，“露水姻緣”里的姑娘參差不齊地叫了一聲“媽媽”，想來這老婦人便是“露水姻緣”里的老鵓，媚娘口中的老媽子。

　　站在吳三面前，老媽子喘勻了氣后，用臉上的皺紋堆出一個笑，道：“這是哪里來的少俠？長的可真俊。少俠，您是個講理的，老婦也不是什么不開眼的笨人，當(dāng)初她那病鬼父親把媚娘賣給我‘露水姻緣’換藥錢，我瞧媚娘可憐，才收了她，這事啊，當(dāng)初那張賣身契上白紙黑字寫的可清楚了?！?p>　　“您呀，若是瞧上了，拿些您瞧不上眼的銀子施舍給老婦，夠了數(shù)，老婦也不會做那棒打鴛鴦、惹人厭的，不僅如此，老婦還要祝福您倆恩恩愛愛、白頭到老?！?p>　　媚娘笨，容易害羞，性子還倔，學(xué)不來伺候男人的那些法子，雖然臉蛋還算標(biāo)志，可比起“露水姻緣”里其它的姑娘就差了很多。

　　因此，老媽子從未對媚娘抱有什么期待。

　　說到底，這媚娘，若在良家，自是頂了尖的好姑娘，可放在風(fēng)塵里，卻做不了最好的搖錢樹，倒沒有直接換些贖身銀子賺的多。

　　青姨安靜地站在一邊，倒是想看看吳三對媚娘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吳三理直氣壯地說道：“我沒錢。”

　　青姨失望的嘆了口氣。

　　老媽子沒了笑臉，道：“既然少俠拿不出銀子，講不了道理，那也莫要怪罪老婦做那惹人厭的，畢竟咱做的也是真金實(shí)銀的生意。武大，送客！”

　　武大得令，諂媚地沖老婦一笑，挺著胸膛走到吳三面前，道：“松開吧，這里不歡迎你?！?p>　　吳三輕輕推開媚娘，又被媚娘重新抱住，笑了笑，輕拍兩下媚娘的背部，細(xì)言道：“媚娘，乖，你相公要開始辦事了。”

　　媚娘抽了抽鼻子，抿著嘴，道：“你可不要騙我?！?p>　　“傻媚娘，我可是上天送給你的禮物?！?p>　　聽聞此言，媚娘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吳三。

　　吳三捏了捏自己的肩膀，打了個呵欠，道：“我問你，媚娘臉上的傷是你打的吧？”

　　武大覺察不妙，雙手握拳，身體緊繃，道：“小子，我勸你不要沖動，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嘿，我不撒野，我就是幫我娘子出口氣。”

　　勁風(fēng)驟起，吹的滿船閣的絲綢飄帶亂飛，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再看清的時候，武大的頭洞穿船板，木屑連著羊毛毯的白色羊毛四處橫飛。

　　吳三半魂體狀態(tài)的力與敏都達(dá)到了233點(diǎn)，而普通人極限的力與敏最多不過10點(diǎn)。

　　當(dāng)然，吳三動用了兇霧，剎那間放出，再硬化成槍頭，附在武大頭上，這才破開羊毛地毯。

　　眾人吃驚地看著吳三，青姨更是小嘴張的大大的，顯然是被吳三這一手給震到了。

　　老媽子神情陰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有媚娘雙眸放光，激動地喊道：“相公好厲害！”

　　吳三笑著看了一眼媚娘，道：“那是，媚娘，你接著看，還沒完呢?！?p>　　武大被吳三摜進(jìn)船板，卻也沒有昏迷，正使勁地想要把自己的頭拔出來，此時察覺到吳三靠近，兩手兩腳瘋狂亂動，嘴里求饒不停：“我錯了，少俠，不，大俠，您大人不計(jì)小人過，饒了小人這一回吧！”

　　吳三不為所動，按住武大雙腳，笑著掃視一眼眾人，道：“當(dāng)人只有頭被埋進(jìn)去的時候，因?yàn)榭床坏酵饷娴那闆r，又深知自己現(xiàn)在很危險，所以這個時候，只要……”

　　吳三向上用力一甩武大的腳，武大的身子立起來，又倒在船板上。

　　暗中吳三卻是解除兇霧硬化，罩住武大的頭顱。

　　兇霧特殊效果：精神擾亂！

　　“不要，不要，啊啊啊……”只這一下，武大像是見到了什么可怖至極的東西，開始瘋狂大叫起來，褲襠里濕了一片。

　　吳三繼續(xù)假模假樣的解釋道：“這個時候，只要在外面這樣做，那么人就會感覺自己的頭已經(jīng)斷了，恐懼會瞬間占據(jù)他的大腦，多來幾次，人就會瘋?！?p>　　眾人看著吳三在那兒一臉微笑的不斷甩起武大的腳，聽著武大瘋狂凄厲的慘叫，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倒是有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扔了幾塊碎銀子過來，喊道：“技術(shù)活，賞！”

　　吳三也不生氣，屁顛屁顛地?fù)炱疸y子收了起來。

　　等兇霧消耗的差不多，吳三把武大弄了出來。

　　此時的武大已經(jīng)一臉癡傻相，留著口水，笑的像個兩百斤的孩子。

　　吳三走到老媽子身邊，原本圍繞著老媽子的那些個龜公都齊齊后退一步。

　　老媽子強(qiáng)自鎮(zhèn)定，道：“少俠這是要對付老婦？少俠可要想清楚了，這里可還是有官府的，你要是殺了老婦……嘿，您確實(shí)神勇，可再神勇也會累，箭射中腦子也會死，就算您逃了，往山外跑，也是死路一條。”

　　吳三現(xiàn)在的魂力只剩下7點(diǎn)，剛剛弄武大的時候又消耗了2點(diǎn)，現(xiàn)在只剩下5點(diǎn)，確實(shí)不能太過放肆，否則武大就不只是被弄傻這么簡單。

　　吳三笑了笑，道：“怎么會？就像你說的，我是個講理的人，武大純粹是咎由自取，打了我的娘子，我把他弄傻，也就差不多了?！?p>　　老媽子吞了口唾沫——她平時可沒少打罵媚娘。

　　吳三把頭伸到老媽子的耳邊，輕聲道：“人的命都只有一條，你呢，也要講理，畢竟你也不是什么惹人厭的，對嗎？”

　　老媽子看了看神情緊張的媚娘，道：“少俠，規(guī)矩不能壞，不然今兒你救一個，明兒又救一個，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吳三笑道：“當(dāng)然，我是個講理的，肯定不讓你難做，這樣，咱打個商量，一個月，這一個月內(nèi)我籌夠銀子，而你呢，這一個月內(nèi)也不要總是心念念要把媚娘推出去，如何？”

　　老媽子咧開嘴，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道：“當(dāng)然是再好不過了?！?p>　　吳三捏了捏自己的肩膀，道：“哎，我有點(diǎn)累了，這要讓人頭進(jìn)船板而一點(diǎn)不傷，中間還隔了層羊毛毯，屬實(shí)有點(diǎn)累人，對了，媚娘的贖身銀子是一百兩吧？”

　　屁的一百兩哦，明碼標(biāo)價，“露水姻緣”里的姑娘贖身銀子都是整整齊齊的一萬兩！

　　老媽子卻是不敢不從，笑的越來越難看，道：“當(dāng)然是一百兩?！?p>　　算了算了，一百兩，也不算太虧……應(yīng)該吧。

　　聽到自己的贖身銀子只要一百兩，媚娘喜上眉悄，也沒管剛才吳三的表現(xiàn)有多么駭人，如乳燕歸巢般撲入?yún)侨膽阎校溃骸疤昧?，相公，你就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

　　吳三摸摸媚娘的小腦袋，笑道：“看，相公我說的沒錯吧？智計(jì)安天下，妙手掌乾坤！”

　　媚娘用力地點(diǎn)點(diǎn)頭，想了一會兒，覺得不夠，又點(diǎn)了一次頭。

　　“相公最聰明了！”

　　青姨：“……”

　　這算哪門子的智計(jì)安天下？臉呢？

　　等老媽子走了以后，眾人熱鬧看了也差不多，漸漸散去，繼續(xù)著自己的快活，姑娘們的臟活、累活、苦活。

　　青姨眼瞅著老媽子走遠(yuǎn)，才走到媚娘身邊，笑道：“媚娘，我這有些銀子，倒也夠一百兩，你拿去，你贖身，我也高興。”

　　大喜之后，便是大悲，媚娘哭著撲進(jìn)青姨懷中，道：“青姨，你放心，等我和相公掙了錢后，我一定還你這筆錢。”

　　“傻孩子?！鼻嘁萄劾镉袦I，“青姨不求什么，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姨一直都是把你當(dāng)做了我自己的孩子……”

　　對于青姨來說，除了把媚娘當(dāng)做是自己的孩子看待外，還有一份小心思：每每看到媚娘，青姨總會想到早些年還算純潔的自己……其中酸楚，終歸是難以言表。

　　等一大一小兩個女人說夠了體己話，青姨牽著媚娘的手，神情凝重地把媚娘的手交到吳三手中，道：“你要記住，負(fù)心人，不配有心！”

　　媚娘嗔怪地看了一眼青姨，道：“青姨，我不會負(fù)了相公，相公也不會負(fù)了我的?！?p>　　青姨不言語，只是盯著吳三。

　　吳三竟然有了一種女婿見丈母娘的緊張感，認(rèn)真答道：“我記住了。”

　　青姨這才淺笑著轉(zhuǎn)身離去，道：“我這就去拿銀子?！?p>　　吳三喊道：“別了，還是等過一段時間吧?！?p>　　青姨腳步一頓，擦了擦眼角，道：“倒是個會疼人的，就依你吧?！?p>　　媚娘奇怪地在吳三和青姨之間看來看去，搞不懂兩人在打什么啞謎。

　　吳三拍了一下媚娘的小腦瓜，道：“還看什么看，今兒你是別想贖身了，等再過一段日子吧，走吧。”

　　媚娘抱著小腦袋，道：“走去哪兒？”

　　“當(dāng)然是去你房間啊，不去你房間今天晚上我們睡哪兒？”

　　媚娘羞紅了臉，扭扭捏捏地問道：“相公……相公是想要洞房嗎？”

　　吳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