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你不是說你老媽不喜歡我嗎?”
杜笑笑撇過頭,看著湛藍的天空,目光放空,道:“你們大人,男男女女間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可我不討厭你。”
“我也覺得我是好人。”吳三發(fā)揮一貫的無恥風(fēng)格,“那么,小大人先生,能告訴我為什么要故意考一次不及格呢?”
杜笑笑沉默了一會,道:“我只是想讓媽媽去學(xué)校幫我證明一件事,我不是沒人要的野孩子,我有媽媽。
可是媽媽平常工作都很忙,沒時間去學(xué)校,我只能考一次不及格?!?p> “后來呢?”
“后來,我證明了我有媽媽,可他們又在說我沒有爸爸,又跟著罵我媽媽是個不知廉恥的婊子。
我不明白,他們平時學(xué)習(xí)上都挺笨的,為什么一到罵人就能罵出那么難聽的話。”
“你很生氣?”
“不,我一點也不生氣?!倍判πt了眼眶,“媽媽一直在很努力地養(yǎng)活我,我不能讓她失望,她說了小孩子要有禮貌,我就不能還擊。
再說,還擊有用嗎?時間長了,我就明白了一件事,辯解是沒有用的,只要我沒有爸爸,在他們眼里,我就永遠是個沒人要的野孩子?!?p> 吳三沉默了一會,道:“你不恨?”
杜笑笑愣?。骸昂奘鞘裁??”
“我不相信,以你的智力,你會不清楚什么是恨?”
杜笑笑坐起來,眼睛里有點迷惑:“恨?我真的不知道,‘恨’字怎么寫?”
“你攤開掌心?!眳侨庾R到不對勁,坐起,在杜笑笑的掌心里畫著“恨”字的筆劃,“這就是‘恨’字,怎么?記住了嗎?”
杜笑笑茫然地搖搖頭。
吳三又嘗試了幾次,結(jié)果一樣,杜笑笑根本記不住“恨”字,對“恨”的認知也是一片空白。
杜笑笑有點慌了,道:“我這是得病了嗎?”
吳三搖搖頭,臉上露出笑容:“真是沒想到,智力這么高的你居然也有不認識的字。”
“哪有?新華字典上的字我都認全了!”杜笑笑忍不住辯駁。
新華字典上是有“恨”字的。
在心里調(diào)侃了一句,吳三樂呵呵地躺倒在地,道:“你不要多想,每個人都有沒有辦法認識的字詞,我比你慘多了,我沒辦法認識‘朋友’、‘兄弟’、‘父母’等很多詞。”
杜笑笑好奇心上來,已經(jīng)忘掉了剛才的恐慌,道:“你怎么這么慘?”
“我怎么知道?可能我天生不招老天待見?!?p> “你真慘,慘到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慘?!?p> “是啊,我真慘?!?p> 兩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
空曠的天空中飄著幾朵白云,吳三嗅著陣陣微風(fēng)帶來的草香,錯覺中似乎在聞著云的香氣。
錯覺嗎?
杜笑笑目前還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又很不普通地完全不知道什么是“恨”。
他會委屈,會生氣,會很多很多情緒,可就是不知道什么是“恨”。
這樣的一個小男孩,怎么會變成怪談之源?
杜小蕓看著不像,杜笑笑看著也不像,那個即將變成怪談之源的人,究竟在哪?
鬼校、守墓人、雨夜殺手,這三個毫不相干的事物又怎么聯(lián)系到一塊的?
校園,墓地……吳三試探著問道:“笑笑,我是說假如,假如你老媽突然死了呢?”
“恨。”杜笑笑愣住了。
“你知道什么是‘恨’了?”
杜笑笑迷茫地看著吳三:“什么?”
又忘了,是說書人在作祟嗎?還是……
吳三打了個哈哈,道:“沒什么,臥槽,你怎么哭了?”
杜笑笑聞言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無聲哭泣:“我為什么要哭?”
“因為你馬上就哭不出來了?!?p> “誰?”吳三警惕地站起來,看著突然出現(xiàn),一臉淡然的說書人,又松了口氣,“怎么是你?”
“咦,你的反應(yīng)好平淡啊?!闭f書人笑呵呵地摸了摸已經(jīng)昏睡過去的杜笑笑的腦袋,“不愧是你?!?p> “你認識我?”
“當(dāng)然,我當(dāng)然認識你,不認識你也不會為你做這么多事了?!?p> 當(dāng)初在不歸鄉(xiāng),落仙坡來客似乎也非常熟悉吳三,但吳三確確實實記得自己壓根沒見過這些人。
吳三一臉凝重,緩緩說道:“難道,我是某個大佬重生?你以前是我的好朋友?”
說書人搖搖頭:“不,你想錯了,你就是一個命格有點特殊的普通人?!?p> “大恐怖是什么?”
“大恐怖?不能說,說出來你就沒了,我還要等著你幫我做事呢?!?p> “切,跟那個白胡子老頭一個樣,賣關(guān)子,我說你們讓人幫你辦事的時候,就不能痛痛快快的把事情說清楚嗎?”
一陣微風(fēng)帶起說書人的衣角,冥冥中某種巨獸在蘇醒。
在吳三的視角中,一個獨眼的巨人虛像站在說書人身后,泛著金光的巨大獨眼正低著頭,冷冷地俯視著吳三。
只這一望,吳三整個身體開始崩散,化成漫天飛灰。
說書人揮揮寬大的衣袖,飛灰再度凝聚成活生生的吳三。
吳三這才像剛溺水的人被救回來一般,大口喘著氣,皮膚表面全是冷汗。
一股難以言說的大恐怖纏繞在吳三心頭,像是有什么看不見的惡鬼在用力攥著吳三的心臟。
說書人又是一揮手,大恐怖退去。
“明白了嗎?現(xiàn)在的你只是一個螻蟻,沒有資格了解太多,到你足夠強大的時候,你才有真正追尋真相的資格?!?p> 吳三慘笑:“所以,你根本就沒打算讓我在原本的時空中尋找怪談之源誕生的真相,而是直接把我拉到這里?”
說書人轉(zhuǎn)過身,遙望遠方,道:“雖然你已經(jīng)擁有了一個概念級的特質(zhì),可你依然不清楚概念級這個詞到底意味著什么,沒有我的幫助,你從一開始,和怪談之源交易的時候,任何與真相有關(guān)的詞語你都想不起,任何想要追尋真相的念頭都會被強制打消?!?p> 吳三看了一眼在睡夢中依然流淚的杜笑笑:“所以,杜笑笑才不知道什么是‘恨’?!?p> “呵呵,我就說過,你很聰明。”
毫無疑問,杜笑笑即使不是未來的怪談之源,也與最終真相有關(guān),其中,他的恨可能是非常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結(jié)果……
說書人笑道:“哦,還有一件事,你沒想錯,現(xiàn)在的你確實已經(jīng)被我?guī)У搅斯终勚凑Q生之前的明城,所以這里才會沒有系統(tǒng),沒有插件,這個時候的你,自然而然也沒有任何特質(zhì)?!?p> 熟悉的無力感再次涌現(xiàn),吳三深吸一口氣,平復(fù)著心情。
時空倒退,吳三的特質(zhì)消失,特質(zhì)·概念奪取也沒有幸免于難,可是特質(zhì)·概念怪談卻依然有效——只應(yīng)該在未來存在的它,依舊影響著吳三無法尋找真相。
或許,這可以解釋為吳三的特質(zhì)·概念奪取并不針對這一領(lǐng)域,但無法否認的是,在說書人面前,以及他口中的與大恐怖有關(guān)的真相面前,吳三確確實實只是一個任人擺布的螻蟻。
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