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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余生皆是歡喜

第十四章 精神流浪

愿余生皆是歡喜 安住 1183 2019-10-12 17:02:25

  若冰朝著車站走去,裹挾在南來北往的人流中,至少此刻能帶著她的精神去流浪……

  ——自小,父親在海南當兵,母親帶著1歲的弟弟去隨軍。她被送到大山深處的外婆家寄養(yǎng),她抗爭,哭得像殺豬。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恐懼別離,恐懼以為失去的愛。大人也像抓小豬一樣把她抓到拖拉機上,聲聲撕心的哭聲蓋過了拖拉機的轟鳴聲,哭累了、哭啞了,她妥協(xié)于命運。外婆忙采茶、忙生計,小若冰自己吃冷飯,到小河邊洗衣服,哭著到石灰窯找外婆,跌倒在石灰堆,又自己爬起來,全身灰白,就看到兩只眼珠和兩行淚,臉上火辣辣生疼。那年她4歲,學(xué)會了堅強。

  ——后來,父母把她寄托給爺爺奶奶,她想爸爸、想媽媽、想弟弟,朝思暮想,夢里都在想。她不知道海南,只知道很遠很遠。雖然陌生但令她向往,因為那里有爸爸媽媽,那里有個家。在一個大雪的冬天,突然見到風塵仆仆的媽媽和已經(jīng)能穩(wěn)穩(wěn)奔跑的弟弟,又陌生又熟悉。她呆若木雞,興奮地不會表達。兩個臉蛋通紅通紅,紅里帶著粗糙,穿著土里土氣的大花布棉襖。那年她6歲,習(xí)慣了留守。

  ——再后來,爸爸也回來了。爸媽疼弟弟,年幼的她懂。她不怪爸爸媽媽把她扔下,她只想現(xiàn)在平等地分享他們的愛。弟弟抓她頭發(fā),錘她小臉,她從不吭聲,只有弟弟搶她的,她從不搶弟弟的。弟弟弄壞了她心愛的電子琴,她也會生氣,但她的生氣就是一個人躲起來哭。在她稚嫩的心中,對弟弟好爸媽就會對她好,這也是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和命運抗爭,那年她8歲,懂得了隱忍。

  一路從小學(xué)到大學(xué),她都在妥協(xié)和隱忍中不斷抗爭,用自己的方式,抗爭著內(nèi)心深處重重疊疊的暗。

  18歲那年,她高考失利,只身從這里出發(fā),登上西去的綠皮車,卻在最不理想的大學(xué)結(jié)識了最要好的閨蜜——“老大”。

  4年后,還是在這里,在老媽徐婷的嚴辭要求下,她回來了。依舊沒有逃脫命運的擺布,就業(yè)、戀愛、結(jié)婚、生子,依舊在故鄉(xiāng)這個人人留戀,而她卻想拼命逃離的地方。

  這些她跟方一凡說過,方一凡有過觸動,但觸動只是一時,滴答兩秒又重回既往軌道。他照樣頤指氣使,照樣我行我素,而她照樣在妥協(xié)和隱忍中抗爭,大吵偶爾,小吵不斷。

  因為,方一凡沒有從根子上理解她,不知道這些經(jīng)歷對她的性格形成了什么影響。不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一個寬厚的肩膀、一個有力的依靠、一份未來的安全感。

  就像她難以理解方一凡,不知道在他的盛氣凌人和碎碎叨叨下,他也有尊嚴,他也想被需要,不知道他最想掩藏的就是幼稚、無知和無能。

  都說人生圓滿三大感,12歲以前的安全感,18歲以前的成就感,成年之后的幸福感,而自己的三大感究竟失落在了哪兒?

  又說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霖,他鄉(xiāng)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而自己人生的四喜又遺落在了哪兒?

  從小到大,若冰都在一次次失望中給自己編織著希望,她總是翹首盼望著明天會更好。可這個更好的明天始終沒能到來,她在30多年的暗室中期待那點光亮。

  小時候,她以為長大了會好,長大了就有能力自己保護自己。讀了書,她以為考上大學(xué)了會好,考上大學(xué)就可以展翅翱翔。畢了業(yè),她以為工作了會好,工作了就可以追逐理想。

  結(jié)了婚,她以為有了孩子會好,有了孩子就可以維系夫妻感情?,F(xiàn)在她又錯誤的以為懷了二胎就會好,可懷了二胎自己心中期待的那點好又在哪里呢?

  若冰承認,自己和方一凡的婚姻,并不是一開始就雞爭鵝斗、不得安生。

  婚后也有過熱烈、有過激情,當然最后像所有婚姻一樣終將面對的是平淡和瑣碎。但讓她始料未及的是生活的瑣碎和煩心一波接一波,平淡也來得太快,帶著棱角的性格摩擦讓彼此都精疲力盡、遍體鱗傷。

  她感覺到方一凡在變,更準確地說她也在變,變得不再溫柔、不再體貼、不再柔聲細語。最讓她難以忍受的就是寫在臉上的大男子主義和那沒完沒了的嘮叨。

  還盡是些東西買貴了、衣服買多了、質(zhì)量買差了、保質(zhì)期不久了等老娘們的事。而且不管大事小情非得爭出是非對錯,簡直是開著寶馬的“家庭婦男”。

  加上婆婆從寶貝自己的兒子,發(fā)展到寶貝他的想法,兒子說的都對。反過來,媳婦說的當然都不對,形成了2比1的壓倒性態(tài)勢。真是結(jié)了婚,若冰才知道這地球上還真存在“婆婆”和“巨嬰”這兩種生物。

  可這么多年,縱然若冰再難過、再委屈,她也沒有往娘家逃。因為她知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受了委屈無人訴說,融不進婆家,回不去娘家,永遠是娘家的客人,婆家的外人,硬生生快把自己憋成了一只神龜。

  這是若冰結(jié)婚十幾年來,第一次離家出走,她要給方一凡一點顏色。要讓他知道知道自己并不是只會忍氣吞聲的神龜,憋不牢了也會釋放氣功。

  她在自助售票機上買了一張西去的高鐵票,她要去尋找人生唯一的一喜,尋找那他鄉(xiāng)的故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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