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衛(wèi)大人,你這是要去哪?。俊?p> 大日頭下戍衛(wèi)崗旁,一名三等城守正無聊地用矛尖戳著地上的螞蟻,看到全鎧的戰(zhàn)場禁衛(wèi)哐哧哐哧地從城內(nèi)出來,急忙立正,經(jīng)過的時候還問了個好。
那禁衛(wèi)也不搭理,領著面無表情的戰(zhàn)奴,押送著破衣套頭的高大男人朝著外城走去。那城守悻悻地扭過頭,掩飾著自己的尷尬。
被押之人正是齊煜,雖然看不清路,但是緩緩的坡勢和城守的招呼,無不顯示著自己正被押往城外。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被搶了頭盔還要被賣身為奴榨取最后一滴價值,齊煜冷笑了一下,卻被后面的戰(zhàn)奴聽到了,又是一槍托狠狠砸在背上。
受傷不久的脊背又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齊煜眼前一黑,卻無甚在意。不出意料的話,這些人要失望了。
那裴旺大商昨晚已經(jīng)永遠留在了下水道里,今天要是還能出來買了自己,那還真是出鬼了。而且那個當初翻身碎骨跟妻子同名的的女戰(zhàn)士,就在旁邊,雖然當初藍色水晶跟馬車一起不見了。但齊煜確信她就在附近。
跟那群埃德那些小家伙的談話里,那些小家伙沒提馬車和女戰(zhàn)士的事,齊煜也沒問都。想必那群小家伙打昏了自己忙著逃跑,哪會顧得馬車和車上的藍晶,而且昨天的場面提這些反而更難讓小家伙們安心。
馬車和藍晶失蹤,嫌疑最大的就是那些把自己送進王宮的人。
本來自己還想安頓下來慢慢查,只是剛才齊煜在營房里又發(fā)現(xiàn)了熟悉的景象,在奪取戰(zhàn)盔的庶務長出去之后,就有一行腳印進來了,印在水漬未干的地面上,清晰可見,只是這些出賣綁架自己的蠢貨,利欲熏心,絲毫未覺。
那跟女王同名的禁衛(wèi)女戰(zhàn)士,算是齊煜在這王城為數(shù)不多的熟人了,當時驛站里再見時慘烈的景象和后來的失蹤,齊煜還以為再也不會見到她,沒想到還有重逢的可能。想了想,這也算是入都以來為數(shù)不多的好事了。
現(xiàn)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跟著這群利欲熏心的人,到那裴旺大商的地盤,摸摸這里黑暗世界的底,順便替那些小家伙們除掉一些隱患。
有那女殺神在,今天肯定不會太無聊,就是這里的老鴰太討厭了,一路上呱呱個不停,有些喪氣。齊煜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血液竟然有些燃動。
路程不近,齊煜感覺自己拐了好幾個巷子,又走過砂石頗多的河灘,終于聞到略腥的水汽,聽到了河浪擊岸汩汩的聲音,水鳥清脆的啼鳴,船工們賣地整齊的號子。
咄咄咄咄,走過一段木踏板后,齊煜眼前一暗,這是進屋了。
腳步停下,罩頭的衣服突然被拿開,齊煜眼睛恍然一亮,高大的磚木倉庫出現(xiàn)在眼前。
不同于居民的平房,這間倉庫明顯的有著高聳的十字屋脊。中間小半個的屋頂中空透光,中空的地方正上方高高架起另一層頂蓋,方便取光通風。
中空部位的四邊有欄桿步道,不停的有行者持矛持弓往回走動,警戒著四周和下方。大量的光線從中空投下,倉庫內(nèi)照明極好。
齊煜看去,四周密集整齊的貨物沿墻擺放,中間則是一塊厚厚地涂著褪色赤紅的船舷板做成的條桌,桌子上擺滿了矛棍刀槍,瓶罐碗燈,桌子上首則擺著一張巨大船舵做靠背的椅子,那船舵金黃赤澄。
奪人眼目的椅子旁,正站著一人,黑衣黑裹頭,帶著灰白的面具,在上方灑下的光線下,晦暗不明的面具花紋,映襯著目光閃爍,正盯著眼前的齊煜。
齊煜面色不改,心里卻是一驚,眼前之人不正是裴旺大商,他不是昨晚被自己手刃后又葬身肥蟲子霞洛洛之腹嗎,怎么現(xiàn)在死而復生。
驚疑未定的齊煜還未定下心來,就感覺到一陣燙熱噴在自己的頭頸上,粘稠,腥臭。不等齊煜反應,又是幾片稠密的溫熱噴在齊煜身上。齊煜被撕去衣物的上身,被完全淋滿了濕熱粘稠的液體,那些液體慢慢浸過齊煜的腳下,帶著更加濃厚的腥臭飄了上來。
隨后咚咚幾聲,陸續(xù)從身后的木地板上傳來,幾個沉重的布袋一樣的東西撲靠在自己的身上,帶著滑膩,慢慢滑了下去,讓齊煜身上直接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身后的動靜和腥味,清晰地告訴了齊煜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這就動手了?齊煜念頭剛起,就發(fā)現(xiàn)眼前的禁衛(wèi)動了,還未等那禁衛(wèi)舉起手中的門徒,巨大的槍身就被無形的東西狠狠地鉗制住了。
禁衛(wèi)密閉的面甲里傳出急促的呼吸聲,雙手的甲片拼命往上抬掙扎出細索索的顫動聲,按在門徒安全栓上面的手指被什么東西緊緊壓在槍匣上,手指襯套上的鎧甲在緩緩地扭曲變形,襯套里也不斷發(fā)出呲滑的怪聲。
“??!”禁衛(wèi)突然間好像松了一口氣,身子突然往后一仰,場內(nèi)響起好像冰層下冰塊裂開的聲音,禁衛(wèi)的手臂在那瞬間,彎成了不可思議的角度,手臂的夾縫里淅淅瀝滲出連綿不斷的血水來。
而那摁在機匣上的手指,隨著整個外甲成了塊鐵皮,貼在門徒的機匣上,整個機匣一寸寸彎曲崩裂,上膛的鋼針隨著機匣的彎曲崩裂,不斷地被擠出來,叮叮當當?shù)粼诘厣稀?p> 門徒被松開了,掉到地上。那禁衛(wèi)整個人身體失衡,仰倒在血泊里,面甲里嗚咽著喘著粗氣,然后無形的腳印踏踏走到禁衛(wèi)面前,帶著黏滑的液體印在禁衛(wèi)豎起的頸甲上,卻不等那禁衛(wèi)挪動的左手移到頸部,干脆的聲音已經(jīng)從斷口利落的頸甲下傳來。
禁衛(wèi)沒有了聲息,那腳印打了個折,從齊煜身后經(jīng)過,齊煜手一松,那赤紅的印跡已經(jīng)到了疑似復生的裴旺大商跟前。
齊煜有點急,這女殺神還沒殺夠啊,自己還有話沒問那裴旺。卻見到那裴旺大商,向血印停步的地方,彎腰鄭重地行了個禮,然后單膝跪了下去。
舌頭在嘴里抽起了筋,即將沖出的話語硬生生地被齊煜收了回來。齊煜瞇起了雙眼,心里狂吼,這他媽又是啥情況?!
場面有些凝滯,身邊的桎梏已經(jīng)被打碎,但齊煜卻無法輕舉妄動,冰涼的虛汗和著腥臭的黏滑緊緊貼在齊煜的身上。
外面的船工號子和鳧鳴仍然清晰;呱呱的報喪也在外面的空中徘徊,唯獨這倉庫里陰冷雪涼仿佛另外一個世界。
沉寂被咔啦啦的鏈條聲打破,聲音從倉庫的頂上傳來。
齊煜抬頭望去,上面那些巡邏監(jiān)控的行者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從貼著墻壁的梯子上下來了,分成幾波,站在倉內(nèi)暗沉的角落里轉(zhuǎn)動著巨大的鏈輪,拉動著鐵鏈,將倉庫二層那沉黑碩大的頂蓋緩緩打開。
隨著頂蓋的移開,倉內(nèi)天光大亮,只是陽光不再清澈,大團的霧氣卷著氣浪,從倉庫現(xiàn)幾乎被打開一半的頂上涌了下來。
沉浸的濃霧中,那眼前跪著的人影也逐漸朦朧了起來,濃霧的下面也滴滴答答似乎下起了雨,在地上濃稠的赤紅中,畫出隨心所欲的水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